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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王万年 第18章 父母

作者:白商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01-26 00:18:38 来源:文学城

齐王宫别称宣台宫,其实是一个巨大的宫殿建筑群,主要有四大宫殿,齐王所住的青卢宫、齐恕所住的长安宫,还有弋临宫和正云宫。

先王住的正云宫,随着先王的去世,齐王继位后,以感怀先王的名义将其封锁,而弋临宫距离朝会的宣政殿较远,旧长安宫占地不广气势不足以支撑一国气象,一般不作为历代齐王的居所。

青卢宫与长安宫相距不远,没多久就到了。

比起翻修一新装饰精美的长安宫,青卢宫更注重恢宏大气,装饰古朴典雅,如同一位沉肃威严的王者。

闻莆将她引入室内。

坐在正位的是齐王,他的坐下方仅次于齐王的位置坐的是一个头发斑白的清瘦老者,昨天在宫宴上并没有看到他,以齐恕在缙国的经验来看,能坐到这个位置的,大约是如同缙国孟宰一样的人物,若不是正在掌权领国,便是曾经掌权领国过,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重臣无常礼,国君为表重视,常常会给与非一般的礼遇。

根据公孙斗曾经给她介绍过的情况,齐恕猜出了这个老者的身份——齐国上大夫瞿平,先王时曾总领国政,后来又加封太师,教导当时还是太子的齐王臼儿,也是齐国的老贵族。

在公孙斗的描述中,老瞿平与先王是难得的君臣相和,但齐王臼儿与这位老师的关系似乎并不是特别好,继位后,与老瞿平的冲突不少。

譬如齐王想要打破先王立下的制度陈规,想在齐国实施变法强国,老瞿平联同老贵族们从中作梗,使当时总领变法的路溧灰头土脸地败出齐国,又被滕国招揽,滕国采取了路溧的变法,使得国富兵强,四处开疆拓土,灭了苏国,将齐国西进的门户死死掐住,被包围在东部地区。

齐恕跨过门槛,朝着齐王走去,一身繁复的宫装令她行动都变得迟缓很多,也显得沉稳许多。

她不想跪,于是站在低矮的三级殿阶,用孩童稚嫩的声音问:“父王召儿何事?”

齐王似乎才和老瞿平争执过,双方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见到齐恕来,齐王才勉强挤出个笑来,慈爱地朝齐恕招手,“来陪父王用朝食。”

齐恕看向头发斑白的老瞿平,问:“老者与父王有要事商议否,若有,儿可稍后再来?”

齐王道:“并无,我儿过来。”

于是在齐王慈爱的目光中,齐恕朝齐王走去。

齐王问:“老太师是要留下来与寡人一起用膳?”

“多谢王上,臣不用了。”老瞿平因为方才和齐王的争执而不悦,说话也不是很客气,杵着拐杖起身向齐王拱了拱手,便退了出去。

青卢宫的宫人早就得到齐王的吩咐,准备好了齐国最好的美食,低眉顺眼的宫人们端着菜肴鱼贯而入,将菜食摆在案上。

有齐恕在缙国时,焦斛从齐国带去的佳酿,有酱肉,自从知道她喜食美食后,宣台宫就新征召了民间擅于做新奇菜肴的厨子,凡研究出来新的美食,都尽量延长储存时间,送往缙国给她,储存不住的,就等着她回来了。

发明新菜的厨子在旁边认真向齐恕介绍每道菜的特点,此时代烹饪手段不丰富,大多都是用煮或蒸,铁锅炒菜什么的,是没有的,但眼前的菜肴看起来已经很有食欲了,尤其那条看起来色香味俱全的鱼。

齐恕提着箸食指欲动,又看了看齐王,毕竟整个这里还是他最大。齐王笑眯眯看着她,道:“这是泠水鱼,老齐人世世代代不忘的故国滋味,快尝尝,都是为你准备的。”

她便不再客气,尝了尝案上美食,刚入口,眼睛都亮了。口腹之欲得到极大的满足!

齐王乐得在旁哈哈大笑,也提着箸道:“寡人也尝尝。”

父女二人一顿朝食吃得笑声不断,但被赶回家的老瞿平就没那么高兴了,非但不高兴,还很愤怒。

回到家的老瞿平一跨进门就砸倒了旁边的青铜烛台,在家中等候的微胖男子与一中等身材的相貌普通的男子便迎上来。

正是昨日宴会上的公子齐兼,与帮公子齐兼说话的瞿宾,也是老瞿平的侄子。

二人连声问:“老太师为何发此大怒?”

“竖子!小儿!不知礼仪,蒙昧无礼!先王尚且给我三分薄面,一个不向我行礼,一个催着赶我走!简直岂有此理!”

齐兼与瞿宾互相对视了一眼,先是说了好一番话,将老瞿平安抚住,把气捋顺了,瞿宾才问:“那令齐恕嫁往郯国的事……”

提起此事,又想起方才在青卢宫中,把气才捋顺的老瞿平又愤而砸掉手上的茶具,对齐王破口大骂。

方才在青卢宫中,齐臼儿竟冷笑着跟他说:“老瞿平,你就这般看不惯寡人舒坦就别怪寡人也不让你舒坦了,寡人的女儿才回来这第二日,你便盘算着让她嫁出去,既然与郯国联姻有这诸多好处,寡人把你送去服侍郯国的君太后怎么样?”

见老瞿平又发怒,瞿宾又赶紧将人安抚住,劝道:“叔父勿动怒,气大伤身。”

齐兼也劝:“老太师莫非没同王上说清其中利害?郯国紧邻莒国,莒国被滕国所灭,切断了齐国西进的门路,若齐国与郯国联姻,前后联合,逐渐蚕食原莒国土地,到时候齐郯两国连通,便打开了齐国西出的大门。王上想不清楚,你老太师可不能糊涂了。”

且郯国国君尚在少年,与齐恕年龄相仿,现在联姻,等郯国的君太后去世,便可由齐恕与郯君掌握郯国,等于成为齐国的属国,于齐国有大利啊!

老瞿平原本就不甚喜欢齐兼,此时听他这番话,也不掩饰鄙薄之意,白了他一眼,纵他也不喜欢齐恕小儿,但有一句话她说得没错,齐兼并非真坦荡君子。

哼了一声,“于齐国有大利?我看是于你公子兼有大利吧?”

原本齐恕没有回齐国,那齐国的王位将来就是齐兼的——只要他活得过齐王,但现在齐恕顺利回来,以齐王对齐恕的疼爱,若着意培养,将来未必不会把王位传给齐恕。若是在山西列国,一个公主,除了联姻,翻不起什么风浪,可偏偏是在齐国,那些收服的部族不少是女族长……

甚至退一万步来说,齐恕回来,若她是个平庸之辈,养着也就养着吧,若要争王位,没那么容易。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公主,称小君就称小君吧,就当是和齐王修复关系了。

可她刚回来就给了齐国一个投名状,给了公子兼一个下马威,齐王封她为齐泠君,却没有给封地。

齐是什么?是齐国!泠是什么?是发源于古齐地,蜿蜒流淌过大半个齐国的泠水!齐国的国都就叫泠都城!

这不,昨夜宫宴刚下,就有人开始称赞齐泠君,齐兼回去后就坐不住了,召集门客商议出这个占据为国牟利的法子,来请老瞿平去和齐王谈话。

“既然私下同齐王商议无果,不如把此事放到朝上去说。”瞿宾建议道。

到时候联合一众老贵族,不怕他齐臼儿不同意。从古至今各国贵族与国君共天下,他齐臼儿能当稳这个齐王,少不了老贵族给他拱上去,镇压其余公子的野心。

而宣台宫中,齐王与齐恕用完朝食,便带她出去游览宣台宫,指着各处向她介绍,一直在同她聊天,想知道她过去十多年的日子是如何过的。

齐恕在缙国的时候,就是作为人质处处受到监视管束,没什么稀奇的经历,只是提起一嘴在缙国与卉岸和卫国太子共结仇,被欺辱之事,齐王不禁红热了眼眶,握着她的手怜惜道:“都是父王的错,害得我儿受苦了。”

齐恕笑了笑,对齐王道:“都已经过去了,儿已经回来了。”

齐王对她的好她都看在眼里,说不感动也不可能,倒真从他身上感受到了父爱。

游到一处偏僻的小殿,齐王停下脚步,望着寂寂无人的殿门,愣神了好久。

齐恕抬头,看到上面写着“在兹馆”。

沉寂的宫门已不复往日荣光,殿前春草葳蕤,愈发显得禁苑深深,只有一条清幽的小径还时常有人打扫,使之不至于太过败落。

齐王推开殿门,进入小苑,里面树繁花茂,只是无人精心剪裁打理。

“此处是先王芮美人的住所。”

齐王语气平淡,似乎已经从他的语气中听不出情绪了,但迟缓的动作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波涛汹涌。

齐王带她进入在兹馆,宫室不大,甚至稍显陈旧简陋,柱子上有酒爵砸出的坑洼,有刀剑砍过的痕迹,砍得乱七八糟,看得出来曾经在这儿住的人过得并不快乐,并发泄过心中的郁闷。

齐恕心里一直疑惑她的身世,趁此机会,问齐王:“我母氏也曾住在这里吗?”

齐王抚摸着殿中柱子上砍过的剑痕,缓缓地点点头。

“芮美人去世后,杵子无人教养,就住在在兹馆。”

念兹在兹,原本的在兹馆,是先王给宠冠一时的芮美人住的,应该见证着一个君王的宠爱,可惜,襄王有意,神女无心,东夷部族的女子充满野性,难以驯服,于是原本昭示恩宠的精致宫舍,成了强制驯服的囚笼。

他们在一张沾满墨迹的书案前坐下。

齐恕问:“父王与母氏是在此相识相爱的?”

“不,不是这儿……”齐王笑了笑,回忆起从前的旧事。

那已经是十几二十年前了,他还是齐国的太子,而杵子只是一个被遗忘的妾夫人之女,还是犯了先王之怒差点被处死的妾夫人之女,他们之间本该交集很少。

可是一年祓禊节,祭祀春神的太子走出宣台深宫,被出游的女子团团围住,用表达爱意的鲜花和果子砸了一身,随众都在打趣地笑他,只有他窘迫地东遮西挡,还是差点被砸出满头包。

一个面容姣好的少女提着剑闯进来,高昂着头颅,趾高气扬地拦在太子臼儿面前说:“他是我的,都不可以和我抢!”

有人不服,问:“祓禊之日,男女交游,全凭乐意,凭什么他就是你的了?”

少女抬剑指着那女子道:“那要不你打赢我,从我手里抢过去?”

于是,她们打了一架。

“她们打了吗?谁赢了?”齐恕问。

“你母氏赢了。”陷在回忆里的齐王浅笑,“我从未见过那样骄横的女子。”

宣台宫的女子,都是规矩的,或是老成的,在先王的规则之下,一切向中州各国学习,打压女子的地位,于是才有刚归顺不久的芮夷族叛乱。

杵子打赢了那不服的女子,理直气壮地抢走了太子臼儿,她戏弄他,轻薄他,一切都和父王给她安排的那些贵族女子那么不同,她编造了一个外族贵女的身份,被严格管束的太子臼儿被深深吸引,与她传递诗文,数次借公务之便出宫与她游玩。

太子臼儿以为他们相爱了,就在他高兴地领着杵子到齐王面前,说想要娶她为妻时,却遭到一道晴天霹雳。

杵子根本不是什么外族贵女,而是他的妹妹,被放养在偏僻的在兹宫的芮美人之女。

尽管她被先王打得几乎没了半条命,却还是不屑的笑。

她说:“高贵的齐王陛下,你抱守着你的严苛规矩,可是你没想到吧,你亲自教养出来的儿子,和你的女儿做了这世上最不守规矩的事。”

先王大怒,太子臼儿不可置信地看着杵子,因为那时候他们并没有做到那个地步,但太子臼儿却在她脸上看到得逞的微笑,她咬死了他们做了不该做的事。

她是故意的。

她知道他的身份,她精心编造谎言,就是为了引诱他,让他爱上她,然后又在全天下面前“揭穿”他犯了一个多么令人唾弃的错误,令他百口莫辩。

“她是在报复。”齐王臼儿露出一个苦笑。

报复先王对她们母子的冷落近乎囚禁,报复先王对叛乱的芮夷族的**。

芮夷族至今仍与齐国为敌,宁死不降,就有当初先王**留下的恶果。

自此,臼儿乱妹的丑闻天下皆知。

“后来呢?”

“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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