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榻之侧 第116章 第一一五章 结案

晟帝给了三司五日的时间，命令他们克期查清这桩谋逆之案，然三位大人只不过用了短短一两日而已，就将这案子查了个水落石出。

因此案罪不可赦，所以要将犯人处斩不必等到秋后，三司奏请了晟帝的旨意，判了梅境和与梅枕霜斩立决，而杜迎舟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利用，虽侥幸保住了一条命，却也落得个流放的下场。

梅境和与梅枕霜被押送至刑场的那一日，城内不少百姓都来看热闹，其中还包括不少在先前受其迫害之人，尤其是梅枕霜，他在鬼市开设的那家赌坊不知致使多少无辜黔首家破人亡，因而从他坐囚车离开宗正寺的那一刻，就有人往他身上扔鸡蛋和烂菜叶。

梅枕霜面无表情的坐在囚车内，打破的鸡蛋从他头上流下，衬的他整个人无比狼狈，昔日作威作福的安王如今仿佛被抽去了三魂七魄的木偶一样，就这么眼神空洞的听受着路人的詈骂，那些阴毒又刻薄的咒怨，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听到的最后的声音。

梅境和心中仍有几分不甘，但斩立决是奏请过晟帝的，因此谁也救不了他，在被从囚车上拽下来押至刑场的那一刻，他便将心中所有的怨恨都发泄到了梅枕霜身上：“我落到如此下场都是被你所赐，梅枕霜，我要让你在地府里做鬼也不得安生！”

两人被刽子手推搡着跪下，梅枕霜乜了他一眼，随后露出了一个嘲讽的表情，什么也没说。

时间终于到了午时三刻，监斩官扔出去一支令签，凝重道：“行刑！”

两个刽子手闻言齐齐抬起手中的鬼头刀，刑场下有些胆小的百姓不敢去看，便偏过了头或捂着眼睛，只听得刽子手用力怒喊了一声，而后周遭便传来了或骇然或胆颤的惊呼。

刑场上，刽子手手起刀落，昔日的天潢贵胄，身首分离。

混在人群边缘处的秦老六看清了这一幕，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了。

梅擎霜府上，书房。

秦老六将他在刑场上看到的情形一五一十的禀告给了梅擎霜。

梅擎霜问道：“他二人死前说过什么没有？”

秦老六想了想：“梅枕霜自始至终没有开口说话，倒是那梅境和对他说了几句咒骂之语。”

“嗯，知道了，”梅擎霜语气淡淡的：“你回去吧。”

秦老六抱拳应了声“属下告退”，便离府了。

江吟时和颜松落还在一旁，前者有些疑惑：“这谋逆之案既然已经查清，陛下怎么还不让人来传旨，解了您的禁足啊？”

“就快了，不急。”梅擎霜丝毫不关心自己要被禁足到什么时候，反正他一个闲散王爷，在朝中也没有什么要紧的职务，若是能偷闲几日，在府里与兰松野耳鬓厮磨，他倒也乐得自在。

“吩咐下去，让府里人收拾东西，咱们出去一趟。”

“出去？”颜松落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去哪儿啊？”

梅擎霜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二人一眼：“昭国。”

梅境和与梅枕霜被斩首之后，对于朝廷来说，倒没发生多大的变化，国家还要运转，该议的事还是要议，不会因为两个有罪之人就暂停下来。

今日的朝堂之上，便有官员提起昭国质子一事。

杜迎舟行刺昭国质子至今，已有□□日了，也亏得那兰松野命大，伤成那样居然还能残喘至今，只不过一直昏迷着，不知何时才能苏醒。

此事想要一直瞒着昭国是不可能的，再拖下去只怕兰松野会真的死在质馆，因此今日的朝堂之上，晟帝便开始同群臣商议起此事。

晟帝坐在御案之后，语气庄严：“众卿以为，昭国质子一事该如何处理是好？”

“陛下，”有官员站出来道：“微臣以为，眼下最亟待解决的，是不能让昭国质子死在晟京，我们不如趁他奄奄一息之时，将他送出晟国。”

“不妥不妥，”又有一官员出列道：“昭国当日将兰松野送来为质，这是两国黔首都清楚的事，现在无声无息的将人送走，若他日昭国问我朝要人，我们要如何与昭国交代？”

“大人听我说完，”先前那官员手执朝笏，不紧不慢道：“依微臣拙见，我们大可利用昭国两位皇子之间的矛盾，将兰松野遇刺一事撇清关系。”

众人都不难听出此话的弦外之音，只听朝堂之上响起几声窃窃私语，晟帝沉思了片刻，也开口问道：“卿尽管将你所想之法细细道来。”

那官员应了声是，然后缓缓说道：“据微臣所知，那昭国太子兰鹤诗与兰松野一向不睦，只因那兰鹤诗乃是庶出，兰松野才是嫡长子，而昭帝却并未按照‘立嫡以长不以贤’的古训立兰松野为太子，是以昭国朝堂之上，便有臣子对此颇有微词，想来那兰鹤诗也知道自己能入主东宫，多半是因为其母妃乃昭帝宠妃的缘故，所以也怕兰松野会伺机夺权，这才一直将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有几位对昭国皇室内部情况不太熟知的官员，听到此处不免疑惑：“那兰松野性子怯懦，乃我等亲眼见之，这样的人如何会夺权？兰鹤诗为何要忌惮他？”

另有一官员补充道：“听说兰松野的舅舅是一位武将，手握重兵，想那兰鹤诗不是忌惮兰松野，而是忌惮那名将军吧。”

朝堂上的百官听闻此言，便有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正是，”先前那位官员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正因如此，那昭国太子一定不想让兰松野回到国内，而我们只要将兰松野回昭国的消息放出去，想必兰鹤诗一定会派人前去刺杀，只要他死在自己的邦畿之内，可就与我晟国毫无关系了。”

对啊！确实可以利用这一点移祸江东，但无缘无故的将质子送回去恐惹人生疑，总该想个由头才是，便有官员站出来问道：“可是我朝当用什么理由知会昭国，告知对方我们要送兰松野回国呢？”

这确实是个需得好好商讨的问题，兰松野来到晟京不满一年，当日昭国原本是为了借兵才将他送来为质的，结果晟朝派出去的五千将士全部死在了昭国境内，事后昭国也没有将兰松野接回去的意思，此事便一直不了了之。

原本晟朝将兰松野留下是为了能在以后的某些时刻能牵制昭国，但现在看来，别说牵制了，这兰松野压根就是个烫手的山芋，还是赶紧送出去为妙。

百官在殿上沉思半晌，有一官员谦恭道：“微臣斗胆，有一刍荛之见，陛下或可一听。”

晟帝：“爱卿只管说来便是。”

那人迟疑了片刻，而后手执朝笏举在胸前，微微躬身道：“陛下，不若让四公主假借和亲的名义，与兰松野一同前往昭国，如此，兰松野回国一事便顺理成章了。”

此言一出，顿时引起一片哗然，还不等晟帝开口，便有人质问道：“大人的意思是让四公主与那兰松野和亲？”

对方应道：“在下说了，只是假借此名而已，只要那兰松野一死，四公主还是会回来的。”

“此法不妥，”又有一官员语带不满的说道：“我等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为何遇到此等家国大事之时，却要牺牲女子换取一国安定，那朝廷要我等有何用！大人也是饱读诗书的才士，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难道连如此简单的道理都不懂么！”

“是啊……”有人补充道：“况且依你所言，等那兰松野死后，四公主独自回朝，届时公主的名声将会如何？会不会遭人非议？这些你如何保障？”

方才提议让梅馥霜前往昭国和亲的官员，顿时成了朝上的众矢之的，他急着为自己辩解道：“我本意也是为了陛下分忧，诸位大人不必如此激愤，我家中若有女儿，自会让她代替公主前往昭国，又何必在此进言呢！”

有人听闻后冷笑了一声：“大人这话说的可真是轻巧，若真如你所言，你家中虽然没有女儿，可族中却一定有适龄的女子吧，何不请陛下将其加封为郡主，与那兰松野一起回昭国去啊？”

“你……”那官员听到这话时候，果然羞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却仍自嘴硬道：“我虽有此意，却也不能用族中小辈的终身大事来逢迎圣心！”

对方不屑道：“大人的意思是，公主的终身大事，便可以当成你博取直名的筹码了？”

“你……你这是故意曲解！”那官员气的话都快说不利索了：“身为皇室儿女，自出生的那一刻便肩负着以身许国的使命！我不过提出了一个法子而已，诸位何必如此咄咄逼人！”说罢他跪在地上对着晟帝俯首道：“请陛下明鉴，老臣一心忠荩，绝无它意啊！”

晟帝被他们吵得头痛，摆了摆手无奈道：“罢了罢了，爱卿不必解释，诸位为我晟朝披肝沥胆，朕都明白，快起身吧。”

那位官员道了声“多谢陛下”，这才慢慢从地上站起，归入班位之中了。

晟帝坐在龙椅之上，面带严肃之色：“让四公主假意和亲一事暂且先搁置不提，众爱卿可还有别的法子，能顺理成章的将昭国质子送回去？”说到此处他突然想听听梅擎霜的主意，便唤道：“霜儿何在？”

下站的百官一片寂静，无人应答。

正当晟帝面露疑色之时，孙公公在一旁提醒道：“陛下这几天日理万机，都忘了五皇子还禁足在府中呢。”

晟帝闻言揉了揉眉头，疲惫道：“朕怎么将这事给忘了。”他当即对孙公公吩咐道：“你亲自去五皇子府中传旨，速速让霜儿入朝一趟。”

孙公公垂首应了声“是”，便立即带人前往梅擎霜府中了。

他到府里的时候梅擎霜一副愕然之色：“现在便入朝？”

孙公公笑呵呵道：“是，五皇子快随老奴前去吧。”

梅擎霜只装作毫无准备的模样，急急换上了朝服，随后跟着孙公公一起入宫了。

百官一边等他一边商议着别的法子，等了许久才将梅擎霜给等来，他来的虽然仓促，但丝毫不曾失仪，入殿后先对晟帝行了叩拜之礼，这才从容自若的开口道：“儿臣拜见父皇。”

他这举手投足之间风度尽显，看的晟帝越发满意，于是先开口宽慰了一句：“霜儿，这些时日委屈你了。”

“儿臣不敢。”梅擎霜恭敬道：“儿臣忝为人臣数年，并无翼赞之功，朝中大小诸事，全仰赖父皇圣明烛照与诸位大人黼黻皇猷，如今儿臣不过配合审案而已，何来委屈而言。”

晟帝点了点头，欣慰道：“朕果然没有看错你。今日传你入宫，乃是为了昭国质子一事，你也知道那兰松野重伤昏迷，是以不能让他继续留在晟京，以免引起两国事端，诸位爱卿正为了如何将兰松野送回昭国一事而争持，朕倒想问问你对此事有什么法子。”

梅擎霜想了想，谦逊道：“儿臣无能，想听听诸位大人的想法。”

众臣不敢开口，晟帝便说：“有人建议让公主假借和亲之名，与兰松野一起前往昭国，依你之见，此法如何？”

梅擎霜举着朝笏的手指一紧，随即面色如常道：“父皇，我朝并非无人，怎能让皇姐身赴险境，此法一则容易让昭国怀疑我朝别有用心，二则不利于皇姐以后挑选驸马，儿臣斗胆，此事还应再三斟酌。”

晟帝道：“嗯，朕也知此法尚有不妥之处，召你前来便是为了让你一同参详，你若有主意，尽管直言便是。”

梅擎霜佯装沉思，其实他心中早有主意，只是这一时片刻的也不能立即说出来，便站在殿上皱眉思索，少倾后，才冷不丁的问了一句：“那北狄皇子挛鞮贞元是否还在四方馆住着？”

挛鞮贞元？怎么忽然提起他来了？鸿胪寺的官员站出来应道：“五皇子说的是，那人还在四方馆。”

众官员都在等着梅擎霜继续说，晟帝见他一副凝神思忖的模样，不禁也好奇他到底能想出设么法子，好在梅擎霜没让百官等太久：“父皇，依儿臣鄙见，我们不如将挛鞮贞元与兰松野一起送到昭国去。”

祝大家中秋节快乐(∩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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