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可以同归于尽的,杨文招想翻出打火机,她怕黑,手机也不好,所以停电的时候会准备蜡烛,自然用到了打火机,打火机之前放在床边,想在拿到了床头。
伸_出去的手受到重重阻拦,还哆嗦地没什么力气,时不时蜷缩一下,眼前有些模糊。
伸不过去,反到被缠住了,为什么看不见它,看见它就可以找到缝隙了。
杨文招眨眼再眨眼,再次睁眼顿住了,看着眼前堆叠的拥挤着的东西头皮发麻,想回头看看自己现在怎么样了又不敢。
它大概是长在她身上了,五脏六腑都挤满了它,实在太多,被挤出来了,它自己好像还在打架似的。
好像是在被寄生一样,她肯定是要死了。
杨文招努力往前爬去,被拖了回来,再爬它再拖,反复了好几次,杨文招哭了出来,真的没力气了。
脖颈被圈住了,眼前黑了下来,想拉开眼睛上覆盖的触枝被缠住了手腕。
黑暗让她感到恐惧,仿佛走在巷口被人兜头盖住拖去卖了似的恐惧。
嘴里又钻进了东西。
怎么还不吃了她。
一口闷很难吗?
它就是在耍着她玩。
不知道过了多久。
杨文招恍惚看着蛛网交叠的屋顶,细微的天光从某些瓦片的缝隙里透进来,在有些失焦的眼中成了一个个或大或小,透明度不一的圆圈。
它的触枝那么多,她是不是已经烂了,在回光返照,她真的要死了吧。
好多次了,数不清了,好累,还很困,还很撑,它吐了很多东西。
她肯定是要死了。
她现在,可能浑身上下都是它的卵。
早知道把存款用了,前天吃点好的,昨天吃点好的,今天也吃点好的了。
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整个世界都被入侵了,有很多很多可以隐形的怪物,它们长得像巨大的大章鱼、蓝星、水母……
很多奇形怪状的触_手,全身上下长着眼睛鼻子嘴巴耳朵……
杨文招看着自己躺在废墟里,肚皮肉眼可见地变大,整个人变得臃肿,逐渐膨胀,好难受,要炸了,随后“砰”地一声,真的炸了。
她看着自己整个人被撕开,无数初生怪物从她的身体里汹涌而出,它们会疯狂进食,长大,盘踞在这个已经沦为废墟的世界。
猛然睁开眼睛,杨文招急促地呼吸着,梦里正止不住地抽搐着,登出去的腿登不到实物免不了慌张,就吓醒了。
她还没死,杨文招哆哆嗦嗦爬起来爬不起来。
能感觉到腿脚都还在,它不在身上。
杨文招屏住呼吸,闭上眼睛,慢慢伸_出手去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肚子是好的,按了按,不撑不胀。
再往下面摸了摸,蜷缩起来把全身摸了个遍,都在在,都没事。
杨文招抹了眼泪,坐起来找手机,撩开衣服仔细看,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看,她的肚子以前就是这个样子的吧?
是这个样子吧?
杨文招把自己反复看了又看。
没事,真的没事,甚至连痕迹都没有。
杨文招能感觉到它的目光从四面八方传来,被盯的浑身发紧。
杨文招告诉自己忽视它就好了,不忽视它还能叫它过来帮她看看她看到不到的地方是不是也是好的不成。
有点缓过来后擦了擦额头的虚汗,杨文招看着空荡荡的房间里昏暗一片,判断天色约么是太阳快要落山了。
把被子踢到一旁,杨文招面色扭曲了一下,仿佛要体测时,临时抱佛脚跳远跳多了,拉伸拉过度了似的痛的难受。
真奇怪,这不是伤吗?怎么不给她也治掉了。
把换下来的衣服裤子看了又看,杨文招翻来覆去地找,它可以碰不到衣服,所以她的衣服一直都在身上,那时候明明都要被它的粘液淹没了,湿答答的黏腻难受得不行,衣服裤子都湿了,现在却一点痕迹都没有。
杨文招在它要吃人的目光下去找了地面、床板下、床头……
全都找过了,一点粘液的痕迹都没有了。
杨文招呆呆站了一会儿,这一切都是她的幻觉吗?
如果是的话,她是不是重症患者了。
杨文招晃了晃头,刷了牙也在想东想西。
洗脸后,杨文招挂好毛巾,去翻书包翻出一支笔直直往自己脖颈上戳,被拉住了,笔也被抽走了。
只要它想,它可以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彻彻底底地支配她到她死。
如果她死了,它还可以去找别人,像它这样的东西,大概是没有人的审美,人在它眼里就像鸡在人眼里,它想找个软柿子太容易了,就像人养了鸡,想杀哪只鸡就能杀哪只鸡,鸡还会积极下蛋,跑走了后,天黑了还会自己回来。
在农家院里,在鸡没有长得足够的时候,农人都会好好照顾鸡的。
杨文招放下手,转身去提着打水的桶和洗衣服的盆兼洗衣粉,这裤子杨文招其实是不想要了,起球起了一片,边上还脱了线被她补回去了,想丢了算了但这都是钱啊,可是一条裤子也不贵啊。
之前买的时候十块一条,讲价到八块,买两条又讲到了十五。
但那都是钱啊!
都要死了还满脑子钱钱钱钱钱,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
杨文招气愤地搓着衣服搓得手发了红,摩_擦生热热了一片,陡然“滋啦”一声,水珠都蹦到了脸上。
杨文招慢慢睁开眼看着搓烂了的裤子,安静站着盯了一会儿,闭上眼睛深呼吸,把裤子丢进水盆里,水珠落下了身上。
她为什么要这么倒霉?
杨文招委屈:“你赔我。”
杨文招只是破罐破摔随便说说,后背上却传来了触感。
它这种不要脸的东西现在竟然还知道隔着衣服,写了个“好”字。
杨文招心如擂鼓,它目前不准备让她死的。
她可以从它身上试着得到一些东西吗?
会不会显得她很坏?
而且那样做会不会死的更快?
死就死吧。
杨文招深呼吸再深呼吸,明明是它在折磨她,为什么自己想到了以此来得到点东西都觉得自己卑贱?
杨文招气得发了抖,拍了一掌水盆,溅起的水有不少落到了身上,冷得一个激灵,风一吹,冷得又一个哆嗦。
“你们为什么都欺负我,我哪里得罪你们了,你们都想要我生不如死。”
她以为它还会给回应,但她哭了一通,没有回应,显得她像个对着空气发病了的神经病。
杨文招垂下眼睛落下的眼泪被吃掉了,眼泪还被它吃掉了,它会不会很开心,有吃的了,还不见血。
杨文招抬手拍过去,拍到它了,但力是相互的,疼。
杨文招疼得缩回手蹲了下来,木木地盯着地面。
刚憋回去的眼泪不争气地又掉了,它缠着她,舔着她的眼泪,再这样下去,杨文招感觉自己早晚会哭瞎的。
为什么都要欺负她?
杨文招只哭了一小会儿,哭不下去了。
哭又不能当饭吃,她也演不出我见犹怜的小白花的感觉,被盯着的感觉也十分不舒服,它吃她的眼泪她更不舒服。
杨文招脑热地想,自己现在就地躺着它会不会管她,但那样的话她的衣服裤子都会报废。
她现在跑去跳井它会不会管她?
杨文招站起身,转身真的跑去跳了,被它拖了回来,水都没碰到一点,但掉下去的时候失重了一下,杨文招站不稳了,虚脱地坐到地上。
哭不出来,地上是湿的,裤子湿了。
它在抱着她,树叶哗哗哗地响着,却没有风吹到她身上,杨文招却觉得冷,她在抖,它在跟着抖。
她原来其实真的是个冲动的人,不该自找罪受的。
是什么让它觉得她能通过伤害自己让它心软她,可怜她。
是什么让她觉得它会不想她死。
明明,不久前还在想人和鸡,怪物和人。
杨文招吸了吸鼻子站了起来,走去拧了裤子倒了水,走了。
地井边上的房屋和杨文招住的房屋是一排的,都在菜地边缘。
房屋前就是一_大片各家各户的菜地,中间蜿蜒着田埂小路,穿过去有个小垃圾场。
这破裤子没必要补了,她要把它丢了,也不期待那个怪物真给她买新的,有空自己去买一条就好了。
腿腕突然被缠住了,杨文招僵硬地停了下来,它用了力气,还扶住了她,没有让她平地摔,但她走不动了。
杨文招安静垂下眼,不想扑腾了。
她好像其实没怎么扑腾过,还没扑腾多少自己先跳井了。
也不对,她其实就是想赌,赌它不会让它死。
她甚至想着它会生气她去找死,掐住她的脖子,抓她的心脏,把她塞水里再捞出来看她下次还敢不敢。
事实上它没有生气,它只是抱着她,给她挡风。
她好像就这样安静下来了,不烦躁了。
触_手攀爬而上,是从裤腿里上来。
杨文招头从凉到了脚,它又要干嘛?
周围太安静了,只有风声,这种时候只有风和天地草木会陪着她。
以前这里其实很热闹,来洗衣服的人很多,地井边上的房子像学校里半边的宿舍,有三层,一间屋子真没比学校宿舍大多少,但基本都住了一家人,有的一两个人,有的三五个人,以至于每一层住了十来户人家。
人很多,小孩子也很多,杨文招觉得他们都在越穷越生,但不可否认这里是热闹的。
只是最近不止她住的房子写了拆,地井边上的房子也写了拆,他们这个月月初就基本搬走了,据说这个地井也要封掉,所以这里的人越来越少,以至于现在这里甚至只有她一个人。
冷清极了。
感觉着它爬过手腕,绕进盆里,吃了盆里的裤子,吃了!
杨文招还是震惊到了,感觉现在的心脏跳一下都是疼,还在因为震惊框框跳了起来。
震惊之余,杨文招想,它还能吃裤子,应该也不是一定要吃人吧?
杨文招又看见它好像在呕吐,裤子被拉拽撕扯,分成了两半。
随后见有一半被狼吞虎咽似的消失了,另一半没多久也消失了。
背后传来一股推力,杨文招往前走了两步。
她就是会怕它,再怎么装不怕她都怕,脑海里想到之前密密麻麻扭曲在一起的,色彩斑斓的一堆蛇身。
想到就怕得整个人飘忽。
嘴角连带着脸庞都抽搐了几下,脚步虚浮地走了几步后告诉自己不要急,慢慢来,不跑,就当它是狗,狗对着人叫的时候人跑了,狗会更兴奋地叫着追就更恐怖了。
而且真的没什么好怕的,怕又没有用。
刚进屋,紧随而来的视线很烦但杨文招无可奈何,手腕突然被拉住时杨文招也没什么反应了,一整个随便它要干什么。
看着两只手的手腕上套上来的东西,是看得见的黑绳,仔细一看有好像是彩色的,还会动,是活的!
“你又要干什么?”
它什么也没说,杨文招也没见它写字,等了半天感觉它不在了。
真的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