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她刚到家,撑着黑洋伞的东哥就在路边喊:“江荻,有你的电报。”
电报?她这还是生平第一次收到电报,纳闷谁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不能写信说。跑出去接过来一看,居然是许明泽发来的,电报上只有四个字:速来北海。
她知道拍电报贵,但这也太惜字如金了吧,搞得她不明所以,以为许明泽在北海找到什么好工作,想带她一起发财。
去了才知道这是他们骗人过去的一个策略,她从不相信那个对自己百依百顺、俯首帖耳的人会骗自己,所以她去了,她拍了封电报给许明泽,说了下启程日期。
走之前她去了下徐来家,想把那本颜真卿字帖还给他,毛笔已经用废了,就没得还了。
他真的下岗了,又在家练字。见江荻把字帖还给他,眉宇间有些许失落:“不练了?”
“要去广西了,可能没时间练了。”
“在广西找到工作了?”
“还没,许明泽让我去。”
“之前送你回家的那个人?”
“嗯。”
“我这还有硬笔字帖,比较方便携带,你要不要带着练,一旦不练,就前功尽弃了。”
她接过来看看:“我带着吧,有空就练。”
回家跟父母打了个招呼,她就拿上行李去了县城,她知道父母巴不得她一毕业就能找到工作,挣钱回家还债,所以问都不问她去哪,做什么事。“双抢”也不用她搞了,只要她能挣钱回家就行。
坐在去县城的三轮车上,她盘算着身上的钱除去路费,还有多少剩余。之前采茶的工钱回校时已用去一小半了,估计现在只够付路费了,她得借点钱当生活费。
兰羿才上班,估计没什么积蓄,只能找蓝颜知己了,于是去他学校找他。
两人正在学校分给他的教师宿舍里聊着,忽然来了一女子,走到他身边,举止亲昵,江荻估计她是想宣示主权。
他跟那女子说了几句话,把她送走。
“女朋友?”
“校长女儿。”
“喜欢你?”
“嗯。”
“多好!爱情事业双丰收,说不定以后还是校长接班人,前程似锦呀!”
“我不喜欢她。”
“感情可以慢慢培养嘛。”
“那你怎么不跟我培养,那么快拒绝我?”
“天天面对一张冰山脸不烦吗?”
“不烦,只要你偶尔像之前那样对我柔媚一笑就行。”
“那高中三年怎么没看上我这张冰山脸呢?”
“看上了,只是没勇气追。”
“那毕业后怎么就有勇气了?”
“因为在你宿舍时,你对我笑了。”
她想起高中毕业那年他跟他那“臭脚”前女友在宿舍秀恩爱时,她把那致命一刀换成的嫣然一笑。
“这就沦陷了?”
“高中三年你都冷若冰霜,忽然一笑谁不神魂颠倒?”
“跟你前女友没联系了?”
“没。”
“负心汉。”
“那是因为你。”
“换话题。”
“不包分配了,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找你借钱。”
“去哪?”
“流浪远方。”
“借多少?”
“你看着给。”
“把我的人和钱都给你,行吗?”
“不要人,只要钱。”
“我们不能培养下感情嘛?”
“不能,未来的校长大人,校长夫人还等你去约会呢,我可不能耽误你的美好姻缘、锦绣前程。”
拿了钱她赶紧走人,多呆一秒她都怕他的校长夫人又杀回来,她不想成为别人的假想敌,不想成为别人心里的刺,一辈子扎得别人隐隐作痛。
她也去了兰羿那里,想把收音机还给他,顺便跟他告个别。
得知她要去广西,他不无担忧地说:“你那朋友是不是在搞传*销,骗你去?”
“不知道,他没说。”
“不去不行吗?”
“不分配工作,县城又没什么就业机会,不去怎么办?他乡容不下灵魂,可故乡容不下肉身啊。”
“先考律师。”
“律考还要到明年才能报名,先去外地看看吧。”
“那我想你怎么办?”
她正想说:“不知道。”他却用他的唇盖住了她的唇。
江荻耳边响起张国荣的那首《别话》:说再见,茫然话再见,但觉心路极迷乱。心境太混乱,感触太混乱,又似心中抑郁未曾断。说再见,回头梦已远,但觉苦闷慢慢沉淀。多少串心事,多少个旧梦,尽变心底痴痴的怀念……
他送她到码头,这一次他不能陪她一起坐船了。
县城此时还没火车,所以只能先坐船到九江,再从九江坐火车去广西。
他给她买了张去九江的船票,又拿出一点钱给她,她说:“不用,你才上班,自己留着用吧。”
“拿着,出门事事难。到了广西给我写信,有事一定要给我打电话。”
“嗯。”
上了船,她跟他挥挥手,没有回头,心想停留,脚步却只能向前走。
落日余晖洒在江面上,波光粼粼,却刺痛了她酸涩的眼眸。
在轮船上睡了一觉就到了九江,她下了船,想起李白那首《望庐山瀑布》就是他游玩庐山时写的,她也想去看诗仙笔下的瀑布,但她没诗仙的财力和时间,且诗仙游山玩水时是不需要门票的,现在什么自然景点都被圈起来当商品了,她没钱也没闲,只能匆匆赶路了。
她去九江火车站买了张去柳州的火车票,因为没有直达北海的,还要从柳州转车。
这是她第一次坐火车,那绿皮火车上拥挤不堪。她没买到坐票,跟很多站客挤在一起,因为是夏天,车厢里的汗臭味令人作呕,有些人身上的味道比动物身上的味道难闻多了。
车行了一段路,忽然有个乘客大声喊起来:“我的钱呢?我的钱怎么不见了?”
车厢里一阵骚动,乘客们七嘴八舌地问他丢了多少钱,放在哪里弄丢的。他说钱放在包里,包放在行李架上,有五千块。
江荻心想,自己何时才能挣到这么多钱呢?并捏了捏自己瘪瘪的口袋,还好钱还在。
不一会儿,乘警来了,问了下情况,表示很无奈,因为车上没有监控,查不到是谁。
那人欲哭无泪,但也只能自认倒霉。
好不容易捱到柳州,她下了火车,在火车站旁边坐了一辆去北海的中巴车。车上也有几个去北海的乘客,而且和她去的是同一个小区。
然后就有人问:“你们都是到英协花园吧?那里有很多外地人在搞传*销,你们不会是被骗过来搞传*销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