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美人不愧是美人呢,其他人若是哭成这般模样,应当是双眼通红肿的叫人惊叹,可等到宋清梦这儿,褚星河却生怕被自己抱在怀里都碎了。
他见过比武场上长枪分花、见血封喉的世子爷;见过朝堂上铁面无私的大理寺少卿;也见过对峙时坚决不退让,以一人之力斗文武百官的小殿下;而这小殿下前脚还在同他打闹,将人甩在金銮殿上、南山寺前钓着小性子。
唯独没有见到过,这在自己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少年。
但说来也巧,正是这一哭,竟叫他朦胧间想起了什么人,随后又摇了摇头,将思绪赶了出去。
褚星河从怀中抽出一方手帕,擦着宋清梦眼角的泪,温声安慰道:“小舅舅,不哭了,晚上还有国宴呢,今年连同你的生辰一起办了,我也是第一次参加,咱们得风光、体面些。”
宋清梦红着眼睛看向他,半晌后将眼泪擦干净了,说道:“......可以不去吗?”
褚星河闻声一怔,不可置信地看回来。
这话要是他自己问的话...甚至不用他自己问,九殿下一向是不想去就不去了,想来不遵什么太多的条条框框,那些规矩听的他心烦。
但宋清梦......
他这般对礼法看的无比之重的人,又身为陶文的亲传弟子,若是传出去,说是宋清梦说的这话,还没等开口,人家就要说是传谣了。
褚星河越看他越觉得可爱,奇怪自己当初一眼盯上的只是那副皮囊,他抬手,擦掉挂在宋清梦眼角的泪珠,又在触碰到那人的长睫时忽然止住了手指。
他捧着那人的脸,亲吻了他的泪珠。
宋清梦猛地一怔,连眼泪都忘了,看着褚星河,脸上一阵一阵的红:“你...”
褚星河抹了下嘴角,道:“我心疼你啊。”
檐花在马车外,不好意思说除了马蹄行走的时候,自己什么都能听清。甚至有些开始怪罪当年在薛铭辰的府中练出的千里眼顺风耳了,在这种时候,只觉得怪罪怪罪,实在是罪过。
他望天边估了下大概的时辰,转身对车内道:“殿下,薛先生催您回去了。”
褚星河帘子都没拉,对外面喊道:“不必问我,驾车回宫。”
他这话说得倒是轻巧,假若真要是不问,那说不定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檐花撅起嘴唇,翻身上马。
不过抱怨是抱怨,能叫他留在殿下身边,总比成日里在雁荡楼被姐姐们围着玩闹强。
那种日子要是过多了,檐花摇摇头,打消了这个想法。
这马车从山上下来还有一段距离,碾过碎石正要往下继续冲,只见一个“不速之客”挡在了前面,檐花愣了下神,前面的虚影又消失了,如同鬼魅一般。
这一晃,不仅他吓了一跳,就连手中握着的马的缰绳也不受自己控制了,千里马险些失足,一脚悬在悬崖外。
碎石不知何时落了下去,前脚踏过的地方后脚就只剩下万丈深渊。
马开始嘶鸣起来,檐花喉结颤抖,拼尽力气扯住了缰绳,这才将马的两个前蹄稳住,没有因此而惊扰到后面的马车。
他正想回头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儿,然而好巧不巧,就这一个动作,竟惊动了后面的马车,车轮子一脚悬在了悬崖边上,车内的人猛地一把抓住窗沿,这才没有随车一起倒下去。
褚星河正要喊,被宋清梦伸手捂住了嘴,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见宋清梦抬手,蓄力一掌打在了车的棚上。
但显然皇家的车都金贵的很,一掌打的他倒抽一口凉气生疼,只看见木头裂了几个纹。
“殿下,我把你放开,你小声些说话,不要去问檐花,否则我们随时可能掉下去。”
褚星河点点头,宋清梦见状,一点一点松开手,脸上的泪渍还没完全散去,他搜寻了一圈,似乎并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这才继续回头看向褚星河。
“星河,那把伞呢?”
褚星河一怔,随后了然,用手指了指车座下面的空间。
宋清梦见状,轻轻侧下身子,隐隐伸手碰到了个硬物,但却摸不实诚。
他蹙着眉头,然而随着他的动作,这车越发不可控制的往下坠着,他隐隐有些担忧向窗外望去,只见被风吹起的帘子下,尽是一眼不见底的深渊。
宋清梦闭上眼,憋了一口气,随后猛地向下一钻,伸手够到了拿东西之后,又胡乱的按住了一个机关,随后想都没想,另一只手抓住褚星河的领子,奋力向棚顶砸去。
檐花不敢出声,但是身后马车的剧烈晃动让他实在担忧,保持着回头的动作,他能看见那半边马车已经悬停在了悬崖边。
只怕后面的人不知道怎么处理,若是乱做一气的话,很有可能整个马车都掉下去。
然而正在他焦头烂额之际,只见一把伞顶着白梅撞破车棚,伞边是无数锋利的刀尖,在高速旋转着叫人被晃得险些睁不开眼。
再定睛一看,就见数以万计的白梅混着红绸缠在了伞的边上,檐花来不及惊讶,那马车就已经空无一人。
身下的千里马仿佛感觉到身后的负担小了,立刻抬腿向前面奔去。
檐花仿佛被推了一路,反应过来才抓住了缰绳,狠命抽了下去。
幸好他反应快,这一抽将马原地逼停了,不然说不定他自己就会被马给悠下去。
他喘着粗气,心脏还在剧烈的跳动,再回头一看,只见那两位主子已经安安稳稳的落在了地上,二人的肩上和地上尽是白梅,还有些被碾碎的红绸丝带,碎了一地。
不知怎的,竟叫人看的微微长大了嘴。
宋清梦将褚星河抓起的时候,生怕自己力气不够,或者这衣服松了劲儿。
毕竟虽然殿下的轻功也远超一般人,但是宋清梦在关键的时候,实在不敢拿自己对他武功的信任去赌命。
大楚不能再死人了。
然而褚星河刚平稳的在地上站住,他想去看看檐花的情况,一抬头,却发现连人带马都不见了。
他刚想走动,就被褚星河一把抓住了。
宋清梦看向身上的手指,只见这人指尖微微泛青,抓着他死死不放,他登时便觉得不对劲,再抬头看过去,只见褚星河一半的脸都蒙在阴影里,只剩嘴唇苍白的异常。
不会吓到他了吧。
宋清梦舔了舔嘴唇,不知所措,想要将手中的伞放下,却被褚星河一把拦下了。
“举着吧,别让别人看到了。”
褚星河抬起头,喘了几个粗气,随后轻声道:“没事,不用担心我,过一会儿就好了。”
宋清梦直觉,每次有人这么说,一般都是相反的意思,他说没事,肯定是有事。
再说了,谁家正常人能抖成这样子啊。
然而褚星河既然拦着他,就说明他现在的样子,不想给自己看,可是宋清梦哪里是那种拦住就罢休的人?
白梅落了满地,他将褚星河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后者先是一顿,随后也毫不挣扎。
然而就当褚星河以为他要离开自己,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手被人牢牢握住了。
因为惊吓,或者别的什么,宋清梦与他十指相扣,被褚星河的手冰的一惊,于是握的更紧了。
褚星河垂下眸子,眼睫垂下一片阴影。
又过了一会儿,或者是很久,他们就这么站着,直到听见山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宋清梦这才想着松开手。
可是却被褚星河一把扣住了。
“...你别走。”
“我不走,我只是看看来人是谁。”宋清梦道。
“不会有谁的,薛铭辰、母妃或者贤妃...”褚星河的语速变得很慢,似乎也不知道自己真真切切在说什么。
“你不要离开我,檐花放了烟雾弹,来的也就是这些人,不重要,他们都不重要。”
“褚星河?”
宋清梦微微抬起头,这人明显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似的,总之胡说了一气,目的只有不想让自己离开。
他攥了攥手,回应自己的只有更用力的捏,宋清梦无奈,想着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反正脚步声越来越近,那些人肯定能找到这儿,便由着褚星河来了。
“殿下!殿下在这边!”
果不其然,随着一声尖叫,其他人也立刻跟了过来。
宋清梦定睛一看,只见姐姐连衣服都没换,就穿着备宴的衣服来了,拖着长长的裙摆,跑的那么快,要是摔倒了可怎么办。
他于是站起身,迎道:“姐姐,慢些!”
宋清月听见他的声音,顿时松了一口气,但跑过来的动作却更快了,身边的下人提着裙摆,提的那叫个心惊胆寒,才终于把贤妃送到了世子殿下面前。
紧跟着她的,就是薛铭辰。
薛铭辰的身后又跟着一串黑衣人,唯有伴在左右的是一位掩面的女子,看不清长相,但宋清梦不用看便知道,如今穿着粗布衣裳在宫中出入自如的,也只有雁荡楼那位花魁——梅茹安姐姐了。
薛铭辰冲到褚星河面前,却被人抓着伞挡住了,还险些划伤手臂。
“星河,你是不是怕高被吓到了?”
宋清梦闻声,扭头看向褚星河,只见后者的脸瞬间蒸红了起来。
说不上来,他见着竟觉得有些好笑的可爱。
难道...呜呜呜...大家...都出去玩了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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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