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晞状似无意地将志愿填报界面上翻,直直地将自己的身份信息暴露在女鬼的面前。
十二月十三日。
盯着屏幕的黎溟自然是看到了洛晞的小动作。
黎溟歪了歪头,尖尖的下巴在洛晞的脑袋上摩挲着,弄的洛晞有点痒。
“十二月十三吗?”
她轻轻地念着这个日子,嘴唇半张,与其说是轻吟,不如说是吐出一口气,声音模糊又飘渺,带着点莫名的暧昧,听得洛晞的耳朵有点热。
确认女鬼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洛晞收回心神,将页面下调,再次回到了志愿填报的表格。
她早就确认了自己的志愿,故不需要过多犹豫,随意地点击几下,志愿的表格便保存完毕。
她更期待的是女鬼会在她生日那天会干什么。
会送她礼物吗?
会有惊喜吗?
她不可避免地回忆起了女鬼先前给她的“奖励”。
温暖的阳光,柔软的触感。
还会是一场美梦吗?
还是在现实中?
洛晞有点失控,她头一次开始期待自己的生日。
她的出生是不被人期待的。无论是高高在上的洛肃还是庄园里最底层的佣人,甚至是她幼时给她哺乳的奶娘,没有一人期待她的降生,更没人注意着她的成长,她就像是花园里的一颗野草,没人在意但顽强地生长着。
从未有人庆祝过她的生日,她甚至在幼时都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是在小升初的考试前,老师给她填基本信息时,告诉了她她的生日。
洛晞咬了咬舌尖,强行将自己从异常的兴奋中唤醒。
女鬼只是随口一提,记没记住都尚未知晓,她便开始自顾自地期待。
这太异常了,太不像她的。
舌尖的刺痛唤回了她眼底的清明,洛晞深吸了一口气,故意扭了扭脖子,揉了揉肩膀,将女鬼搭在她头上的脑袋甩下去。
“诶呀。”
黎溟轻叫一声,看着洛晞的后背没了自己的位置,便飘到洛晞的办公桌前,一巴掌拍掉在桌角睡觉的小猫,自己坐到桌上,开始凝视着虚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喵呜!”
小猫咕噜咕噜掉在木地板上,发出了“砰”的一声闷响,委委屈屈地看了洛晞一眼,屁颠颠地跑到桌脚的角落睡觉去了。
脑袋上的重量与后背的柔软不复存在,洛晞看着桌上发呆的女鬼与桌脚白色的一小团,微微的悔意涌上心头。
揉了揉太阳穴,洛晞强行将注意力集中到工作上。
……
全身心浸泡在工作里的时间过得总是很快的。
在洛晞填完志愿的第三天,徐卿拿着一沓资料,快步走到她的办公桌前。
这是洛晞来她这上班后,她第一次主动找来,以往都是她被徐卿叫过去的。
“你怎么回事?”
徐卿皱着眉头,一手用力撑在桌子上,另一只手将打印的资料摔到洛晞的面前。
“这就放弃我们的计划了?”
洛晞低头看向那张黑白的打印纸,在上面看到了熟悉的志愿填报界面。
“怎么了?”
她没有细看,抬头问徐卿。
徐卿又开始皮笑肉不笑起来,一双狐狸眼笑成了一条缝,颇让人觉得她压抑着极大的怒火。
“洛家不会让一个中专生继承,我的公司也不会要一个身娇体弱的中专生。”
“我们说好了的,你会去华一中。”
“你现在想逃跑了?”
黎溟好奇地凑过来,看向那张志愿填报表,发现第一志愿上填写的不是华城第一高级中学,而是一所不知明的职业技术学校。
难怪徐卿这么生气,这对她来说不就是谈好的生意伙伴中途变卦,突然不干了吗?更何况洛晞现在吃她的、住她的,现在突然跑了,跟白嫖有何区别?
不过她记得洛晞的志愿是华一中啊。
黎溟还在思考,就听见洛晞冷淡的回答。
“这不是我填的志愿,我第一志愿填的华一中。”
她极快地打开了填报志愿的网站。
志愿的填报共有三天时间,最后一天也就是今天下午五点半截止,现在是五点过五分。
还是朴实无华的网页,呆板的表格,只是第一志愿变成了中专。
洛晞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压抑着怒火的徐卿看清了网页后也挑了一下眉头。
“怎么回事?”
洛晞没回答,她尝试改志愿,却发现网页跳出了“已超过修改次数,无法修改”的弹窗。
洛晞又尝试了几次,还是如此。
“有人改了你的志愿。”
徐卿的眉头扭成了八字,狐狸眼瞪大,诧异又愤怒。
她立刻拿出手机开始操作,愤愤的目光几乎要把手机屏幕盯出个窟窿。
“还好我检查了一下,不然就麻烦了……”
念叨的同时,徐卿余光注意到了洛晞直直地盯着她,顿时一激灵。
“不是我哈,你徐姐姐我跟你可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怎么可能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洛晞还是没有移开目光。
“好吧,我承认,我通过一点小手段弄到了你的志愿账号密码,我这不是确保万无一失嘛……”
“我可没有监视你啊……”
“小洛……”
徐卿的声音越说越小,大大的狐狸眼盯着地面不安的一眨一眨,好像极度愧疚。
黎溟在旁边饶有趣味地看着,有时候她是真怀疑徐卿是狐狸成精,要是她有狐狸耳朵,估计这时都垂得贴着脑袋了。
“没事。”
“有办法改回来吗?”
洛晞收回了目光,她望向屏幕上鲜红的“无法修改”提示,放在鼠标上的手指微缩。
她还是太弱了,什么也改变不了。
她阻止不了有人偷偷改她的志愿,阻止不了徐卿对她时不时的监视,现在还得被迫接受徐卿的“示弱”。
她还得依靠徐卿的能力解决志愿问题。
“那当然有。”
正在垂头扭捏的徐卿听了洛晞平淡的回复,低着头在阴影里嘴角微微一笑,狐狸眼眯成一条细缝,抬起头又是一副胜卷在握的表情。
黎溟观察到了这一切。
真是一只狡猾的狐狸呀。
她又看向状似无事发生的洛晞,轻飘飘地飘回洛晞的身边,安抚似的摸了摸洛晞的头。
你也是真能忍。
洛晞感受着头顶冰凉凉的触感,心底那一点点郁闷被冲洗地无影无踪,她借着余光偷看女鬼的脸,只看到那张艳丽的脸上有着轻轻的安抚,眉眼间尽是柔软。
洛晞用力捏了捏鼠标。
“你知道是谁改了你的志愿吗?”
徐卿又开始操作手机,只是这时不像刚才那样愤愤不平,面上带着一丝慵懒,眼里甚至有一丝不屑。
哪来的狗东西敢来干扰自己的计划。
洛晞想了想。
“洛璐和洛宁吧。”
除了他们,还有谁跟条狗似的咬着她不放呢?洛肃不把她放在眼里,李谬春脑子里只有洛璐和洛宁,哪知道她什么时候填志愿。
学校里的同学畏惧她,对她不服的几个被关进牢里,也没有那个能力查她的账号密码。
“嗯……还真是他们。”
徐卿这时通过她的关系网找到了一切的罪魁祸首,看着屏幕对面那个跟她打着哈哈,试图糊弄过去的初中校长,发出一声冷笑。
小□□们收买了洛晞的校长,弄到了洛晞填志愿的账号和密码。
他们修改了两次,用光了洛晞账号上的修改次数。
要是洛晞没有她这个助力,估计还真会栽在这。
现在是五点十五,距离志愿的填报截止还有十五分钟。
懒得亲自跟那几个吃干饭的白痴纠缠,徐卿直接微信呼叫刘总秘,叫她去处理这些破事。
吩咐完刘总秘后,徐卿按熄屏幕,将手机放在洛晞的办公桌上。
这附近没有别的椅子,她便直接半坐在桌角。
洛晞愣了愣,那是女鬼先前坐着的位置。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洛晞望着电脑屏幕,办公桌阴影下的小白猫在她的裤腿间钻来钻去,毛茸茸的尾巴绷着她,好像在安抚。
徐卿则是含着笑看着她。
而在洛晞的侧后方,黎溟飘在半空中,绕着自己的头发,静静地观察着这一切。
“嗡。”
不多时,手机的震动声传来,熄屏的手机亮起,徐卿眨了眨眼,将手机推到洛晞的面前。
【刘总秘:徐总,解决了。】
“怎么样?”
徐卿充满笑意的声音响起,洛晞抬头,看见徐卿那一张自豪又炫耀的脸。
她的眼睛笑成了弯曲的弧度,酒红色的头发在空调的风中轻飘。
洛晞点点头。
“多谢。”
“没事,咱们是一条船上的,这点小忙没什么啦。”
“明天跟我去云听吧,我明天要跟那边谈个合作,你做好准备。”
徐卿说完这话,便满是笑意的离开了,留洛晞一个人在办公室里。
现在是五点三十五分。
公司五点下班,徐卿意外的是个好老板,从不要求员工加班,现在这一层除了她没有任何人。
橙红色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打在地板和桌面上,模糊了空间与时间,让一切看起来像张模糊不清的老照片。洛晞的座位正好被一面墙挡住,她坐在昏黄的阴影里。
她放松了绷紧的背,向后靠在办公椅的靠背上。
徐卿本可以不告诉她就解决这件事的。
她一开始进来的愤怒半真半假,因为她不确认洛晞是不是要中途退出。
在确认洛晞是被人暗算后,她们就演起来了。
这是一场示威,更是一场信任测试。或许还包含了一点招揽的安抚意味?
洛晞舒展了一下身体,轻轻地叹一口气,感受着小猫在爬自己的裤腿。
她的目光盯着灰色的天花板。
一抹浓烈的白与黑突然闯进她的视野,洛晞一愣。
是女鬼。
女鬼黑色的眼睛像闪耀的黑曜石,在落日的阴影下反射着暧昧的橘黄色阳光。
“叮咚。”
她的手机传来提示音。
【大水冲垮龙王庙:我在车库等你(爱心)】
也是,她还得回徐卿家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