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旧的女厕所里,阴冷、逼仄,臭气熏天。
楚宜缩在洗拖把的水槽旁,全身已被污水淋透。或许是因为冷,或许是因为恐惧,她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着,连抬头看一眼都不敢。可是,那些施暴者并不会因为她害怕就放过她。这副胆小怕事的模样,反而进一步激发了她们行凶的冲动。
方妙涵在楚宜面前蹲下,伸出右手,用力卡住后者的脖子,迫使其抬头看向自己:“今天考试一结束,陈老师就把我喊了过去,警告我再作弊就要我好看。是你告的密,对不对?”
楚宜慌忙摇了摇头,为自己辩解的声音细若蚊呐:“我、我没有,我什么都没说,更没、没找过陈老师。”
方妙涵知道楚宜没撒谎。
这人要是敢告状的话,也不会是现在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楚少爷不想让楚宜好过,所以随便什么借口,都能成为她们动手的理由。
“啪——”
一个用上了全部力气的巴掌扇在了楚宜的左脸颊,那个地方瞬间红肿起来,五个指印清晰可见。
方妙涵轻轻吹了吹自己的手掌,语气极为不满:“你的脸皮是什么做的,又厚又硬,把我的手都扇痛了。”
楚宜缩了缩肩膀,一句话也不敢说。
方妙涵冷笑一声,站起身来,转头看向跟着她进了厕所的人:“楚小姐还是没长记性,背叛了姐妹们的信任。该怎么做,大家心里应该有数吧?”
几名女学生齐齐应了声,随即带着拖把、扫帚一拥而上,准备像往常那样,好好“招待招待”楚宜。
拳头即将落在身上的时候,楚宜咬紧牙关、闭上双眼,用瘦弱的手臂护住了头部。这是她长久以来“锻炼”出的肌肉记忆——这么做,身上虽然还是会痛,可不会有更严重的后果,不至于在课堂上头痛到昏过去,人会好受一些。
但是今天,情况好像有点不一样。
伴随着“轰——”一声巨响,厕所原本反锁住的木板门被一股强劲的力道强行从外面破开,倒在地上。
一大群身穿黑衣、脸戴口罩、形迹可疑的人从外面一窝蜂地冲进来,逮着人就打,毫不手软。
听到惨叫和哀嚎声竟然不是从自己口中传出来,楚宜吓了一跳。好一会儿后,身上没有任何被打的痛感,她才鼓起勇气,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那群高大又强壮的黑衣人就地取材,正在用厕所里的拖把往施暴者的身上怼,拖把头上还沾着各种各样的脏污。她们的那双手,对付楚宜时极为有劲儿,此时却毫无还手之力,跟案板上的鱼似的,只有躺着挨打的份。
也就几分钟的时间,躺着的人就昏过去了一半,勉强还保持着清醒的那几个,也慢慢的没了声音。
这到底是……?
惊疑不定间,一名身材高挑的女性走进了厕所。逆着光,楚宜看不清她的脸,却隐约能感觉到从对方身上传来的情绪——那是一种宝物失而复得后,产生的强烈的欣喜。
女性小跑着来到她面前,蹲下身,轻柔地拉起了她的手:“我没有来晚吧?她们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不等楚宜给出回答,她已经注意到了前者左脸颊上的红痕。她用指腹轻轻摩挲着肿胀以外的地方,眉头微蹙,声音也冷了几分:“好孩子,告诉姐姐,是谁动的手。方妙涵么?”
楚宜还是不敢应声,方妙涵还在边上躺着,她又怎么敢当着当事人的面进行揭发?今天之后,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她能做的,唯有保持沉默。
“我知道了,别怕,让我来处理吧。”
女性脱下了外套,随手将其披在了楚宜的身上,接着便站起身,走向其中一人,用鞋尖踹了踹,指着楚宜的脸问:“别装死,我知道你还醒着。说,那是谁动的手?”
那名学生本想装傻,负责压制住她的黑衣人便毫不犹豫地一巴掌扇了过去。
女性笑笑,语气平静:“既然这么讲义气、不肯说,那就由你替你的好姐妹受着吧。”
“我说我说!对!就是方妙涵下的手!她……”
“够了,闭嘴。”
方妙涵原本还躺在地上装死,几乎就要糊弄过去了,却突然被指认,一下没忍住,手上有了动作。她手指刚刚张开,就被猛地握住,随后,剧烈的疼痛顺着指尖一路传来、直冲天灵盖,她再熬不住,发出一声惨叫。
“哟,这就不行了?”女性挑了挑眉:“之前把别人生生打骨折的时候,没想过会有这么疼吗?”
方妙涵的惨叫转变为了轻声的啜泣,那名女性则重新露出温和的笑容,走向了楚宜:“好孩子,我们该离开这里了。再过一会儿,老师就要发现这个斗殴现场了,我们这些无辜路人可不能被牵连进去。”
她向着她伸出手:“跟我一块出去,好吗?”
楚宜有些犹豫。
她感觉得出来,眼前的女性在对她表达善意,可是,这究竟是为什么?这份友善,会不会只是一张虚假的面具,背后还藏着浓重的恶意?就跟最开始说要和她做朋友的方妙涵一样?
不过……情况再糟糕,也不会比现在更差,最多只是重复罢了。
这么想着,楚宜握住了对方伸出的手:“好,我跟你一块出去,姐、姐姐。”
黑衣人离去得跟来时一样,速度极快,悄无声息。楚宜只是一下没注意,他们便消失了踪影,只剩下那名带头的女性,还陪在她的身侧。
眼看着就要出校门,她忽而感到有些紧张,握住女性的手多用了一些力气。
女性从中感觉到她的紧张,笑了笑,轻声安慰道:“放心好了,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刚才的那群学生,都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此刻楚宜担心的,并不是有关她们的问题。但这位陌生的姐姐已经把她从方妙涵的手中解救出来,她又怎么能得寸进尺?
于是,她回以浅浅的笑容,轻声道:“姐姐,谢谢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女性想了想,没给出直接的回答:“下次见面,你应该就会知道我的名字了。我没猜错的话,重逢应该就在最近。我一看你就知道,我们两个可有缘分了,不是亲人也会是好朋友。”
直到目送着神秘女性坐上了街边停着的一辆轿车、扬尘而去,楚宜仍然有一种回不过神的恍惚感。她心里有许许多多的问号,正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可是……
现在距离放学时间已经过去了有一会儿。今晚养父楚杨鸿、养母叶艳会从外地回来,据说是因为明天家里会来一位重要的客人。她必须得按时回家,不然,会让他们对她的不满进一步加重的,得加快速度了。
与此同时,疾驰而去的车上,“神秘女性”麹尘接起了来自楚家夫妇的电话:“明天的午餐?行,我考虑一下。有空的话,我自然会去的。”
没给对方再做邀请的机会,她干脆利落的挂了电话。
麹尘和她刚刚搭救的楚宜一样,都是这个世界的外来者。不久前,麹尘渡劫归来,刚回到属于自己的地盘,就发现她捡来的小孩儿们一个都不见了。她掐指一算,才发现孩子们被几个老东西送到小世界里替别人挡灾去了。她好好养着的孩子,怎么能随便被其他人欺负?麹尘没耽误时间,立刻跟着进入小世界,找寻孩子们的下落。
楚宜是麹尘找到的第一个孩子。
小世界里的楚宜,父母死于一场工地上的意外,成了孤儿的她就此被楚家收养,改名为楚宜。可惜,养父母收养她,是为了在当时经营一个“良心企业家”的人设。目的达成后,她就成了家中可有可无的人。养父母没短了她的吃穿,但也仅此而已。
由所谓“哥哥”主导的霸凌贯穿了楚宜的整个读书生涯,大考前夕,她莫名其妙地身受重伤,导致无法参加考试、与大学失之交臂,即便如此,养父母也没对她表达任何关心,只是按时向医院缴纳费用。他们的回避,正是因为他们知道内情——儿子楚嘉,也是施暴者中的一员,甚至是主导者。这要是传出去,恐怕对他名声有损,所以他们只能假装无事发生。
楚家夫妇对儿子的无底线溺爱,终于在之后引来大祸。楚嘉挑战了法律,将他人打成重伤,即将面临牢狱之灾。
而就在这时,楚宜“主动”站出来,愿意为了养育之恩,替兄长顶罪。留下一封认罪书后,她从高楼一跃而下,以最决绝的方式护住了楚嘉,也结束了自己一生。
没有人去深究,那份笔迹颤抖的认罪书究竟是不是楚宜自愿写下,事情就被翻了篇。
老东西倒挺会算,献祭楚宜一个,保楚家荣华富贵。
麹尘嗤笑一声,强行夺取不属于自己的气运,是会遭到反噬的。以后,那一家子可有好日子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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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养女(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