我有故人在长安 第34章 贼喊捉贼

元初四年，夏日的气息已经弥漫开来，只是御剑山庄的这处庄园，因为屡有变故，倒是一点让人感受不到明媚。

“你说这会是谁的东西呢？”屋子里，叶卓言看着那根小小的铜针，眉头仿佛要皱成一团。

梁远州紧攥着拳头，盯着那根针如同在发呆一般。

“哎，梁远州？”叶卓言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从未听过江湖上有什么人是用这样的暗器，这几日也毫无进展，怕是只凭我们，很难查出来了。”

梁远州不曾向他提及北境的往事，自然也不曾说过他的推测。能往来长安与北境，又能在朔门关一役之中袭击他的父亲，这样的人，只怕他们两个轻易动不得。

叶卓言不知他的深意，只是为此事发愁：“现在颜折风成了最可能的凶手，如果我们再查不出来，衙门真把他抓了就不好了。扬名武会也没有几场了，这时候被抓进大牢里，恐怕要错过接下来所有的擂台，而那个害了江姑娘性命的真正凶手，却会逍遥法外。”

“那位钟庄主，还有找过你吗？”梁远州忽然问。

叶卓言摇摇头：“怎么问他？我现在看那个人虚伪得很，他最好不要来找我。”

他自己说完，又忽然像意识到了什么似地问道：“你是觉得……”

“嘘。”梁远州抬手，在险些触碰到他时，又停了下来，“你明白就好，现在这里对我们来说，恐怕仍旧不安全。”

“你也感觉到了！”叶卓言压低了声音，“自从从山里回来之后，不管是参加擂台，还是平日出去，那些人都不理我们，这分明就有不对。我看这御剑山庄也未必是什么好人。”

“明日的擂台多小心些，颜公子和林公子昨日已输了一局，只怕与近来的风波不无关系。”

“被怀疑成凶手，上台了还有人在下面大骂，颜折风肯定受了影响。要不咱们趁今天没事去看看他们吧？”

梁远州盯着那根铜针，突然想起去查探杂物间那日的几处异样，便道：“那就去看看。”

他们住的屋子出了门一拐就是林绝弦与颜折风的屋子，只是两人才前后出来，还不等走过去，院子里就忽然冲进来一波奇怪打扮的人来。

“凡参加扬名武会之人，速速前往擂台！”那些人一身黑衣，腰间配刀，个个面色冷肃，一个院子一个院子去将居住在这里的人带出来。

叶卓言瞧见他们的腰牌，拽了拽梁远州的衣裳：“这是督鉴司。”

梁远州看了他一眼，而后便将他护在身后，等那些冲进来的人站定了，才走上前：“请问为何要往擂台？”

“让你去就去，不要问那么多。”

“你这人什么态度啊？这是御剑山庄办扬名武会的地方，还没结束呢，和你们督鉴司有什么关系？”叶卓言本就看不惯这些朝廷的人，自然大骂。

梁远州连忙拦住他：“卓言，先过去看看。”

这时候，另一边的颜折风和林绝弦也被赶了出来，林绝弦像是病了，脸色并不太好，颜折风托着个手炉走在他身边，不停劝他拿上暖暖身子。

“颜折风！”叶卓言向那边打了个招呼，四人便汇合了一道往擂台那边走去。

而到了那里，他们才终于明白。

江菱的案子几十天里没有进展，已经由京兆衙门移交了督鉴司处理。

扬名武会表面上是御剑山庄主办，可这些年，背后已掺进了朝廷的手笔，这样一场盛会上，却出了人命案子，几十日抓不到凶手，移交督鉴司查办倒也说得通。

而督鉴司出了名的严酷，这些人将擂台这里团团围起来，让这群身怀武艺的江湖弟子，也都一个个静默无言。

众人被赶来这个开阔处，等了好一会，才终于看见那位钟勤庄主姗姗来迟。

“瞿司长，这边请。”钟勤正抬手请一人登上高台，面容恭敬，倒不像之前那么端着庄主样子。

下头被聚集起来的江湖弟子纷纷抬头看去，但见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正走上前来，面容冷肃，目光如同能取人性命般锐利。

叶卓言认得他。

“瞿东。”

“你认识？”颜折风问。

“督鉴司的司长，武艺高超，审问人的手段也狠辣，你要不要去试试？”叶卓言看向颜折风。

颜折风上下打量他：“我发现你认识的朝中之人不少啊。”

叶卓言错开视线，抿了抿唇：“刚好听说过而已。”

台子上那位瞿东瞿司长，仿佛是将他们一个一个看了一遍，这才开了口：“御剑山庄江菱一案，已移交督鉴司审理，诸位之中的那个凶手，若想死得体面些，最好尽早自己站出来。”

底下一片静肃无声，督鉴司是什么地方，这里的人多少都听说过，谁会想去那种地方受罪呢？

瞿东仿佛也预料到了这个结果，倒是并没有再说什么威胁的话，只道：“督鉴司查案有自己的方法，既然没有人站出来承认罪行，那就只好按督鉴司的办法来了。”

人群里的叶卓言轻笑了一声：“说得天花乱坠，还不是查不出凶手来。”

瞿东轻轻抬手，微不可见地挥了一下，便见原先站在他身后的几个督鉴司的人，一阵风似地冲进了下面站着的人群中。

“哎你们干什么？”

“我可没有杀人，为什么抓我？”

“没有证据就胡乱抓人吗？你们就是这样办事的？”

那些督鉴司的人一句话都没有，就仿佛时一早得了命令，此时只冰冷地将几个人押了起来，其中有曾经被怀疑过的陆绯衣，有被人在明言板上点出来的颜折风，最让大家没想到的，竟然还有江选。

“这是什么意思？”江选自己也有些慌了，被督鉴司的人押着，不断看向自己师父。

钟勤却是站在那里，没有一点要为谁解释的意思。

很快，队伍里就有六个人都被押了出来，瞿东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却看不出究竟想做什么。

“钟庄主，应当不介意我把这几人带走继续调查吧？”他转向钟勤，声音里含了几分不怒而威的警告。

“没有证据怎么能随便抓人！”叶卓言朝着上面的人大声喊。

他这么一说，那些被押走的人的队友也有人急了：“就是，扬名武会还没结束呢，让不让人打擂台了？”

瞿东的视线一瞬间就在人群中找到了叶卓言，而在看到少年那张含了几分怒意的脸时，他的目光深了深。

“督鉴司没有向你们解释的义务。”

他的声音算不上多大，可却恰恰能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楚，那一字一句间的威压，像是马上就要动用十八般的刑罚严惩任何一个忤逆者。

人群静了下来，不少人都带着几分惶恐地互相看着，梁远州拽住了叶卓言，示意他不要冲动。

瞿东看了一眼这些终于安静下来的人，一挥手，便命自己的属下将那六人带走了。

“真是莫名其妙！”人一走，叶卓言就开始破口大骂。

“据闻督鉴司手段残酷，此一去，只怕凶多吉少。”林绝弦皱着眉，原本就不太好的脸色更显苍白。

梁远州深深看了他一眼，却没有接着他的话说下去。

“督鉴司就可以这么随便抓人吗？这律法还在上头呢？不行，我要去救颜折风出来！”

“卓言！”梁远州连忙拉住他。

“梁远州，你不会觉得督鉴司的做法没问题吧？”

“你这样贸然去，是想和那位瞿司长打一架吗？”

“我……”叶卓言当然不能和瞿东打架，要真打起来，他这扬名武会之行只怕也要结束了。

“放心，我去。”梁远州拍拍他，指了指自己腰间配着的一个小小的荷包。

叶卓言知道那里头就搁着他们发现的那根奇怪的铜针，可这个针，就能让督鉴司那个瞿东改变主意吗？

“我和你一起去吧。”叶卓言总觉得瞿东不是好人，应该说，他不觉得朝廷的人能有什么好人。

梁远州却摇摇头：“这件事不宜太多人知道，尤其你我现在还被一些不明身份的人盯着，所以我去就行，你先回去，等我消息。”

“那你也小心一些。”叶卓言明白他所言有理，况且不可能不认识他，他真同梁远州去了，反而才是难以收场。

瞿东押着这六人从御剑山庄的庄园之中出来，并没有多休息便往长安城而去。他也没想到，方才已是那般情状，还有人敢追出来。

“瞿司长请留步！”

那少年人一袭深蓝劲装，动作干净利落，面容带着几分清冷，不过最显眼的倒要数他那把刀。

瞿东勒马停下，居高临下地看着追出来的这个胆大的人。

“在下梁远州，关于江姑娘被害一事，有新的证据想承给瞿大人。”

瞿东眯了一下眼，方想起他腰间的刀因何那么熟悉。那是北境靖平军中横刀的样式，这个少年，只怕来历并不简单。

“好啊。”他罕见地笑了一下，“移步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