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榷醒来之后气得肺都要炸了,那个三皇子缺少九年义务教育就不要出来丢人现眼。出生在地震当天的人那么多,个个都是煞星?要真有煞星,头一个煞了无知的科学盲。
商榷温文尔雅了二十来年,为了个梦气得够呛,为了发泄怒气,他拉着大橘翻来覆去把《工程制图》看了又看,前几天还对制图不感兴趣的大橘也很争气,蹲在商榷肩上,全神贯注。
人猫齐心,其利断金,商榷郑重地挼一把猫头,捏拳:“商思同志,为傅思之崛起而读书!”
大橘:“喵!”
本来商榷对地动仪一事,只是抱着有趣的心态,但梦境越来越真实,尤其是在他看见大皇子手中请帖,烫金的“思”字,皇子思,傅思。大皇子居然和自己的猫同名,商榷真真切切产生了一种我的崽决不能被欺负的使命感。
为了崽崽,地动仪必须造出来,还要造得精巧绝伦!亮瞎那些科学盲的狗眼!
出于这样的目的,一本《工程制图》明显不够用了,商榷带着大橘来到图书馆深入学习。
一人一猫正襟危坐目不旁视,硬是看书看成了图书馆里一道奇异的风景。以至于晚上闭馆时,有人拦住商榷去路:“请等等!是这样的,同学……”
挡在面前的是一位肤色白皙个子不高的男生,他推了下黑框眼镜,一说话就有些脸红,不敢抬头直视商榷:“我是学校新媒体宣传社的,我们社团正在拍摄关于图书馆的宣传片,可不可以,请同学你和你的猫……配合……嗯,就是……参加……”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商榷点点头,眼前这个男生一看就是本科新生,被社团里老鸟们推出来练胆,商榷自己没参加过社团,倒是看过当时的舍友周野乱七八糟参加了一堆,被指挥得团团转苦不堪言。
出于对小同学的同情,商榷问:“同学你叫什么名字?拍摄大概需要多长时间?如果不需要太久,我们可以参加。”
“我叫宋词!”小同学激动不已,“谢谢商同学!不需要很久的,同学你长得好看,怎么拍都不会出错,很快就能拍完!”
商榷微笑,跟着宋词来到社团。
社团大本营位于图书馆地下一楼,占地不大,但证书、奖杯放了满墙。
社团里其他成员一见商榷就围拢来,热切地跟他打招呼:“是之前苗教授帖子里的商榷大佬吧?哇,真人比照片还好看!”
还有的挤眉弄眼小声打趣起宋词:“可以啊,真把男神请来了,有没有要到联系方式?把握机会啊!”
宋词满脸通红,小声说:“还是先忙正事吧。”
商榷心头一跳,难道宋词也是喜欢男生的?商榷没有那种能一眼看出别人性向的敏锐目光,看着社团里几个本科学生自然调侃的神情,商榷感觉羡慕。
社会越来越包容,尤其是年轻一代,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并不会觉得喜欢同性可耻。商榷感谢这些宽容的人,同时敬佩宋词这样能够坦诚面对自己性向的人。
商榷突然想,像宋词这样内敛害羞的人都不怕,自己还怕什么呢?
如果有了心爱的人,应该大大方方地把他介绍给自己的父母朋友,哪怕一时不会被接受,但承认两人之间的爱情,坦坦荡荡给予名分,是爱人值得拥有的,也是自己值得拥有的。
商榷一瞬间想了很多,但很快他反应过来,他没男朋友。
呵,二十五岁的单身青年脑补了一场轰轰烈烈为了心爱之人对抗世俗的壮举,然后发现自己单身。这本身就很悲壮。
社团其他成员打趣一阵,见商榷一脸正气,也就不好意思再开玩笑,给商榷介绍了一下社团情况,社长方圆说:“我们算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别看我们成员不是专业出身,技术都是专业级别的。学校好多宣传片都是我们在拍,校外团体有想来学校拍摄的,也会先跟我们接洽。我们的片子一向热度很高,说不定这个宣传片放出去,有星探找商学长进娱乐圈呢!”
提起娱乐圈,商榷下意识地皱眉,那是个充满伪装与欺骗的地方,有的人明明刻薄又自私,却总是以温和谦逊的面孔示人。
方圆瞧着商榷不大高兴,撇开这头不谈,把人拉进了宣传片拍摄群,里面还有几个俊男美女,随后方圆在群里公布了拍摄安排。
因为商榷的大橘毛色漂亮,社里安排商榷的拍摄在周六午后,场景初步确定为一人一猫在图书馆天台夕阳金色的余晖里当风而立诵读诗歌,具体读什么,方圆让商榷自己确定。
商榷突然就想到梦里,傅思的侄子,那个叫他奶声奶气管大舅舅叫娘的奶娃娃周子衿,那孩子真是和他舅舅一样可爱。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商榷选了《短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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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若干次改进和推翻重来,傅思终于制作出了地动仪,只是这东西没法试验,傅思考虑过后决定把东西送到太傅府。
太傅一家在京城地位显赫,很有信服力。若是日后地动仪发挥作用能够通过太傅府为其正名最好,若是无用,就当给外甥送个小玩意。
傅思去得不巧,文安一家三口和太傅夫妇二人去玉华寺进香,只留周墨看家。
周墨依旧是坐在满庭桃花下。
桃花绯红,他墨绿色单衣深碧如黑,大约是多年不练武功,体魄不像一般武将那般壮硕,坐在轮椅上,形体清瘦面容清俊,真是应了名字,斯文如墨。
本来也是,太傅的长孙,不做文人,跑去投军做什么?
傅思那日看文安对周墨尊敬,心想周家兄弟关系应当是不错的,于是将东西交给周墨:“前些日子衿周岁,我这做舅舅的没什么贺礼,这小玩意能指示地动方向,送与子衿玩耍吧。”
周墨接过那奇形怪状的东西,细致地问起傅思:“敢问大皇子,这物事如何指示方向?是当时指示,还是提前指示?”
傅思根据自己所学一一回应,周墨听后粲然一笑:“果然有趣,不枉花了这般功夫。若此物果然灵验,楚国百姓怕是要将大皇子奉若神明,大皇子舍得送给子衿?不怕我周家贪了殿下功劳?”
傅思以为周墨久坐轮椅的人性子大约会阴沉内向,听他朗声大笑,自己心胸也顿觉开阔,一直以来的执念忽然放开。
春风拂面,桃花漫舞,傅思脑海里浮现起商榷读书时专注的目光,嘴角不自觉地弯起弧度:“死物不足贵。若能利天下,神明也罢煞星也罢。虚名而已,何必挂心。”
傅思刚知道有地动仪时,确实欢喜激动,将其视为自己翻身转运的神器。但后来,他又想了许多,即使这东西有用,旁人也不一定就高看自己一眼,毕竟身为煞星,能预知地动也不足为奇,甚至有人会将其作为傅思是煞星的铁证也不一定。
但地动仪真正完成时,这些顾虑,傅思都不在意了。
人生天地间,俯仰所见不过几千里几十年。而傅思能见识到千年后的灿烂文明,又遇上那样温柔善良的商榷,已经是很幸运。
商榷相信傅思不是煞星,傅思知道自己不是煞星,这就已经很好。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周墨闻言沉默良久,指尖在膝头轻点,然后释然笑道:“是啊,虚名而已,何必挂心。大皇子,周墨受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