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沐阳离开后,天空渐渐阴沉下来,黑压压的乌云缓缓的向这里移动,路上的行人小跑着躲到屋檐下,接着骤然下起了大雨。
与案发现场有关的信息已经检索的差不多了,阴暗暗的屋子里很安静,大家都在埋头工作,张扬总感觉有什么遗漏,在卧室桌子的抽屉深处翻找着,一些文件和一本硬质外皮包裹的小册子,张扬翻开发现里面有很多照片。
“张队,这边的工作已经做完了,可以下班了。”
张扬把头伸出来瞅了瞅喊他的人应了声:“好,收工吧。”
张扬把相册合上放进专用的密封塑料袋内然后回到客厅。
客厅内,死者殷红的血摊在木质地板上,她瞳孔微缩,嘴微微张开,主人的惊恐使得面部肌肉牵拉,这个表情在她死亡的最后一刻,永远凝固住,而受害者的胸腹被歹徒毫无章法划开,鲜红的肉脏都吐露出来,就好像一只牲畜,被按在粘板上任人宰割,张扬摇摇头感慨:这样年轻的姑娘被人杀了,太可惜。
这时风开始慢慢变大并灌进房间里,风混着雨水湿气一下子让屋子里的气温下降几分,一名痕检感用手互相搓搓手臂紧接着打了个喷嚏。
张扬挥了挥手对现场的工作人员说:“大家辛苦了,把尸体收检一下带回法医中心大家就可以下班了。”
张扬把装证物的密封袋丢给了自己的手下,然后独自走出房门,走到了楼下的楼梯间驻足望着外面。
张扬眯着眼吸了根烟,随即缓缓吐出一口气,烟雾立刻四散开来,外面滴答答的下着雨并且伴随着阴郁潮湿体感,张扬捏着烟仔细看了看上面的商标,发现是自己平时抽的牌子,可是他觉得很奇怪,今天抽的烟怎么都打不起精神来。
“妈的,都抽了三根了。”
烟掐灭了却还想再来一根舒缓自己憋闷的心情,可是觉得没什么用,于是耷拉着脑袋上楼。一会功夫尸体已经被收进裹尸袋,见状他招呼着手下离开。
韩溪正开车穿梭在夜色里,橘黄的路灯洒向她,乌黑的头发上晕出一层光圈,这时雨已经停了,地面有些潮湿,韩溪用手肘撑着车窗,看着缓缓向前的车流有些出神。
“你会在哪里?”
再次来到这座城市,她还是觉得很陌生,成年后多次来到这里也只是因为一句承诺和一份念想,她想看到保护过她的女孩现在是什么样。
已经接近凌晨,缉毒队办公室内,夏美在电脑上敲下最后一个按键,常舒一口气后伸手捏了捏酸痛的脖颈,轻蹬一下转椅便转向她身后的“胖哥”。
“胖哥我终于搞完了,真的累死了。”夏美顶着苦瓜脸抱怨道。
“新局长真的抽疯了,突然就搞什么大摸底大排查,真的累疯了。”
胖子的眼角乌青,手指机械的敲打键盘,埋头接着工作不再和夏美搭话。这时突然听到门口有声音,紧接着就看到三个队长簇拥着徐局走了进来,看到这些领导,办公室里的人纷纷站起来。
局长站在中央,另外三名队长分别站在旁边,沈沐阳双手搭在一起,微微低着头,齐肩短发将她的眼睛遮住,她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站在一旁,局长手掌向下压了压示意大家坐下。
”大家辛苦了这么晚还在加班,但大家都知道,我们滇南市已经被中央定为重点扫毒点,大家加班加点也是为了滇南市的治安,我们身为第一线更是直接接触第一案情,同样我们也肩负了重要的责任……“
徐局忍不住说起了官话,开始长篇大论的扯责任扯信仰,下面的人敢怒不敢言都沉默着。
胖哥和夏美互相看了一眼,心领神会的翻白眼,然后又换上微笑的表情看着局长,神游时又看到一边低着头脸都看不到的沈队,夏美笑着用手肘戳了戳胖哥,胖哥看到站着睡着的沈队也忍不住偷笑,随即内心又感慨:我们沈队估计更累吧,唉。
局长突然说到激昂的地方语调骤然变高把边上的沈沐阳惊醒,沈沐阳一激灵,眨巴着惺忪的眼睛,愣了愣神发现局长还在讲,然后开始活动手脚。
”即使你们再辛苦,想想你们的家人,你们的努力可以还滇南市清明……“
“啧”沈沐阳轻声抱怨。
片刻后她实在忍不住说道:“局长,您不是说大家辛苦要犒劳大家吗?”
徐局也就是徐进也不恼沈沐阳的打断,作出刚想起这件事来的样子抱歉的说道:”哦哦哦对,既然大家这么幸苦,今天我请缉毒队所有人吃夜宵。“
转场羊羊夜宵摊,大家分支队坐了几桌,徐局说不想让大家放不开就没有来,并交代刘队找他报销。
沈沐阳这桌点了些酒,几杯酒下肚,大家也不再拘着,夏美娃娃脸上也变得粉扑扑的,大家开始醉醺醺的说着酒话。
沈沐阳实在太困了没什么食欲,只是撑着下巴眯着眼休息,在这期间只是微微抿了些酒,然后更加感觉脑子晕乎乎的。
胖哥叫赵翔,酒喝着喝着他情绪突然激动哇哇地哭了起来,他拂去泪水搭着边上的兄弟的肩膀开始诉苦道:“想我在警校表现也算良好,为什么被调到最累最危险的缉毒队,我妈每天为我担惊受怕,更是因为太忙没时间陪女朋友和她分手了。”
“那为什么不转行?”一旁的人问道。
胖哥一时语塞,思索了半天只想出了个略显蹩脚的理由:“因为毕竟学了这么多年,也参加工作几年,只是觉得把它全部丢掉很可惜。”
夏美抓到关键词问道:“你和女朋友分手了?我记得你说过你女朋友和你是青梅竹马,约定上大学就在一起,这么多年了,怎么分手了?”
胖哥不想回忆,酒劲上头开始大哭起来,一旁的沈沐阳被吵醒,醒来后抓起筷子想夹一颗花生米,因为太累眼睛都虚晃了,花生米怎么都夹不起来,干脆丢下筷子不吃了。
顺着胖哥聊起自己青梅竹马的女朋友的话茬,这边又聊起了大家小时候的玩伴,夏美看着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沈队,主动把沈沐阳拉进群聊。
“沈队,你小时候有什么令你难忘的朋友吗?”夏美抬着头望着沈沐阳道。
沈沐阳撑着下巴搭在桌上,眼睛都没睁开思索着,夏美用手在沈沐阳眼前晃了晃不知道她是不是睡着了。
片刻沈沐阳回答道:“有一个,那是很小的时候了,我们只待在一起两个月,可是她却令我至今难忘。”
夏美好奇问道:“男生女生?”
沈沐阳嘴角突然上扬慵懒的笑着,眯着眼道:“女孩,是她爸爸出事了,我们家照顾她,所以在我们家住了很久,那些日子里啊我们一起吃饭睡觉,为了让她开心一点,我们经常跟我妈恶作剧,然后一起挨骂,虽然骂的大多数是我。”
“就两个月,为什么难忘呢?难道你童年里其他玩了很多年的玩伴都比不上她吗?”
沈沐阳摇摇头憨憨的笑着道:“她不一样,我看到她就想保护她,就想让她开心,可是…”
“可是什么?”
大家都望着平时严肃和以效率为第一要务的沈队都感到好奇,他们很少看到沈队这么轻言轻语的时候。
沈沐阳的笑脸一下子就收了回来然后眉眼微皱说道:“可是她被一个叔叔带走离开了这座城市,他的爸爸也进了监狱之后再也没看到过他们父女俩,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
“那个小女孩真是命途多舛啊”大家感慨道。
“嗯,希望她现在和她的爸爸能过的好。”沈沐阳小声嘟囔着。
沈沐阳的背面坐了一个女人,她浓密乌黑的秀发轻垂,她压了压帽檐让人看不到她的表情,她想用筷子夹一粒店里送的的花生米,可是手好些不听使唤,花生米夹了又掉,掉了又夹,她身体微微颤抖,使她怎么都夹不起那粒花生米。
眼泪沿着脸颊缓缓流了下来,滇南市昼夜温差大再加上之前下了雨,浓密的夜色衬着凉意,可是韩溪却觉得内心翻涌十分燥热,心剧烈的跳动,然后耳朵一阵耳鸣,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
她找了那个女孩多少年,而现在只要她回头就可以看到小时候那个保护她甚至把她的平安锁给自己的那个女孩,可是她竟有点不敢,她依旧呆坐在原地。
沈沐阳和同事们说着和韩溪相处的两个月的快乐时光,最后的最后她只是说:“我很想她,还想再见她一次。”
此时身后的女人心像是被揪住一般有些忐忑和期待。
夜色很美,夜宵摊坐满了人,喧闹声充斥着四周,两个背对背的女人怎么也想不到她们如此有缘,自己想见的人只要转过头就能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