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梦懒得和他争,转身收下水壶,而就在转回去的时候,忽然感觉不太对劲儿,紧接着一根羽毛箭射来,擦着他的脸疾驰而过,宋清梦当机立断用两根手指夹住了箭尾,面色沉重。
然而他还未放下手中的箭然后看出个名堂的时候,四面八方的风声腾地送来好几十只箭,如果说最开始,郁孤并没有意识到,那么反应过来之后,她立刻拔出剑,边拦边喊道。
“殿下,你们快走,这里交给我!”
宋清梦的剑和褚星河那把伞放在了同处,见着事态紧急,抽手一拿,竟将那把伞抽了出来,他晃了下神,但箭雨飞快来不及犹豫,于是便硬着头皮以伞为器,和郁孤一起护送队伍躲避。
褚星河打小练过武,皇家狩猎宴更是年年拔得头筹,这会儿从骆驼上翻下身的动作干脆利落,宋清梦这才知道,这人之前手无缚鸡之力的软弱样都是给他做做样子,打人不一定行,但是逃命的步骤可谓不用他说,自己便通晓,甚至身上还有很扎实的基础在。
“少卿,往东南方向,有一个窑洞,保护殿下!”郁孤“铛铛”打回去两箭,却并没有什么成效。
敌方的箭矢似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似乎认准了要把他们射成筛子,连装都懒得装。宋清梦感觉到射箭人的决绝,风沙因他们的动作而起,视线模糊一片,正愁着看不见郁孤所说的窑洞,腰上一紧,有人在拖着他!
伞立刻被撑开向后抡去,力度只大不小,身后的人挨了一下,有些吃痛,但是声音却清晰的很,“别怕,是我。”
褚星河话音刚落,可伞出去收不回来,宋清梦怕误伤了他,把伞抛向空中,一个肘击将褚星河推了出去,又一个转身,避开射过来的箭,伞柄正正被他抓在手里,推开,几根箭刺中伞骨,登时便散架了。
褚星河目光紧紧钉在他身上,竟在这万般危险的情况下一动不动,宋清梦的官服红的鲜艳,在黄沙中把伞舞的一开一合,没有弦音如泉也没有笙箫奏乐,却比那夜宴上的舞姬更为惊艳。
“殿下,快走!”
大抵是褚星河没什么动作,放箭的人速度变慢了,尘沙落在地上的时候,宋清梦目光一锁,看清了郁孤说的窑洞,连忙冲褚星河喊道。
沙漠中,骆驼被刺中,一阵嘶鸣,尘沙卷起随呼吸被吸入,宋清梦禁不住咳了几声,转身,拉起褚星河,一头钻了进去。
郁孤和檐花紧随其后,确认所有人都跟上后,在窑洞里找了几颗巨石堵住了洞口。想来那些突袭的人并不打算露面,洞口堵住之后,竟真的悄悄散了。
“这是什么地方?”
“寄死窑。”郁孤答道。
宋清梦观察起窑洞的样子,洞口很小只能一个一个过,但是洞内却很大,岩壁修的整齐,洞穴深处甚至还能找到粮食的残余。
“祭祀窑?!”檐花给宋清梦包扎着手臂,震惊道。
“是寄死,古时的一种西部地区的民间习俗。”宋清梦清了清吸入沙尘的嗓子说道,“古时百姓愚昧,认为六十以上的老人是无用的,又抢占年轻人的资源,所以在他们老了之后,家里的孩子就会在远处凿一个窑洞,备一些粮食和水,任凭他们自生自灭。”
“这也太残忍了!”檐花感叹道。
“不过我父亲收复西沙三十六部之后,便废除了这个习俗,过往开凿过的窑洞用来储备军需物资,这片地带我又刚好领兵战过,所以有些经验,不过还是多亏了殿下,不然要浪费更多时间。”郁孤起身,向洞穴深处走去,不一会儿,拿了几个水壶过来,而被他夸的九殿下,这时却久久没有说话,盯着宋清梦手中被刺烂的伞,托腮,看的出神。
宋清梦有些不自在,把伞扔给褚星河,“殿下若是喜欢,拿去便是,不过这伞破败不堪,我得先拿回去补补。”
褚星河接住,一挑眉,叹道,“补便不用了,本殿下不在意这些,不过小舅舅的礼物,我便收下了。”
宋清梦愣了下,总是被这人的油嘴滑舌弄的什么也说不出来,笑笑,抬起另一只手,琢磨起那顺手牵羊带进来的箭矢。
“少卿可有发现什么?”
他眉头一拧,盯着那上面不可思议的一个标记——宋晨掌管兵部时,兵部的箭。
想来褚星河和郁孤也注意到了那个标记,均是呼吸一窒,前者倒还好,一脸云淡风轻,或者称之为不出所料。后者在怀筝那听说过宋清梦的身世,现在看他的眼神都不太对劲了。
宋清梦眉头紧锁,幸好来的只有十几人,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至于不幸的...一个朝中重臣,一个皇子殿下,在西沙大漠里被截杀,用的箭还是自家独有的标记,虽说他一路护送,但现在这局势,怎么看起来都像是在监守自盗,贼喊捉贼。
是了,随着下一任兵部侍郎任职,原先那任的箭矢和标记理当全部销毁,怎会留存至今?不考虑有人暗中作梗,只有两个嫌疑,一个是老安国国公,另一个就是刚上任的大理寺少卿宋清梦。
宋清梦的手攥的越来越用力,额间沁出冷汗,忽地却被一个柔软的掌心包裹住了。
“小舅舅,想什么呢?”
褚星河才是真的监守自盗,目光中充满关切,又不掩饰其中的戏谑,他怎么会看不出来宋清梦在想什么?只是装傻罢了。
宋清梦了解他,知道他这副做派,自然不愿意搭理,向他求证自己是否值得可信更是毫无必要,于是转而看向郁孤,就见与他对视的那一刻,后者猛地缩回了视线,看向他手中的箭矢。
“少将军...”他欲言又止。
罢了,解释在“眼见为实”前最为徒劳,待到日后回到京城,查明真相,自然大白于天下。
过了一个时辰,听着没什么动静了,几个士兵站起身,移开了几块石头,对后面的人说,“将军,没有人了。”才终于重新上路。
“少将军十五岁时带兵打的那场战役,是不是就在在这里?”
褚星河突然说,他个子高,钻出窑洞的时候险些抵到头,出来更是直了直身子,拍了拍衣服上沾的砂砾。
郁孤点点头,“其实并没有外面传的那么厉害,只是占据地形优势,敌人又被父亲率兵打了个七零八落,我收了些陈兵旧部罢了,当不起将星这样的话来,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她说的谦虚,不懂兵法的人自然也以为是这么风轻云淡的事儿,可是实际上,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能依地形优势排兵布阵,又能冲锋陷阵的杀了几个旧部,哪能说微不足道?
便是记入史册,令后人口口相传都不为过!
但褚星河这么问,自然有自己的道理。
他看出郁孤怀疑宋清梦,可宋清梦一给从未踏足过西沙的人,怎么懂得在这么隐蔽的地方设下埋伏?怎么也要十分了解这地方的人,巧的就是,这一支十几人的小队里,光是郁孤的亲兵就占了一半以上,他这问题的精髓就在于提醒她,小心身边人。
不知郁孤有没有听出来,但褚星河这句话里还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不怀疑宋清梦。
朝堂人心叵测,有人锋芒毕露高高在上,有人横行霸道强词夺理,有人狐假虎威依草附木,更有人贪墨成风、人面兽心...
他见惯了。
如狼似虎的争权夺势,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削木为吏,从前朝到后宫,每个人的眼中有什么,他看得一清二楚,因为他也是这样的一个人啊。
直到他遇见宋清梦。
那人如掀空而升的荷花,落在水面,灼灼其华。
他被保护的太好了,不通世事,眼睛太干净了,白水鉴心。
再说,宋清梦刚办完壑市的案子,就用能代表自家家族的箭矢来追杀他们,这背后做文章的贼人,恐怕也是个没脑子的。
褚星河的脸色实在算不上好看,檐花跟在他身边,对自家殿下的脾性自然十分了然,从衣袋里掏出铅磨成的笔和一张纸递给他,借着上茅厕的借口,队中悄无声息的离开了一名暗卫。
也许是害怕打草惊蛇,自那以后到楼兰所在的绿洲,竟然真的没有人意外发生,但是,宋清梦想,没有意外在这个时候才是最大的意外。
那帮人的箭法了得,出手就是奔着人命去的,不管背后是什么人指示,也一定不能这么轻易放过他们,除非是别的什么人,比对方更快知道消息,也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从而拦下的。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褚星河。
“是你吗?”
到了下一个补给的驿站,三人一人骑上一匹矮马,一天一夜便赶到了楼兰城。
“那,是你吗?”褚星河笑了下,矮马限制了他的风姿,他伸手,皱眉盯着自己褶皱的衣裳,伸手拍了拍,一跃而下。
宋清梦开口要答,却被他止住了。
“小舅舅,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相信我吗?”褚星河突然严肃,拉住宋清梦要下马的手。
“我...”宋清梦只是犹豫了一下,就看见褚星河又变回那副轻佻的样子,缩回手抽出扇子,风度翩翩的扇了扇。
“罢了,我就知道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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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暗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