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俊不禁,不知这人受了什么刺激,又多了哪门子仇,想来,先前徐知章的事情他也不完全知道。
褚星河这个人,总是叫人摸不清他的方寸,有时候看起来毫无威慑力,有时候看起来又叫人胆寒。
对好兄弟掏心掏肺,说一不二,但你又很难听出他哪句真,哪句假。
褚星河见他发呆,顺着他的视线看过来,正巧落在自己的扇面上,他怔了下,发觉尴尬似的立刻将扇子合上了。
说来自己也觉得荒唐还傻,这扇面要么几年都不换,要么一换就换遍。
把宋清梦背回安国公府之后,那白玉扇搁在那儿,手因为用力过猛有些抓不住东西,隐隐发抖。
他其实醒的比宋清梦要早,只是后来又晕了几次,望着天和远处的月亮,从来没有这么恨过什么人什么事儿。
他知道是什么人搞的鬼,甚至看清了罪魁祸首,但是他来不及步步为营的去下棋,想一步登天一般,现实却将他摁在泥地里挣扎不得。
大抵是犯了少年时的蠢,薛铭辰来见他的时候,他只说了一句话。
“他们都得死。”
薛铭辰愣了一下,嗤笑一声,抓起旁边的白玉扇,打在他胸口道:“充满怨气的话说了也没什么意义,不如想想接下来怎么做。你看看你这一出,害的安国公晕倒,世子殿下也因为你险些命丧黄泉,报仇得讲个策略,不是一句都得死那些人就死在你面前的事儿。”
褚星河看着他,眉目间见不了多少温情,偏开头道:“又说风凉话...”
薛铭辰沉默地看了他一眼,转身道:“那你就好好想想吧,我也不说什么风凉话了,左了江山不是我的江山,美人不是我的美人,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九殿下自己掂量吧。”
九殿下在心里默默地骂了自己这位亲舅舅一句,想翻身,疼的要死,于是又倒抽凉气转了回来,最后无奈的叹了口气,竟然还觉得薛铭辰这话说得有道理了。
于是没过多久,他能动之后,便命人重新定了张扇面换上去,每次看都有一种改头换面的欣赏感,但是时间久了,过了那段思绪正盛的时候,每次看到的时候反倒有种羞耻感。
在宋清梦盯着自己看时这种羞耻感升到了登峰造极的高度。
他这番思绪刚扯回来,那会儿宋清梦已经兴致勃勃的同常罄恩讲自己的发现了,后者听了,眉头展开,拍手道:“所以只要我们去工部找到这个材料,然后自己再拟个差不多的出来,将原有的指纹拓下来,印在新的账簿上,就能有同样的痕迹,可以作为一个证据!”
宋清梦点点头道:“正是如此,除此之外,还需要去找沈大人出入时的人证和物证,要御史台的纸张,和我们没去过的证明,这些都凑齐之后,摆脱嫌疑指日可待。”
听了这话,常罄恩的生活又多了个新盼头,笑眼盈盈的看着宋清梦,甚至伸手去搂对方的肩。
褚星河看着这是百般不爽,二话不说出手将两人从中间分开,清了清嗓子道:“说话就说话,不要勾肩搭背的。”
宋清梦瞥了他一眼,轻牵起嘴角,不理他道:“那常兄,我们先去拜访一下工部,不,先去找都大人,他有政令可以带我们去工部调材料。”
雁荡楼被烧了半个多月,那把火叫洛桑烧的过盛,险些把这京城最有名的红楼给彻底烧秃了。
好在这么多年,所赚的钱不少,梅茹安拿出一大半,将楼重新补上了,彼时,正推着乔也在楼外充当监工。
乔也那日的拔刀相向,可谓是将严册和四殿下都得罪了,梅茹安同褚星河讲了这件事儿,薛铭辰当日便从自家调出了几名暗卫日夜保护他。
这不,没到半个月,果真捉到不下三位刺客,每次来都是奔着杀死人不偿命的心态,前赴后继,像打不死的小强,挣扎的时候都得淬一口毒针出来。
梅茹安叉着腰看着乔也,没好气道:“你说你那天着什么急,你就是捅死他,不也报不了仇吗?”
她话音刚落,没给乔也说话的缝隙,继续说道:“也不知道平时都站不起来,怎么那天就能行动自如了?你这回光返照之术应该教教小殿下,那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那日她前脚刚看见火星,跑出去,转头就见乔也推着车撵出现在了楼下,她心说不对劲,乔也的事儿还没有同薛铭辰讲,怕就怕已经绝望的人再叫那人当作棋子,于是干脆冒险将大火抛下追了过去。
结果刚追到半路,只晚了薛铭辰一步,回头再想起要去拦褚星河的时候,也已经来不及了。
原本救他们的梯子已经快搭好了,无奈檐花萧鬼和严册三人向下翻的时候,把梯子给压碎了。
等人都到了,薛铭辰听说自己这宝贝侄子还在火里的时候,一出门,就只看见他执拗不已,说什么都不放心后背那美人。
不过不得不说,即使是那样灰头土脸的场景,宋清梦的美,依旧是常人难以企及的。
那日之后,梅茹安也受到了惩罚,扣了半年的份例,卖了好几件衣服首饰,这才把雁荡楼的空缺补上。
乔也知道自己给梅茹安填了麻烦,面对女人的抱怨,也没敢说什么。
毕竟是寄人篱下,梅茹安这些日子对他怎么样,他也都看在眼里。
只可惜了雁荡楼外入了红楼的那树梅花,一场大火,将树烧秃了。
至于白梅,自然也随之化成了一地尘埃。
惋惜不已。
“你倒是说说,以后还这么冲动吗?”梅茹安轻轻推了他一把道。
乔也温声笑了,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下次...我见他一次,捅他一刀,直到我死。”
“你!”梅茹安气的想一巴掌打他头上,最终还是咽了这口气,把脚下的雪碾的实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来。
也不知是不是这雪惊到了什么,身旁的大树吱吱呀呀地摇起来,一个少年模样的人险些掉在地上,揉了揉肉眼可见拧到的胳膊道:“梅姐姐,虽然我知道我做错事儿了,你也不至于害我啊。”
都彻火急火燎的赶向安国公府的时候,那围着的一圈人刚好散开,见他穿着官服,有些不认识的只是瞥了一眼就匆匆心虚而过,有些认识的走过来打招呼,还将那文章给他塞了一份。
“都大人,好久不见啊,听说前几日刚刚晋升,恭喜恭喜。”
都彻看着眼前这人,没什么好脸色。他也知道自己晋升的事儿叫同僚暗地里议论,大家都不服他,他也心知肚明,无非是说一些什么站在风口上背后靠山好的事儿。
不过说就说了,他也不当回事儿,毕竟自己能做什么,只有证明给大家看,才能得到信服。
然而这祝福是不是真心的,他倒不至于傻到听不出来,都彻摆摆手道了几句面上的谢便要走,却被接踵而至的“恭喜”阻了路。
“都大人好幸运,都是同一时间入朝为官,竟叫陛下看对了眼,我等沾沾您身上的喜气。”
“就是的,都大人,这么急干什么,难不成要去安国公府喝喝茶?”
啧,都彻蹙起眉头,道:“都某谢过诸位大人,不过眼下确实有急事儿,今日不闲聊,过几日我设宴请大家喝酒好不好?”
他本以为事情到这儿就可以结束了,没想到刚往前迈了一步,就被人抵住了肩膀。
“都彻,你这是请人吃饭的态度吗?再说了,哪来那么多要事啊,仕途都平步青云了,急什么?”
“老沈你说的什么话啊,人家都大人如今忙得很,要他请你吃饭,你可不配!”
往日里叫人私下议论的话拿到台面上说,大家也算撕破了脸皮,都彻没什么时间同这帮人耗,解释是解释不清的,只想早点远离是非之地,不成想那帮人却更为变本加厉。
“都彻,你怎么不说话啊,你看看安国公,那么懦弱的一个老头子,我们在他门前闹了一早上也没什么动静,当褚家的狗有什么好的?不如......”
然而这人话没说完,身后的人群不知何时竟散了,于是他就这么定定的挨了一尺,回头刚要骂,便对上陶文一双愠怒的眼睛。
“陶...陶祭酒。”
试问有多少文人不是将陶文作为自己追随的对象?文人治天下,天下为盛世,举世皆可为所用,不怒而自威,这就是陶文。
是他们最想成为的样子,也是他们心中最害怕的样子。
说来也可笑,人家安国公是摄政王,一手便可倾天下,他们不怕。
然而当陶文手中握着个戒尺站在他们面前的时候,却比在他们脸上抽了一巴掌还疼。
“陶先生。”那立在都彻面前耀武扬威的男人瞬间缩了头,唯唯诺诺道。
“都杵在这儿干什么啊?一个两个的要造反吗?”陶文竖起眉毛,震怒道。
那帮人听了陶文的话,纵使心中百般怨念,也依旧跑的飞快,不一会儿就散了。
陶文见状,收回戒尺,从地下捡起一张被遗落的纸,蹙眉看了看,抬起头看向都彻道:“这是谁发的?谁写的?”
都彻以前也是陶文的学生,再次遭老师质问,一时间也禁不住发抖,挠了挠头道:“学生也不知,只是一早便见同僚们到处分发此物......不过和学生没有半点关系,您也知道,学生现在,不太受欢迎。”
陶文看了他一眼,低下头盯着那张纸:“我知道和你没关系,你也干不出这事儿,这文章诡辩的笔法倒挺像是.....”
“秦沂?”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们愿意评论一下的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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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祭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