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虞听晚把这句话说完,沈幼宜就避开了她的视线,迅速地绕过她:“同学,你认错人了。”
这是怎么了。
虞听晚表情凝固住,没有被预料的狠狠敲碎了她身为神明的一颗高傲的心。
四周窥探的目光对她而言就是不忍直视的羞辱,她远远望了沈幼宜一眼,扭头仿佛赌气般快步走开。
而背对着她的沈幼宜看向一旁,抿紧唇,身体避开后面的人群投来的视线,快走几步消失不见。
汹涌的海流卷翻了搭载着虞听晚的小舟,一个个涡旋吸住她往下坠,她失落地垂下眸子,转身离开了这里。
“还算有点眼色。”
在人群中的绿毛少女冷眼道。
虞听晚大步走回了教室,坐回自己的座位。
无名的苦涩哽住她的咽喉,她眼前的所有人都是模糊的,耳旁所有的声音都是吵闹的。
她偏过头,去看窗外,手却用力地捏紧了窗台。
系统察觉到不对,提醒她需要好好地平复一下心情。
虞听晚强忍内心的波动,拿起笔在纸上开始重复写“冷静”二字,最开始用尽了力,字几乎要透纸而出,到最后,一笔一划,慢慢地写下最后一遍。
“啪。”
她把书放在桌上,再次趴到书脊上。
日影西沉,晚霞漫溢出大片的紫红色云彩,像撒在地上的调色板。
同学们偏过头去围在窗口叽叽喳喳。
虞听晚也从云彩中收回视线。
铃声响起,大家都不舍地回到自己的座位。
每周一例行的班会开始,班主任将虞听晚叫到台上,说了一堆夸赞的话,最后的结果是,高三一班的班长一职给虞听晚。
虞听晚听到这个消息时,简直是晴天霹雳。
因为是高中生本身时间就很少,能见到沈幼宜的概率就很低,这下又加了一重身份,能见到沈幼宜的机会就更少了。
她赶紧连声拒绝,可惜老师仍然竭力推举她,就连被踢下任的班长都闷闷道就她吧。
虞听晚的心情跌到低谷,但是脸上还要表现出很开心很荣幸的感觉。
心口不一的她愈发地想念沈幼宜,也有些后悔自己白天过于决绝的举动。
虞听晚在同学们的鼓掌声穿梭而过,眼睛毫无聚焦。
她走回座位,将那些证书推到一旁,望向窗外。
那晚的情景,蜷缩的身体,还有她抱住她牢牢的手。
温暖的触感似乎还残留在她的后背,不解的疑惑困扰着她。
那刻的惊慌和委屈蒙住了她的双眼,她没有仔细思考过沈幼宜这个动作后的意味。
思绪如撞入罐子中五彩斑斓的蝴蝶,冲撞着看不见的枷锁,发出沉闷的献祭般的响声。
猜想如同钳子一点点撬开了黑暗幽闭的门锁,光不要命地扑进去。
刹那儿,她醍醐灌顶。
唯一的猜测在她的掌心里闪闪发光。
沈幼宜也许是担心她受到她的牵连,所以保持关系。
对了,一定是这样的,
明明那天沈幼宜还对她说谢谢的,明显态度软化了一些,可是她之前故意说的那么绝情,可能就是把她考虑进去了,不想她受到欺负人的人的伤害!
这么捊起来,似乎一切都能说的通了。
虞听晚瞬间心情明媚,像是心胸猛地被一束光照耀,她的嘴角都压不住笑,主动伸出手摸摸窗台盆里长的杂草,微微扎手的柔韧的感觉挣扎在她的指尖。
这草怎么绿得那么清新,简直美到了她心里 。
她用手压了压草尖尖,感受到刺刺的疼,笑了,收回手,趴在桌子上……。
“这个给你,你是不是夹错书了啊。”
虞听晚手拿着一个棕色的信封递给最前排的那个男生。
男生耳朵红红的,尴尬地拿回信封,什么也没说。
虞听晚拍了拍他肩膀,用真诚的语气安慰他:“我会保密的。”
她回到座位上,在伸进桌子里的时候,又摸到了一包薯片和一封信。
信封上所署的名字一板一正,但是虞听晚不认识。
谁又代人送错东西了?怎么年纪轻轻,大家的记性都不太好了。
疑惑充斥着她直来直去的脑回路,与担忧来回冲撞。
虞听晚在一些人悄悄的注视下,拿出薯片和信放在了讲台上的桌子,在一旁的黑板上写了几个大字:谁的东西送错了,请自取。
那封信和薯片一直没有人来取。
她无法只好把薯片和信放在失物招领处。
等等之类,诸如此类的事情还有很多。
虞听晚最近总是被各种各样的事情埋的喘不过气来,要不是因为“班长”这一重身份,她早就飞去沈幼宜那里了。
而被她所思念着的沈幼宜在楼下捡脏兮兮的笔袋和撕烂的书,正巧听到了一段对话。
“唉,你知道周一那天演讲的漂亮女学霸吗?”
“当然,听说好多人都对她表白了,不过都被拒绝了。”
两个女生经过蹲在一旁拼凑书的沈幼宜的,眼神里全是对那个人的向往。
沈幼宜顿了一下,继续拼凑着,呼吸却急促起来,她伸出手盖住眼睛停了一会儿,上了楼。
这节是体育课,虞听晚跟随人群走向了操场,按照老师的训话提前站队。
她抬起头,一眼就望见了对面队里的沈幼宜。
好巧。
命运再次般的巧遇真是太令虞听晚庆幸和欣喜。
虞听晚的目光远远地投在一处,眸子里闪闪亮亮的,竭力压下却依然翘起的嘴角彰显了她的好心情。
就好像一块只剩百分之一的小电池被充入了美味的电流,拯救了她岌岌可危的精神防线。
在拒绝了几个人的邀请后,她快步走向默默在操场角落里自习的沈幼宜。
她这次特意等了一会儿,装走圈走累了坐在隔了沈幼宜好几行的位置。
可是当她刚坐下,沈幼宜立刻起来,拿着书要走。
虞听晚一看,焦急的情绪直冲脑头,她直接大迈几步,下意识拉住了她的手。
“你不要再找我了。”
还是很轻的话语,可是里面包含的含义却让虞听晚如坠地狱。
面对沈幼宜蹙起的眉和冷冰冰的目光,她刚刚急火上头的情绪瞬间转变为后悔和懊恼。
再次熟悉的空白,想好的话语如粘稠的沙灌注了她的喉咙,堵住了她的耳朵,蒙蔽住她的双眼。
静默成为她们二人的主旋律。
她的心仿佛又在无声中被击碎。最后,她在沉默中败北,松开手,由着沈幼宜走远。
没关系的,估计这里人还是有点多,所以阿宜有点生气。
虞听晚这样安慰自己,酸涩却止不住地往上涌,失望的苦涩盖过了饱怀期待的欣喜。
她坐回原处,装作真的只是凑巧坐在这里的。
其他的人看见虞听晚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一处,瞧着怪可怜的,都围成一圈凑在她身前试图搭话。
从远处看,一圈人都紧紧围绕着一个女孩笑着谈论着什么。
沈幼宜回过头,见到了虞听晚脸上露出的笑容。
她的心仿佛被刺痛了一瞬,迅速回过头,握紧手里的书,躲在一个台下阴暗的角落里打开书。
沈幼宜翻了几页,前面都是划过的红线和黑色的数字,她翻来翻去,脑中不断闪过刚刚的那个人脸上的笑。
那么的明媚,她缩在阴暗的角落里,像一只地下道里的老鼠窥视又嫉妒她的一切。
沈幼宜无意识地来回翻了许多页,却始终沉不下心去做往日能让她保持平静的习题。
真是见鬼了。
她干脆合上书,双腿并起,头趴在膝盖上的书上。
冰凉的触感也无法拂去她心中的烦躁。
“哎,滚起来,天天装什么!”绿毛站在她的面前,踢踢她的脚。又来了。
沈幼宜忍住心中的烦躁,抬起头,立刻起身把书牢牢抱在怀里,转身就要离开。
“给你脸了?”绿毛拦住她,用力推了一下她。
沈幼宜整个人被重重地推到后面的墙上。
墙上的冰凉的石砖硌得她后背很痛,她却一声不吭。
沈幼宜低着头注视着自己的脚。
“天天装什么啊?给谁看啊?”
绿毛又连续推了她几下。
一下比一下的力道更加重。
绿毛附近的女生也添油加醋,甚至也用力推了几下。
她被逼得退无可退,背部又重重地撞在石头墙上。
绿毛对她身旁的小跟班使了使眼色,身旁的女生会意,都伸出手强制摁住沈幼宜。
沈幼宜见此已经预测到接下来的发展,她拼命挣扎着,扭动着。
手里的书在身体的摇晃中重重地掉在地上,沾满了地上的灰尘。
绿毛拿起她的书,嘲讽地翻来翻去。
她看到绿毛把书一页又一页地翻开,然后撕碎。
沈幼宜眼瞳充血,向前扑,被女生们狠狠地禁锢住,两臂被尖锐的美甲划出了深深的血痕,肩膀以一个扭曲的姿势向后弯曲。
绿毛被她猛的挣扎吓了一跳,尖锐地喊了一嗓子:“贱货,你敢!”抬起手就要狠狠地甩下去。
沈幼宜下意识闭上了眼,却没有她所预料到的疼痛和羞辱。
她抬起头睁开眼,是那个令她心神不宁的人。
虞听晚飞速地缝好了自己破碎的心,重新再次寻找沈幼宜,就发现沈幼宜的影子不见了。
整个操场她专挑小角落找,直到看到一群人围在这里,幸好她来得及时。
庆幸感包裹住着许多不明的情感,在情感的洪流中漂来漂去。
当注意到沈幼宜的胳膊上的血淋淋的划痕和她几乎要被折叠过去的肩膀。
我去!别太过分!
你算老几?敢欺负我的女主!
而且还这么过分!
都动上这么重的手了!
平时还不知道怎么在暗处欺负她的女主呢!
联想了那个瑟瑟发抖躲在角落无助求救的沈幼宜,虞听晚彻底暴怒,胸口像是瞬间爆燃了一把火焰熊熊地燃烧着。
岩浆淹满了她的脑子,她的眼前全是鲜艳满眼的红。
在系统急促的警告声中,她几乎要攥断那只还未来得及摔下去的手腕。
绿毛惨叫了一声,她的手链上的珠子被生生摁碎,碎片嵌入到肉里,一滴滴血滴落下来。
活该!
要不是不能搞死人。
虞听晚绝对要用神力碾碎她!
而目睹这一切的沈幼宜整个人都懵住,桃花眼愣愣地看着光里的人。
灰尘飘散在虞听晚四周,直直打下来的光给她渡上了一种神圣的光辉。
沈幼宜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幕。
虞听晚用力甩开绿毛,捡起书,拽住沈幼宜的手就往外面走。
手里温暖的触感,和怀里被硬塞进的书,她什么都想不清,被虞听晚拉到足球场门旁坐在光里。
虞听晚见人呆呆的,
不由地在脑中闪过一个想法 ,
女主被打傻了吗?
希望最好不是她想的那样,
不然傻傻的女主岂不是更容易被欺负了?
她垂下眼,吹了吹眼前的刘海,顺手从兜里掏出一叠创可贴,扔在她怀里,对她使了个眼神。
快贴贴吧,
这伤,太严重了,
虞听晚看了都觉得肉痛。
她挥挥衣袖,转身不带走一片云彩地走开找个地方继续默默关注着沈幼宜。
没办法,这个小白花女主还没黑化,她得时时刻刻看着,避免沈幼宜被欺负黑化,再毁灭世界。
话说,虞听晚如果不是怕沈幼宜更加排斥她,她都恨不得把沈幼宜揣在自己的兜里,天天带她去上学。
而在她潇洒离开的背后,沈幼宜抱住怀里的书和创可贴望着虞听晚的背影出神。
清晨,透明的风抚过窗边的白槛,吹扬起窗旁沉思的少女的发丝。
这个人正是虞听晚。
此时她的视线正投向远处操场跑操的队伍中的沈幼宜。沈幼宜梳着高马尾,一副稚气未脱的样子,跟随着节奏迈步。
虞听晚默默注视着她,叹了口气。
自从那次之后,沈幼宜好像刻意避开她一样,她很少再看到她的身影。
无奈绕着不解转圈,转得虞听晚天旋地转,拿这个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忽然间的心悸挤压揉搓她的心,她捂住胸膛,蹙起眉。
一种冥冥中的感觉无形地催促驱动着她。
心猛地一跳,她忽然想起今天有人要欺负沈幼宜。
怪不得!
她本来就是由沈幼宜怨念和祈求化成的神,在沈幼宜即将受到危险时,她会更加敏感地感受到即将发生的事情。
尤其是,不太美好的事情。
虞听晚跑出教室,下楼,拐了几个弯,抵达另一个一模一样的教室。
她走进去,按照记忆里的位置,调换教室里两把椅子的位置,转身离开。
就在放下椅子的那一刹那,浑身的枷锁仿佛松动了一霎,她终于能自如地呼吸。
感受到这股如释重负的感觉,虞听晚就知道这事成了。
好了,接下来,沈幼宜应该没什么事了。
虞听晚步伐轻松,愉悦化作一只翩飞的鸟,羽翼轻拂过了自由的心。
好哎!
又在偷偷地拯救世界了!
她最完美的神格也离她不远了!
虞听晚心情愉悦地走回自己的教室,等待下一次的上课。
直到沈幼宜回到教室,目睹了绿毛狼狈的样子,她整个人都懵住。
不堪的叫骂声和周围的视线刮下一片片本就鲜血淋漓的心。
她低着头,指甲嵌入到肉里,身体微微发抖。
等到辱骂声停止,那些灼伤人的视线离去,她才从脑中乱糟糟的毛线团挣脱出来。
她想了一会儿。
窗户旁边的人见她思考,故意拉开窗帘,阳光倾洒进来,刺痛了沈幼宜的眼,更令她回忆起了众星捧月的那人还有光辉下伸出的那只手。
沈幼宜犹豫了一会儿,伸出手去捉桌上残留的温暖的光。
光从她的指尖溜走,沈幼宜放开手,眸子里闪着复杂的情绪,她默默收回视线。
时间不会管凡人的心思,日子依旧连轴转。
不同的是,那些可怕的,恶心的东西似乎离沈幼宜渐行渐远。
又是一轮日月转换,灼热的光穿透单薄的帘子烧得虞听晚心焦舌燥。
她拧开杯子,发现杯子里空空如也。
好渴!
可恶,
但是身为学生,她还要听课!
忍耐了一节课,虞听晚忙提着杯子去接水。
她小跑跑到饮水机,远远就望到了沈幼宜。
沈幼宜此时手握杯子在接水,只是她的眼神没有焦点,似乎在出神。
水渐渐铺满了瓶口,眼见滚烫开水溢出来。
沈幼宜依然不知不觉,仿佛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怎么?人难道真的被打傻了吗?
虞听晚快步向前点了点黑色的屏幕,红色亮着的灯熄灭。
可是还是没能挡住热水迸溅到了沈幼宜的。
她急忙去抓沈幼宜的手,可是对面的人却瞬间避开她的靠近。
虞听晚真是又着急又心疼,
怎么还不让她碰了!
但是她还不能强迫她,只好紧张地看向对面的沈幼宜被烫得红红的手。
哎,要是她提前说一声就好了。
没准沈幼宜就不会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而导致手被烫了。
这多疼啊。
内疚和自责化作银色坚固的锁链缠绕拉紧虞听晚的脖颈,让她无法呼吸。
沈幼宜抿唇,别过头道:“谢谢你。”
“你的手?”
虞听晚指了指。
躲避的动作如一根锋利的针,刺入了她的心,令她无措和茫然。
关心,害怕和担忧沉沉地压住了她的心,使虞听晚勉强挤出了这么一句干涩生硬的话语。
“没关系的。”沈幼宜握住杯子的手很稳。
“那好吧,再见。”
虞听晚干巴巴地说了一句,再次目睹沈幼宜转身离开。
沈幼宜被烫红的手一次又一次地重复上映在她眼前,将她一次次吊死在高尚的树上。
虞听晚悄悄趁沈幼宜去上体育课的时候,往她的书里夹了一支烫伤膏。
那么烫,肯定伤的比较严重。
还是涂一点药,避免后续的伤更严重。
……
蔚蓝的天空下,操场上人流奔涌,而沈幼宜在寻找一个人的身影。
可是经常跟在那人身边的人都看到了,就是找不到虞听晚的影子。
她抿唇,眼神变得黯淡,独自一人走回教室。
虞听晚远远地望着好像在寻找什么的沈幼宜,脑袋冒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阿宜在找什么?
困惑层层包裹住她,如一个酸酸的山楂卷。
她拨开脸上的刚萌生新芽的绿枝,躲在距离沈幼宜几十米的树后观察着她。
等到她低头继续向前走时,虞听晚急忙跟上。
老婆们,亲亲亲,感谢收藏~。
今天又是爱老婆的一天呢。
小剧场:放学后的教室里,一个男生等待着少女收拾书包。
沈幼宜手伸进桌内,刚拿住书脊,察觉到书页里有一个鼓起的包。
她眼神黯淡了一瞬,取出书打开。
沈幼宜呆住,她的羽睫微微扇动着,像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
书页里的是一只烫伤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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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