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块银白色的灵石悬浮在空中,透明的外质包裹下,丝丝银白在里面极缓慢地流动,经由无形的力量牵引,一左一右向封影的手心汇去。
如果开启内视,封影就能看见那两缕银白从他的掌心汇入,又在他的经脉中不断分叉,密密地遍布了他身体中的每一处经脉,最终经由两端同时汇入丹田。
银白色的灵气不断被抽取出来,那灵石越来越透明,越来越空旷,直到彻底变成一块普通的透明石头为止。
封影睁开眼,吐出一口气,稳定了一番丹田中的灵气。
然后他的目光落到面前紧闭的房门和身侧的令牌上。
几个时辰以前,枝镜带他去了趟月阁。
月阁是天剑宗的藏经阁,天剑宗所有的功法,剑法,见闻,都藏于此处,枝镜带着他顺着环状的楼梯一路向上,最后在剑法的区域停下。
“选一本你喜欢的吧。”
封影一时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茫然地抬头。
枝镜对他有着无尽的温柔与耐心:“我不知道你擅长什么剑法,又想练什么样的剑法,思来想去,还是让你自己挑选更合适。”
封影沉默了许久,才开始一本一本瞧过去。
枝镜随时准备着为他打开灵光屏障,但封影显然很有成算,他走遍整个区域的架子后,回到了最前头的两排,毫不犹豫指了指其中一个格子:“这本。”
枝镜取出令牌,去一旁拓印了一份。
拓印过程中,他草草地看了眼封影选的这部剑法。
《长虹剑》。
气贯长虹,正气凛然。
很符合封影的气质和他此前展现出来的剑招偏好,他会在这么多极品的剑法中对这部一见钟情就显得没那么意外了。
收起拓本,枝镜又带着封影去了日阁,当着他的面提了两块极品灵石。
“记住路了吗?”
“记住了。”
枝镜满意地点点头,将刚从值班弟子手中拿回来的内门长老令牌扔给封影。
封影下意识接过,抬头看向他的师父。
“我待会儿要研究你挑的那本剑法,要是灵石用完了,你就自己来取,记住,一次只能提两块,极品灵石有其危险性,千万不要贪多……”
封影迅速将令牌举过头顶:“弟子不敢。”
枝镜:“有什么不敢的?就算我今天不看剑法,早晚也会有别的事要做,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守在你身边,一见你灵石用完了,就去帮你去取。所以你自己拿着才不会耽误修炼。”
封影高举着令牌,低着头,视野里只能看见枝镜垂落的白袍,他很想告诉他的师父——没有哪个弟子,会奢望自己的师父时时刻刻围着自己转,也没有哪个师父,会给自己的弟子提供不间断的灵石,还是极品灵石,弟子拿的,本该就是有限的资源。
所以,怕他不能及时取得灵石而将令牌一块儿给他,这个理由,是不成立的。
但他不敢说,他怕他提醒了枝镜,枝镜就会将他对他的优容一并收走。
或许枝镜只是没经验而已,不知道对徒弟其实并不用那么上心,等他一提醒,这些令人惊撼的优待……就该被收回去了吧。
“……谢师父。”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他果然还是无法做到亲手打破一个美梦。
门还是紧闭着。
枝镜还是没有出来。
他的目光移向那枚泛着古朴灵光的令牌。
枝镜是对的,他不该浪费任何时间,他应当拼尽全力去修炼,师父给他提供了如此得天独厚的条件,他就更不应该为了无谓的原因耽搁。
抓起令牌,他朝外走去。
天剑宗作为灵域历史最悠久,最强大的宗门之一,它的老派体现在许多方面。比如,天剑宗上上下下的衣食起居,仍旧多以灵气器具为主。神殿发布水晶灯的制法后,哪怕是富有到可以整夜整夜常燃灵气灯,因此还被称作不夜城的玄城,都已经不再用灵气灯了。
只有像天剑宗这样的老派宗门,才会保留灵气灯,因为他们不是像玄城那样烧灵石,而是让弟子们自己去灌溉灵气灯,以此作为修炼的一部分。
再比如说,枝镜参加天剑宗的收徒大典时就曾感慨过——明明摄像机和投影仪的制法已经下放,而且收徒大典多少也算个盛世,很适合在大屏幕上转播,他却还要辛辛苦苦地用肉眼去看那蚂蚁大小般的弟子们爬天梯。
只能说,天剑宗有自己的矜贵与傲气,认为自己宗内的人都该有堪比4k摄像机的双眼。
但即使是这么老派的天剑宗,也是有妥协的地方的。
天剑宗林立的百峰间,有无数悬浮车轨道纵横连接,毕竟,这和灵气灯不同,灵气灯是个弟子都能点亮,最多就是因为灵气太少或者质量不好导致光有点暗,但是要做到御剑飞行,起码也得筑基期,这是一部分弟子要花上数年,甚至数十年才能达到的,这数十年里,比起让他们用腿跑,或者去借代步灵兽,或者拜托其他人带他们,神殿提供的悬浮车无疑是更好的选择。
这也方便了封影,从启剑峰到日阁所在的主峰附属峰,他只需要转上四五趟车就可以了。
但就是这么简单的过程,都能出现意外。
“封——影?”
封影刚从悬浮车上下来,正在看要怎么走去下一个站点,一个高傲的声音响起,喊的是他的名字。
他向后看去,见到了一个微扬着头的白衣少年。
少年俯视着他,不论是声音还是表情,都饱含不屑与敌意。
封影皱了皱眉:“是。你是?”
他回忆了一番,确信自己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人,也不知道对方的敌意是从何而来,不过……他自嘲一笑,也不是第一次碰到这样无来由的敌对了,居然还没习惯吗。
对面的少年以一种极端的自矜与高傲报出了自己的姓名:“风钦。”
封影当然知道这个名字,自他出生后,他就与风城的风钦与玄城的徐敛不断地被同时提起。
他们说:
“真幸运啊,这个孩子,哪怕混了那么平庸的血脉,还是继承了徐天白的天赋,而不是……”
“幸好幸好……”
“……”
封影皱了皱眉,并不知道风钦找他有什么事,虽然他们一直在被相提并论,但是明眼人都知道,他封影只是顺带的,他不觉得风钦会想要,或者说,有那个必要和他一决高下。
“风兄可有什么指教?”
风钦右手如雷迅疾向右抓去,一把利剑以难以看清的速度出现在了他手中:“指教?不错,正是要指教指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