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有了新的判断,那么搜证的方向也就更多了些。然秦昭宁现下还有未想清楚的——
“一是凶手究竟如何使锣鼓声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依刘婆子所言,那动静声势浩大,并不似只有一人所为,他是如何办到的,是否有帮凶,如何能使那声音戛然而止?二是那人带走唐浩的目的是什么……莫不成那是唐浩的家里人?”
秦昭宁脑海中浮现昨日在旱厕中那具下跪的尸首。
凶手必定恨极了陈芳。
她觉得**不离十了。
她望向徐知砚,“大人,看来真得扩大搜查,不仅得查亥时前后的动静,且得查查各家各户有没有这几年刚住进来的人,或是有些曾到过蜀州。那人若是知道他俩是拐子,必定是有过交集的。”
徐知砚颔首,叫来冯翰良。秦昭宁抹去了两人是人贩子的猜测,将其余事情交代清楚。
“冯大人,等等。”
冯翰良应下,刚欲转身前去问话,却又被秦昭宁叫住,便停下来回头。
“冯大人,唐浩应当还在村中,村中各个院子、上山下山之路、各村道,还劳驾大人再盯一盯,阁楼、地窖皆要搜清楚。”
冯翰良目睹了早晨她在暗室中对唐川的审问,知道她是有几分本事的,自是领命调查,但仍有不解,“这两日兄弟们已将村子翻了个底朝天,唐浩的人影都未见,姜大人为何认为唐浩还在村里?”
秦昭宁整理了思绪,耐心道,“案发至今不过两夜过去,发现尸首后官府便一直守在此处,因我同大人推测凶手是长居在村中之人,那也无甚动静,这两日在官衙眼皮底下也无人进出,故才有此推测。”
冯翰良挠了挠头,“原来如此,可村里头就这么大,能去哪呢?已经找了许多次,该不会……已经埋了吧?”
他说话声渐弱,秦昭宁和徐知砚心头却重重一跳,但顷刻后,秦昭宁的心又安定下来。
“不会。”秦昭宁缓缓吐出两个字。
按照他们此前的推论,凶手若是有心杀唐浩,那便同陈芳一块杀了,大费周章将人带走,就说明未打算取他性命,必定另有图谋。按照现下的推测,凶手更没道理取唐浩性命,只是他到底在哪里……
“无碍,相信自己的判断。”徐知砚音量低沉,却莫名给足秦昭宁勇气。
“我知道。”虽嘴上这么说,秦昭宁却还是极力控制正在发抖的双手,转身跑向唐川家中。
见一人火急火燎跑来,守在院中的胡豫下意识拦下,却见那人身后却跟着自家大人,再定睛一看,原来是早上刚碰头的“姜宁”。
“小姜兄弟,这是怎的了?是有何发现?”
“没,就是想快些查案。”秦昭宁喘着粗气。
“哦哦!那你过来看看可有什么发现,院子就这般大,兄弟们已搜查了个遍,方才大人也来看过了。”
秦昭宁呼了口气,点点头道:“我自己瞧瞧,胡大哥去忙自己的罢!”
这院子确如胡豫所说,一览无余,但当她走至院门前时,却发现了些异样。
“咦?”秦昭宁凑近一看,“唐家院门虽然破旧,但却足足有三道门闩。”
“三道门闩又如何,这有何异常?”徐知砚跟着上前看,胡豫也侧目望了过去。
“三道门闩并无异常,才是最大的异常。大人想想,陈芳身死的旱厕为何会破开?”
徐知砚思忖片刻后道:“因陈芳在旱厕中,若凶手要杀人,必定强行入内。”
“对!但大人你看,这院门虽敞开,门闩、门锁却皆无异常,我方才仔细看了,上面也无划痕。据刘婆子所说,她在烧完纸钱归家后便落了闩,说明她极其谨慎,人在家中也会落闩。”
“但是这院门并无强行破入的痕迹,那便说明,这三道门闩,在某个人离开后,便再没有阖上过!是陈芳自己选择打开的这道门,那么如此谨慎的她,为何会敞开院门?那答案便只有一个,这是一个她极其信任之人!”
“唐川?”徐知砚眉头更紧,若是唐川,却又背离他们原先的论断了。
“还有那个亥时前便在她家中的人。”秦昭宁补充。
胡豫还不知道什么亥时不亥时的,但心中也有疑惑,“可……若是翻墙而入作案,作了案再将院门打开,也无不可。”
话刚落音,又瞥见剥了漆却依旧高耸的院墙,语气也有些虚了,便“嘿嘿”笑了两声。
“胡大哥说得有理。”秦昭宁却没否认他,她一向认为查案要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故也耐心道,“但这院墙之高,普通梯子怕是爬不上来的。且不论有没有这么高的梯子,即便是有,扛过来时动静应当不小。然村里人的口供,昨夜子时前后并无什么动静。”
胡豫摸了摸自己的小八字胡,了然地点点头,但转眼又提了问题,“若这刘婆子撒谎呢?”
怎知秦昭宁却露出一副言笑晏晏的模样,“刘婆子是否是撒谎的,冯大人已去排查了,自然可辨真伪。但冯大人今日要查的事宜有些多,还得劳驾胡大哥再去刘婆子卧房搜搜。”
“卧房?”
秦昭宁长话短说,将今日问到的话言简意赅复述了一遍,也将刘婆子。
胡豫闻言更是不敢相信,“这是你问到的?比我们昨日问到的多上许多!如何做到的?可快教教哥哥!”
徐知砚却剑眉一横,冷冷道:“还不快去核查,莫要在此浪费时间。”
胡豫怔了怔,上峰平常虽不苟言笑是非分明,但因着查案艰辛,对于他们平常偶尔的玩闹是不会干涉的。怎地他这是向姜宁虚心求教,大人却不近人情。
莫非此次案件比料想中的重大?想到此处,胡豫赶忙领命而去。
待胡豫一走,秦昭宁又在院中查探起来,见确实无甚疏漏的线索,才往正屋走去。
又进金屋,秦昭宁却有了同昨日不一样的发现。
昨日头一回进金屋,她只顾着感慨唐家腰缠万贯,被金子晃了眼。今日再入金屋,她却发现这屋中光线极差,视线之内除了金还是金,其余皆看不清。空气中还都弥漫着一股不知盘旋了多久、如今仍未消散的糜糜腥臭之气。
“大人,可否将窗户都打开。着实有些难闻了。”秦昭宁只觉得喉咙愈发难忍瘙痒,轻咳了几声,又几欲作呕。
徐知砚蹙眉,一只手已放在剑鞘上,“所有朝外的窗户已被钉死,又糊上了几层宣纸,无法打开。你可是不适?”
“无碍……”秦昭宁低声道。
“大人,这味道怕是不太对劲,巡周仵作来看看吧,咳咳……我再瞧瞧……”秦昭宁又干咳了几声,但终是忍不住胃中的翻滚,扶着墙干呕起来。
徐知砚冷着脸抽出长剑,将朝外最大的窗户捅破。
顷刻间,光束同利箭般破窗而入,热风亦裹挟着房中的尘土肆意飞舞。
“大人怎可破坏现场!”秦昭宁惊呼,却觉得透气了许多,喉间也不那么瘙痒了。
徐知砚先是不语,将长剑收回剑鞘中后才道:“破坏现场亦是为了查案,昨日已将窗户查了个仔细,无甚可查的,但我们的人也因着此处密闭,查探极其不顺利。”
秦昭宁这才发觉屋内确实无人。
她又呼了几口气,感觉气顺了许多,这才看得清屋内的陈列。
正堂中央挂着一副色彩艳丽的仕女图,倒也算得上笔画工整,但凑近看却是细节粗糙,必然不是出自名家之手。除了这一幅画外,正堂便无其他与“风雅”沾边的物是了。余下便是一些贴着金边的红木柜子、桌子、凳子,工艺粗糙不似出自工匠之手。
分明是极其方正的屋子,但屋内陈列却错乱不堪,愣生生将屋子布置得十分逼仄。
“那唐川夫妇真可谓附庸风雅,却和风雅毫不沾边。”
“钱财来路不正,又如何沾上风雅?”徐知砚冷道。
秦昭宁细细查验,柜中皆是些寻常的金银珠宝,虽贵重却不珍稀,无甚特别的。
待她将最后一个柜子打开,才看到错落放置的大大小小高高矮矮的陶瓷茶罂。
“陈芳不是个爱茶之人,这应当便是蜀州雀舌了。”秦昭宁将茶香拂到鼻尖,“随意放置,不像特别珍惜的样子,随手送人也说得过去。”
她将茶罂递给徐知砚,“大人还是将它拿回衙门吧,这如何也能探一探陈芳和刘大壮的关系。”
徐知砚似是一早便知道她会如此说,不知从哪儿掏出一个棉麻布袋,将茶罂放入袋中。
正堂左右两侧分别四间对门的卧房,二人先搜了西边两间杂物间,皆是放置一些洒扫杂物。
陈芳所宿的是在东北的这一间,是秦昭宁今日的搜查重点。
昨日秦昭宁已进来瞧过,金光灿灿且不论,秦昭宁方打开门,那腥臭气息扑面而来,她忙用帕子捂住口鼻。
“我想,不必唤周巡来查验了。”徐知砚莫名说了一句。
“为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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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鬼嫁娘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