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本无魔 第1章 大闹天界反遭贬

仰天殿内，一派安静。

天帝手指敲着座椅扶手，双眼微阖，俨然一副置身事外的神情。

底下的神仙却急得似热锅上的蚂蚁般，个个心怀忐忑，坐立难安。见天帝泰然自若的模样，又不敢上前打扰，均是憋成一脸菜色，大气也不敢出。

天帝为何还如此沉静？究竟在想些什么？！外面打斗声愈来愈激烈清晰，不消片刻，化清就要打进来了！

“轰隆”一声巨响过后，一阵疾风刮来，吹得殿内幡动不休。

尘烟四起，化清背着光踩着塌门，光线给他镶上了一层金边，却不柔和反而冷厉。逆光中看不清其表情，但能隐约闻到威胁十足的味道。他微低着头，提着银剑缓缓而来。

来了！竟从三十三重天打到这里！这么多天兵天将终究还是挡不住他么？！

殿内众神仙见状，纷纷摆出迎敌的姿势。举兵器的举兵器，摆阵法的摆阵法，念口诀的念口诀，就连文官都四处寻么棍子凳子鸡毛掸子之类的做武器，准备在他暴起的那一刻团团围上。

破军武将捂着伤口紧随而进，急匆匆喊道：“天帝恕末将无能！让他给跑进来了！”说罢，手中兵器亟向化清进攻。

大刀即将砍下的瞬间，化清只是抬起右手挥出一掌，破军武将登时飞出三米开外，撞向殿内一根柱子，又是轰隆一声响。

“保护天帝！”

不知是谁大吼了一声，众神仙亮起武器便向化清袭去。

“慢着！”天帝此时已是睁开双眼，朝着底下喊道。

众神仙依旧架起武器，紧紧围在化清身边，时刻关注着他一举一动。

“天帝！不能放啊！他……”一位神官急速喊道。

天帝面不改色，微抬手掌，再次示意。

众神仙不甘地退下了。

“化清，你可知罪？”天帝沉声问道。

“哈哈哈哈哈…”化清抬起头来，眸底一片血红，嘴角扯出诡异的弧度，口中发出阵阵冷笑，反问道：“罪？我有什么罪？”

一位神官恨恨道：“你放走魔头，这难道不是罪吗？！”

另一位神官大声呵道：“你反叛天庭，打伤众多天兵天将，摧毁无数宫殿，这也不是罪吗？！”

“魔之所为就是错的吗？！你们为天庭卖命，殊不知这里才是罪魁之地，天帝才是罪魁祸首。”化清轻蔑一笑，提起手中利剑指向天帝，冷冷说道：“天帝之位掌管三界，理应心怀芸芸众生，为天下苍生谋福祉，而你呢？利用手中权利，使了多少肮脏手段，手刃了多少无辜黎民，淌着无数血才爬到现在的位置！还装成一副高高在上道貌岸然之像！你可知罪？！”

“放屁！你休要胡说八道污蔑天帝！”

“你这疯子！我看你背叛天界，和魔头同流合污才是真的！”

……

底下众说纷纭，皆是对化清的指责和辱骂。

天帝却是不恼不怒，他轻声叹了口气，道：“你说我杀了无辜黎民百姓，可有证据？”

化清双目赤红，眼里掀起一片波澜，怒声问道：“谷音是不是你杀的？！”

天帝目光闪过一丝惊诧，复又恢复从容，对化清的质问不作回答。

化清诚然没有错过他的表情变化，当即怒上心头，提气一跃，手中利剑正向前刺。

在离剑尖仅剩一寸之时，天帝捏起两指夹住剑刃，另一只手屈起指节对着剑身一弹。

化清瞬时虎口震麻断裂，滴血不断，而手中之剑顿时被弹向一侧地面。他握拳便往天帝门面攻打，怒吼道：“你不配坐在这个位置！”

天帝抬手格挡住化清进攻，冷笑道：“就凭你？也敢说配不配。”

化清眸色更深，眼中戾气闪现，额上青筋暴起，骨节攥得咔咔作响。他不管流血不止的手掌，运起全身灵力，便是一掌挥出。

天帝却是不躲也不闪，只是嘴角稍弯，冷冷一笑。

“化清！不得无礼！”

一声震吼传来，化清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被剑穿透的胸膛，血源源不断从心口流出，瞬间浸满了前襟。

广元天尊恰好在这危急之际赶到，出手掷出一剑阻止了化清，他及至天帝身前，歉疚出声道：“天帝，我来迟了！”

天帝道：“无碍。来得不晚。”

“广元，你终于来了！看看你那孽徒干的好事！”

“广元天尊，你还不赶紧把你那欺师灭祖的徒弟拿下！”

底下神官愤然不平。

广元转向化清，怒喝道：“化清！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还不快收手！”

化清脸色苍白，喃喃道：“师傅……”

广元愠道：“住口！别叫我师傅！我没有你这样的徒弟！”

化清咬紧牙根道：“师傅！他杀害无辜苍生，罪该万死，不配作万众景仰的天帝！”

“胡说！天帝从未犯错，你不要再胡言乱语！”

化清哽咽出声道：“师傅，我没有胡说，我……”

广元不耐打断道：“天帝从未滥杀无辜，就算杀了人，那也是他们罪有应得，死得其所！我说过，天帝从未犯错！”

化清闻言心底一片悲凉，就连他一向敬仰的师尊都不信自个的话，反而替这伪君子说话，最后一缕渺茫的希望也如断线风筝离他远去。他握紧剑柄猛地一拔，登时心口之血飞溅而出。

天帝立时下令道：“将他拿下！”

广元随即扔出缚灵索，念动口诀。

缚灵索缠住躯体，化清身子受限，跪立在地。

他又哈哈大笑起来，这一次，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他朝着广元天尊叩了一个响头，颤声说道：“师傅，请恕弟子冒犯之罪。”

广元心头一颤。

灵力尽数从化清身上涌出，以排山倒海之势压来，顿时将他及周围神仙四散弹开，缚灵索断裂褪下。

化清旋即持剑落在天帝脖颈处，双目爬满血丝，用尽最后一丝耐心问道：“我娘究竟是不是你杀的？！”

天帝仍然稳稳坐于高位，用只有化清能听见的音量，轻轻吐出了几个字，那口型分明说的是：“是又如何？”

化清只觉心中压抑的怒火此刻疯狂燃烧起来，心头的野兽亦是咆哮着翻滚冲出枷锁，血气尽皆上涌，痛到极致的感觉又向他袭来，他猛然握剑向前割去。

天帝嘴角噙笑，缓缓抽出手来，悠然出声道：“谁挡我我就杀谁——神挡杀神，佛挡弑佛。”

化清瞳孔急剧扩张，低头便见剑身在天帝手中已然四分五裂，而自己的胸口处赫然一个血洞，原先的伤口被天帝一手贯穿，滔滔溢出的液体将半身染红，疼痛侵袭全身，灵魂仿佛震颤不止，他仰头咆哮出声。

天帝哼笑道：“心性已乱。”

他眸中带笑地直视着化清，如同看着一只宠物一般，充满温和亲切，而底下的双手却急速做着截然相反的凶狠动作。

只用了一瞬，化清身上便多了几处明显的血洞，他抽搐不止，厉声咆哮着。

天帝笑得愈加温柔，打遍三十三重天的化清，在他面前却连只虫子都不如。

最后一掌拍去，化清飞出几米，狠狠砸落在地。底下的神仙全部围了上来，操起手中武器向他扎去。

顷刻间，化清万刃穿身，动弹不得。

天帝冷声吩咐道：“押去斩魂台。”

斩魂台，天界犯下滔天罪行的神仙，必会押来此地抽出神魂取出仙魂。魂魄一刀斩灭的瞬间，即是与修炼的所有道行告别之时。整个过程宛如拨筋去骨，疼痛万分。但更难受的是心理上的摧残——接受自己变得普通，与常人无异的事实，从此再与天上的一切无关。

化清绑在天柱上，面色灰败不堪，身上所插的刀剑随着他破碎的喘息还在一抖一动，几处明显的伤口还在往外渗血。

破军武将拿着斩刀立在边上，等待动手。

“……以下犯上，欲取天帝之命，险些造就三界无首，实为大罪。”仙官朗声宣读完化清最后一道罪行。

“化清，你可知罪？”天帝沉声问道，仍旧是那句话。

化清微微喘了一口气，艰难地扯动嘴角，挤出个残破的笑容，他大声笑了笑，嘶哑地喊道：“无罪！我无罪！”

周遭的神仙见其疯状俱惊不已，来到这斩魂台还能嘴硬笑着的古往今来就这一个！何况还笑得如此欠抽！

“动手！”仙官喊道。

台面锁魂阵闻声而起，将化清牢牢钉在柱上。

神魂从头顶缓缓而出，他浑身颤抖不停，嘴唇加速抖动，汗水止不住地淌下，他清晰地感受到魂魄在剥离躯体，身上灵力也在随之而去。神魂每剥离一点，身体则沉重千斤。

终于，神魂抽出，破军武将高举手中刀，一刀斩下，神魂即灭。

天帝道：“念在你先前伏魔有功的份上，不收你性命。推下人间贬作凡人罢。”

水光覆满了双颊，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化清纵声大笑着，在这一刻，他却感不到疼痛了，心中翻腾的屈辱、愤恨、失望以及不甘亦随着渐渐止息。

他解脱了，终于解脱了。

远处蓦然出现一个身影，朝他飞奔而来，却被闻声而动的天兵涌上押下，身影疯狂嘶吼着，不停撕扯着，广元天尊即刻上前将身影控制住。

化清身子下坠前，最末映入脑中的是那个身影悲伤绝望的眼神，他闭上双眸，泪水从眼角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