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蔑视你?践踏你?”蒋陆持侧过身,正对着他,一字一句击溃他脆弱的自尊:“你连这都没资格。”
那名男子瞳孔剧震,喉咙噎着一般说不出话。
他没想到蒋陆持尽管被约谈还敢如此不收敛,公然说出这种话!
可异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人多啊,只要兄弟们都联合斥责他,他哪还有底……可男子一扭头,身边的队友已经怕死地远离他,转身都去处理那只猛虎了。
“你们……”男子没想到自己的兄弟如此趋炎附势。
前几日还听说,异人部行动一组组长已经完全沦陷在蒋陆持脚下,被蒋陆持肆意玩弄心意。
果然,像他这种坚守底线的人已经不多了。
“没用的家伙。”男子唾骂兄弟一句,忽然右手变形成机枪,抬起来对准蒋陆持一顿扫射!
“hia!”赵劲峰下意识上前挡住,蒋陆持扒住他的肩膀往后推:“闪开!”
他抬手仿佛拂尘一般,挥手间竟震出强烈的气流,将男子射出的子弹全部打回!
正给猛虎戴上蓝光追踪器的队友们回头,见状猝然怒道:“刘深你疯了吗!”
他们知道刘深性子轴,看不惯身份地位歧视,极其厌恶不公平,但他们始终觉得,身份从生下来就决定了无法改变,社会地位也是,所以反抗异事部是徒劳的,也以为刘深不过是嘴上念叨,事实心知肚明。
可他们没想到,刘深居然真的会对蒋陆持动手!
蒋陆持进特异研究局近两年,除了学业背景和基础身份信息,其余全是机密,那么可想可知,其家世一定是连局长都无法撼动的!
他到底还想不想活了!
刘深和子弹一并被气流掀飞,他气不过又愤而起身。
“够了!”突然当空一句传来,刘深的异能啵的一声瓦解,蒋陆持也收回灵气。
一位中老年男子踏空而出,头发长又凌乱,佝偻着腰,穿着一身白布长衫,脚踩黑色布鞋,像是村里常见的坑蒙拐骗的半吊子道士。
所以除了赵劲峰和被定身的猛虎,所有人见他都尊声一句:“李局。”
李局李焘(dào)年已近百,手背在后面,缓缓落地时极为稳当,不摇不晃。他眯着眼,长长嗯的一声从杂草般横生的轻微络腮胡冒出,声音浑厚沙哑,但似乎叹了又叹。
饱经风霜的脸皱纹七横八竖的,布满忧愁,他掀开眼帘,深陷的眼窝里含着一双深邃浑浊的目光,幽幽地扫向蒋陆持。
他问:“刚跟你说到一半,就马不停蹄上这救人,救的他?”说着,扬头示意旁边杵着的赵劲峰。
赵劲峰对上李局的眼神本能回避,看向蒋陆持,蒋陆持头也不抬:“遮严实了。”
他立马把脸藏进外套里。
蒋陆持微微抬首,道:“是。我的人出事了,我自然着急。”
李局道:“这不是还有异人部吗,用得着你操心。”
“他们要是能及时赶到,他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蒋陆持瞟向刘深,假笑了下:“也不对,要是有能力的话,这虎压根不会跑出来。有空跟你们主任建议一下,多招几个有用的,反正异人人数——”
“蒋陆持!”李局大吼,猜出他要说什么,气得吹胡子瞪眼:“我刚和你说的你是半点没听进去!”
现在异人和灵修的社会矛盾是在风口浪尖上!给他台阶他不下,一点也不肯说异人部的好话,还反倒趁机阴阳怪气!
这孩子的执拗,跟他全家都一个样!
李局道:“你挺会建议啊,不然这局长你来当当?”
蒋陆持看他,淡如清澈泉水的眼眸透着一股坚定,仿佛在说给我当我就当试试,您看我敢不敢?
可李局不可能给他当,他要是当了还得了。李局道:“你现在给我去监守处,关三天再出来!”
“您说什么?”蒋陆持稍稍歪头,似是不敢相信有人敢关自己,下意识走上前,似是要理论一番,幸好被谢庆安及时拽住,他小声慌道:“蒋哥,咱可千万要理智啊。”
但李局非关他不可。
李局也是灵修,若今天看见他们局内对打,起冲突,而无所作为,恐怕会引起更大的内讧。
李局道:“还需要我再说清楚点?不知道局内互斗是违规吗?!我要不出面,你们是不是要把休闲厅炸了!”
他看起来确实气得不轻,苍白的脸色吼得泛红。李局又道:“还有,约谈没结束就擅自离开,你把我放在眼里了吗?”
“……”蒋陆持无话可说。
他看向刘深,此时刘深插着兜,一脸得瑟和嚣张。
虽然他完全可以不用进监守处,但这家伙是个大嘴巴,他要是不去,局内又不知道有多少关于他的风言风语。
于是他干脆道:“行。”
蒋陆持转身,抬手,手心里像个百宝箱,凭空飞出一块雕龙玉板。
玉板淡青色,通透无暇,被一条墨黑色光滑亮丽的绳子串着,在灵气的维持下微微旋转,使得上面雕刻的龙栩栩如生。
众人一看大惊。
玉相当稀有,市场上百分八十的玉都在灵修世家之一的蒋家手里。他们不为财,只因蒋家有个传统,无论男女,在十岁前必须留长头发,滋润培养出极其出色的乌发,然后挑一块命中玉,滴血认主,再注入自己的灵气,修得一缕玉魂,用乌发串着戴在身上,既能修身养性,关键时刻还能护主周全。
久而久之,玉板吊坠成了灵修世家蒋氏的标志。
刘深在脑中回想结束,已然满头大汗,瞳孔剧颤。
可赵劲峰浑然不觉。见蒋陆持亲自拿着,手伸进外套内围着自己的脖颈,细听身后啪嗒一声,玉板便稳稳吊在自己胸口上。
他拿着玉板左看右看,色泽鲜亮,触手温润,只知道分明是块宝玉。
他问:“你要把这值钱宝贝给我?”
蒋陆持:“不敢收就等你回去前再还我。”
赵劲峰一顿,没说什么。
蒋陆持抓着赵劲峰的头发按下来,抵着他的额头道:“乖乖等我出来。你要是敢跑了,翻遍整个流安市我也会把你找出来,听懂了吗?”
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冷颜俊容,赵劲峰倒像天生没了苦胆,没感到丝毫惧怕,反而喉结滚动了下,沉沉嗯了一声。
蒋陆持放松轻笑,放开他,用食指叩了下他胸口的玉板,转身潇洒地走了。
应该是去那个叫监守处的地方。
谢庆安在一旁光看着腿就发软,心想:大哥啊,你真不是蒋哥亲弟弟?那东西可是蒋家嫡亲才有资格佩戴的玩意儿啊!
李局看一眼便收回目光,他心里很明白蒋陆持这小子什么意思,无非是要我人进监守处可以,但这人谁都碰不得。
这家伙什么来历?自己还没干什么,蒋陆持就这么护着他。
许是又好奇瞟了一眼,赵劲峰察觉,眼神投向李局的方向。但他没有看着李局,而是盯上李局身后的刘深。
刘深对上他的眼睛一惊,下意识往后退。
不过刘深以前是小混混,因为战斗力突出才被破格收录到特异研究局,所以面对身份不明的赵劲峰,他仍旧傲然挺立,右手畸形扭转,扯了下唇道:“你他妈看什么看?”
赵劲峰一脸的懵:系诶狼闽跨翔隆莫松?
【这个人怎么看谁都不爽?】
不幸的是,他也是个暴脾气,撸起袖子就要冲上去。
老妈子似的谢庆安忙拦住他,李局也适时开口:“你也想进监守处?”
刘深怔了下,将手恢复原状,不甘心地怒视赵劲峰,赵劲峰忍着没把头上蒋陆持的外套甩他脸上。
局长之位实在不好当,担心别人明说自己畏惧当下事态,也罚了刘深抄三遍特研局纪律。
至于赵劲峰,他是能少一事就少一事,随着谢庆安将人带走。
谢庆安好说歹说,终于让赵劲峰纡尊降贵由自己包扎伤口。
总算结束后,许引便奉蒋陆持的命接人回去了。
许引在车上,从后视镜注意到后座赵劲峰胸口上的玉板,眼神滞了下,犹豫着开口:“听说,蒋哥在进监守处前,把命中玉给你了?”
“命中玉?”赵劲峰拿起胸口上玉板看了看,“你说这个?是啊,也不知道干什么用的。”
许引干笑:“不管有什么用处,你可别把它卖了,那玩意蒋家人看得很重要,是蒋家的象征,跟信物差不多,你和蒋哥……不会有什么比生死厮守还重要的约定吧?”
约定?
赵劲峰思忖片刻,除了时常要自己听话,往后教他闽南语以外,并没有更重要的约定。
不对。还有一个!
赵劲峰垂眸道:“有倒是有,但也不是很重要,他让我乖乖等他出来,不准跑。”
许引不理解地抽了下嘴角:“……呵。该死的研究狂。”
为了留住赵劲峰,连蒋家命中玉也敢给他。
真是疯了。
送赵劲峰回家后,许引并没有立马回去,而是房子外指挥着什么。
赵劲峰在书房掀开窗帘,发现数名黑西装保镖布置在外。
这……至于吗。
是担心自己跑了,还是担心别人会来杀他?他更倾向于前者。
蒋陆持看似对他好,百般纵容,但本质并没有完全相信他。所幸赵劲峰也不在乎,没了蒋陆持催自己写字贴学习,过得倒是快活自在。
然而到了晚上,整栋房子空阔得像鬼屋时,赵劲峰怕了。
他扭头看着被月色照得惨白的窗户,那轻飘飘的白色窗帘恰好被狂风吹起,发出“呼——”的声音,仿佛预告随时会有不速之客,他瘆人地抖了下,猛地翻身拽起被子挡住脑袋,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忽然,他感觉有人悄悄走到床边,伸出魔爪袭向自己的脑袋!
他猝然掀开被子起身,惊恐地看向那口窗户,却只见白色窗帘静静地飘着,没有丝毫异样。
赵劲峰松了口气,哆嗦着下床把窗户关了,回到床上躺着却怎么有睡不着。
他啧了一声,套上睡衣把整栋房子的灯全部打开,自个游荡在蒋陆持房间外,冷哼一声,自言自语道:“不可能,我怎么可能怕,林北可是从小在村里吓大的,呵,完全不可能。”边说着,边掏出手机,装作忙碌的总裁一样滑动着手机。
不知不觉,他就滑到蒋陆持的电话。
说来也奇怪,有了手机后,他存的第一个号码就是蒋陆持的,但竟还没给他打过。
赵劲峰忽然想:给他打电话是什么感觉呢?
赵劲峰豁出去一般,刚要按下拨出键,身后突然传来阵阵凉意,他一僵,心想:林北欸,没设金无贵吧。
【他妈的,不会真有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