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黎的老家在下面的乡镇,母亲因为身体不太好而住进县里的疗养院。
不是孟黎不想将人带在身边,他小有天赋,工作上还算得心应手,业余时间也够照料母亲。
可他妈说是“故土难离”,哪怕只是隔着四个小时车程的隔壁市,哪怕高铁直达也就一个多小时——孟黎大学考的这边,熟悉之后就有了定居的意思。
孟黎接到电话,只能连夜开车回去。霍临自然不放心,还叫了十七子中的两个。
不是以他们的精力与专注,自驾四个多小时有什么问题,而是他俩如今身份不同寻常,如果不带着人,官方不可能让他们“自行冒险”。
车子直奔县医院去,孟黎他妈被气的住进了医院,疗养院的人发现状况的时候,已经不是他们的医疗设施能够处理的了。
但好在经过治疗,现在状况已经平稳了下来。孟黎赶到的时候,就看到还算安静的病房里,他妈正睡着。
他轻手轻脚的进去,对旁边病床被吵醒的家属歉意的笑笑。
哪怕医院说已经体征平稳,孟黎还是并指摁住胡女士的手腕,用他还细弱的灵气,将她的身体探查、滋养一遍。
等他白着一张脸,打算离开的时候,胡女士悠悠转醒。
看到儿子陪在床前,还挺高兴,不过转而又道:“这大晚上的,你还来回折腾什么,妈也没啥事儿。”
孟黎简直都要气笑了,都差点心梗了还没事儿,那什么才算有事儿?可是这会儿对着个病患,他这话又说不出口。
“又是你那弟弟来找你要钱了是吗?”孟黎还是没忍住问出口。
胡女士目光闪了闪,想说点什么岔过去,但孟黎也不必她正面回答,已经是二十多年的母子,他还能不清楚自己妈是什么性子吗?
“时间还早,你再睡会儿吧,等早上我给你送吃的来。”孟黎道。
胡女士倒是带着几分慌,说道:“他就是、就是……。”
“我也没多少钱给他不是?”
只是连吃饭的钱都拿去赌了,没钱潇洒更没钱吃饭,可不就想起了自己还有个姐姐。
胡女士这“辩解”为的也不是孟黎如何,反倒是怕孟黎真去找她弟弟的麻烦。
“毕竟是亲戚。”胡女士又道。
还是她亲弟弟,所以哪能看着他连饭都吃不上?
可从来都是“救急不救穷”,他一个手脚俱全的大老爷们自己不立起来,谁能管得了他一辈子?
何况他是不能管自己的温饱吗?他是有点儿钱不是去赌了,就是跟不知哪儿的、甚至不知谁的媳妇,去鬼混了。
去年还跟同村一家的有夫之妇勾勾搭搭,被人往家里送了冥币,结果他不但不羞臊,还拿着冥币找上人家质问,真当他做点那点事儿没人知道?
被人兜头砍了好几刀,他那么高个老爷们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
等人送医院来,他妈哭的死去活来。
这些事情一冒上心头,再看到他妈的脸色,孟黎只觉得心头火气更甚,可他妈躺在病床上,他也只能强压火气。
“我朋友送我来的,他们还等在外面。你先休息,我得去安排他们住宿。”孟黎道。
一听这话,胡女士连忙应着,只要孟黎不去找他舅舅麻烦就行。
孟黎神情温和的关掉床头灯,给胡女士掖好被子,转身出来时,一张脸却是铁青。
江帆和方磊出去转悠一大圈,才找到一家开了门早餐店,把能买的餐点都拎了回来。
有了气感后本事有多大长进,暂时还不清楚,但饭量那是显而易见的大增。
孟黎却没什么胃口吃,他已经被气饱了。
既是气那个混蛋,也气胡女士拖泥带水、优柔寡断,更气自己的无可奈何。
“他们又不是什么好家人,老头子重男轻女,我妈小时候受了多少苦,因为这个弟弟遭了多少罪,受了多少伤,她怎么什么都不记?”
“我有时候都恨不得我妈对我不好,这样我就可以啥也不管了。”可偏偏他妈对他不坏。
除了在事关她弟弟的时候偏心眼儿。
孟黎咬牙切齿道:“我见过重男轻女的,见过多孩家庭端不平一碗水的,但没想到的是,我遇上的是传代养舅的。”
也是在小众赛道上一骑绝尘了!
越说,孟黎的神情越发冷肃,甚至隐隐开始戾气横生。
从孟黎说起网上的醉酒打人的热搜时间时,霍临就格外注意他的情绪变化,却没想到在这时急转直下。
他顾不上安静的倾听,一把抓住孟黎的手:“孟黎,看着我,冷静一下。”
骤然被打断思绪,听到霍临坚定的嗓音,孟黎还愣了一下。
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想了些什么血腥东西。
其实每个人都有恨得牙痒痒的对象,在心里想些什么折磨人的手段发泄发泄是很正常的,不论是道德还是法律,都是论迹不论心的。
论心无完人。
但是刚才孟黎却是陷入那样的情绪之中去,将每个法子都琢磨了一遍,在挑拣着最合适、最解气的法子!
他所想的每一样,都是他完全能够做到的法子。
“不要为了这么个东西,断送你自己。”霍临道。他没见过孟黎的舅舅,可他不止一次听过对方的存在,甚至支撑孟黎从万劫渊回来的动力里,对方还贡献了一份力量。
当然,不是好的方面。
孟黎要是不回来,就胡女士这个性子,迟早会被敲骨吸髓!
“我……”孟黎揉揉额角,“我是不是乍然获得超出常人的力量,所以心性左了,尽想着为非作歹了。”
霍临摇了摇头:“不尽然。也可能是因为你的记忆渐渐恢复,但又不全,你就不太受控了。”
在万劫渊那样的地方,要不了多久就能改变一个人的性子。
而且多数不是会往好的方向改变,因为太折磨人了。
那里可不是**律的地方,遇上任何事,都只能凭自己的力量解决,死亡更是司空见惯。
他们两人手上也不是干干净净,只能说是不曾滥杀无辜罢了。
“你只是被气到了,你不会变成那样的。”霍临又道。
看到热搜的时候,孟黎想的不还是帮助那些女生吗?所以,都是那个混蛋的错。
孟黎看着霍临的神色,听出他的未尽之语,顿时控制不住笑出声来。
“没想到你能这么帮亲不帮理呢。”毕竟霍临给他的感觉,一直很正直。
霍临的神色也松懈下来:“我又不是什么死脑筋的迂腐人。”
“而且,谁跟我亲,我分的很清楚。”说到后面,声音便压低下来,像是在说什么两人之间的小秘密。
被那着重咬字的“亲”烫了一下耳朵,孟黎顿时从耳根红到脖颈,只觉得有一根筋被拨动,一下软了腰。
他咬牙忍过这一下,故作无事地敲了一下霍临的胳膊,让他离自己远点:“说话就说话,别往我耳朵里吹气。”
小狗狗被吹耳朵都要伸爪挠挠,更别提他了!
孟黎觉得自己这不过是自然的生理反应,不带任何旖旎,但触及霍临满含笑意的眼神,还是觉得不能好了。
“我还是要去找那混蛋撒气的。”孟黎起身道。
霍临自然不会只让他一人去。
却又不约而同的瞒着被忽悠去睡觉的江帆和方磊。
原本是来“保护”孟黎和霍临的江帆和方磊:“……”
“以前我也遵守那什么‘幸福者必然原则’,其实也不过是无可奈何的退让罢了。毕竟我不是无牵无挂,为了那么个家伙,真的做出了什么违法的事情,葬送了自己不知道。”
但其实这不过是另一种“受害者有罪论”罢了。
他过的好,有家有业,就要承担来自走投无路者的嫉妒、怨恨,甚至是杀戮,就因为他想珍惜一切、好好过日子?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些不得不忍让的夜里,独自消化情绪时有多委屈多痛苦。
“没有能力的时候,我自然要以保全自己为主,毕竟也确实是无法孤注一掷,更不值得。但是现在既然我有不同以往的能力,有些事情也该变一变了。”
“不过你也别紧张别担心,我还是会遵纪守法的。”
孟黎笑了一下,示意霍临自己想通了,但笑容的尾端却又带着几分寒气森森。
现在的他可有的是力气和手段不留痕迹的折磨那个家伙。
霍临信任他,却也不会让他一个人去,目光十分坚定,不容孟黎拒绝。
孟黎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跟霍临说了些什么,不是轻易会跟人说的东西。
就连跟他妈,他如今都不会内心剖白到这个地步。
——不仅仅是他妈不会顺应他的意思,让他去处理他那个舅舅。更因为他妈还可能会觉得他太冷漠,毕竟是亲戚,只是搭把手的帮忙,不是大事儿。
“我妈还真信他那‘小赌怡情’的鬼话,但赌就是赌,不是几十万、几百万的赌债,就不算事儿了吗?”
“还这边闹离婚,那边找新人,这就不是婚内出轨、脚踏两条船了吗?”
趁夜,孟黎和霍临轻松翻进农家院里,将睡着的人拎起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