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一轮声讨池清焰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响彻整个茶楼。
顾阳拳头握紧,额头上青筋突起。
“这种栽赃陷害的谬论,我听不下去了。”
池清焰见他掐诀,赶紧开口:“师兄,不要对普通凡人使用术法。”
修道之人忌讳对普通且无害的凡人施法,容易反噬且会影响求仙问道之心。
一般他们来到人界都不会轻易施展术法,会伪装成普通凡人混入人群之中。
“可是……”顾阳气急败坏地坐回去,开始大口吃肉包子转移注意力。
池清焰提醒他别噎着,又将他杯里倒满茶水。
他一抬头,对上陆慎屿深邃的眼眸。
还没来得及开口,只听楼下的说书人又开始言之凿凿地讲:“心照不宣的事情,我就不明说了,反正恶人自有天收。我们再来说说池清焰另一个卑劣的行径。”
众人聚精会神地看着他。
池清焰也挺感兴趣的,赶忙扭头看向楼下的说书人。
“这次他强行要结为道侣的徒弟,是他强取豪夺的。”
围观群众有人大声问:“抢的谁的?”
“他亲弟弟池花昭的爱人。”说书人摇摇头,一脸不耻地讲:“为了拆散这对苦命鸳鸯,池清焰还残忍地将弟弟杀害了。”
“尸骨无存。”
“神形俱灭。”
“连转世的机会也没有。”
茶楼里的讨论声音再次沸腾起来。
弟弟池花昭是自己杀的没错,但起因并不是因为他想拆散他们。
池清焰甚至一度想劝导池花昭从善,改过自新洗髓重新修炼正道。
可池花昭哪里会听他的,后面还暗算他。
池清焰有点鼻酸,胸口堵慌。
他拿起一杯茶往嘴里倒,又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
顾阳看着他眼眶泛红,很是心疼,他拍了拍池清焰的背,“师弟不急,慢点喝。”
池清焰一边咳一边擦了擦眼角,一抬头,又是笑容满面,“我没事,太久没吃东西啦,有点控制不住。”
陆慎屿越看他们俩对话,越心烦。他倏地站起来,桌椅弄得很响。
池清焰跟顾阳纷纷看向他,只见他一句话也不说,头也不抬地走了。
“阿屿……”他肯定是生气了。
池清焰跟了上去。
这种胡诌乱扯的内容,顾阳早就听不下去,刚准备也跟上,被店小二拦着结账。
等他结完账追去,那两人连个影儿都没了。
池清焰原本是想在等顾阳的时候找点乐子,才带陆慎屿来这热闹的茶楼。
没想到会遇上这种事儿。
他追上陆慎屿之后,默默地跟在他旁边走了好一会儿,直到来到一处河堤边,陆慎屿停了下来。
池清焰站在他旁边,手搭在护栏上,悄悄地偷窥他。
见他神色稍稍缓和了些,池清焰这才说:“说书人都是胡诌的,没几句真话,阿屿你不要生气了。”
陆慎屿转过身,上前一步,近乎逼视着池清焰,他的口吻很冷淡地质问他:“师父,我为何要生气?”
池清焰:“……”脸臭得这么明显。
“他们议论的人是你。”陆慎屿一字一顿咬得很重,“你的事,关我什么事?”
“怎么会没有关系呢。”池清焰忙说:“我们是要成为道侣的一对,我风评不好,会连累你跟着被人指指点点。”
陆慎屿冷哼一声:“所以呢?”
“我会在婚宴上说明一切。”
池清焰原本没有打算说出来,他跟天钟他们都决定把宗门的丑事埋进黄土里。
但在这一刻,池清焰不想再默默承受了,他说:“我一个人背负所有的骂名都没关系,我早就习惯了,但你不同。”
池清焰明亮的眼眸直视着对方,骄傲地说:“百年之后,你一定是名扬天下的上仙,我不能让你的名声有任何污点。”
陆慎屿在心里冷笑,我的污点就是与你结为道侣。
不过没关系,反正你活不过婚宴那天。
“阿屿,我以前是一个人,怎样都无所谓。”池清焰看着他时,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现在我有了你,我会为你多考虑些。”
陆慎屿不想看到他笑,又是这种笑容。
为什么总是在笑。
我总会让他有哭的一天。
池清焰说了那么多,陆慎屿连哼都不哼一声,他板着一张冷若冰霜的脸,转身往前走。
察觉到那个讨人嫌的人跟了过来,他说:“别跟过来。”
池清焰脚步一顿,望着他的背影怅然若失,刚下山不到一天,就跟徒弟闹不愉快了。
池清焰一直摸不准陆慎屿的性子。
他刚刚明明就生气了,但不承认。
池清焰思前想后,最后的答案还是落在某个人的名字上。
陆慎屿一定是生气别人提到了池花昭。
真烦人。
*
陆慎屿用几句恼人的话,顺利支开池清焰,一个人来到郊区的一处别院。
他将四周落下结界,庭院内,一名身穿黑色衣服的男子出现在陆慎屿面前。
只见此人单膝跪地,向他请安。
“陆宗门。”
“起来回话。”
“是。”
此人便站起来,但站在陆慎屿面前,一直都微微颔首,不敢直视宗主的脸。
他跟随陆慎屿几十年了,但每次跟对方汇报任务时,依然提心吊胆。
陆慎屿语气冷淡,“周河,茶楼那个说书人跟老妇拙劣表演,是你安排的?”
叫周河的男子低着头,额头流下冷汗,“回禀宗主,是甘恒的主意。”
“多事。”陆慎屿听罢,冷吭一声:“他人呢?”
周河紧张地回答:“陆宗主,他昨日启程去了幽都,说要取一个宝物。”
“把他抓回来,活的。”陆慎屿的平静地说:“我要亲手把他的内丹挖出来。”
“大人息怒。”
周河吓得再次跪下来,因为恐惧而浑身颤抖:“大人,甘恒他、他也是想为您出口恶气。”
整个组织的人都很敬重陆慎屿,他们在暗处韬光养晦,为的就是等陆慎屿惩治仙界,夺回魔界,让他们能够重一雪前耻。
因此,拥趸陆慎屿的人,十分不满他目前在仙宗的处境。
凭什么只是宗门一个小小基层,靠跟掌门双修来获得地位。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甘恒是个急性子,他自作主张,搞些自作聪明搞事情出来。
“为我出气?”陆慎屿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脸上露出一个让人忌惮的笑容,“我的私事,他也配插手。”
那个笑容周河没看见,因为他根本就不敢抬头看陆慎屿的脸。
“再去给我查一件事。”陆慎屿想到今天早上的事,冷声吩咐:“去查薛沫蓉。”
他要知道池清焰跟他们这些人到底有多深的过节。
*
池清焰与顾阳刚到客栈,便看见大剌剌坐在大堂中间,胡吃海喝的解月临。
他正对着大门而坐,一身银灰色的华服把他包装得人模狗样,竟有几分气宇轩昂。一双带着痞气的脸庞,看起来就很不好惹。
“我的天,你们是靠双脚走过来的吗?”
解月临第一时间看到他们,一只大长腿搭在椅子上,冲他们招手:“我都等了大半天,还以为你们出事了。”
“解少主。”顾阳走过去跟他打招呼。
池清焰则不吭声,耷拉着脑袋,在解月临旁边坐下来。
解月临发现他这位好友气色不佳,心情低落蔫搭搭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阿焰,怎么了?”
顾阳看了眼师弟,欲言又止,“他啊……”
“赶紧给我说说。”解月临来了兴致:“说出来让我开心一下。”
“滚。”池清焰在桌下伸脚,踏了他一下。
“别忘了办正事儿呢。”解月临吃了个花生米,低声说:“淮宁镇是丹元教的管辖范围,我们的调查不能打草惊蛇。”
顾阳突然来了一句:“师弟,我们此行的任务,你有告诉师侄吗?”
解月临:“师侄?”
池清焰清了清嗓子,说:“是阿屿,毕竟我们即将成为道侣,他不放心我,也想时刻跟我待在一起,所以……”
“你当我是傻子吗?”
解月临手中的筷子敲了下瓷碗,发生刺耳的声响。
顾阳:“……”我完全不敢说话。
池清焰:“……有话好好说,他还不知道我们要做什么。”
“池清焰,我真是想把你的脑子敲开看看装的是什么。”解月临气急败坏地说:“带谁不好,带那个养不熟的小崽子?”
解月临鄙夷地看了池清焰一眼,还要继续数落他时,一抹白色的身影出现在他们面前。
他缓缓抬头,口中那个“养不熟的小崽子”陆慎屿,气质清高正以冷若冰霜姿态看着他们。
这小子。
“阿屿,这么快就回来啦。”池清焰护犊子,一把将他拉过来,跟自己坐在一边,明明是个四方形的桌子。
刚刚对视的瞬间,一股无形的气势压过来。
解月临就知道他这个徒弟没有表面上那么小白兔,但当着人的面,他自然不会说什么。
“阿屿,这位是我的好友,他以前来过均浩峰你应该见过。”池清焰拉着陆慎屿,热情开始介绍:“他是斩千谷的少主,年少有为,就是脾气不太好。”
解月临:“呵。”
“陆慎屿。”池清焰得意地冲他扬了扬下巴,骄傲地说:“我的首徒,是我养大的!”
解月临:“骄傲个锤子,说得好像是你生的一样。”
池清焰一本正经:“那就是乱.伦。”
顾阳:“……”简直听不下去了。
陆慎屿:“师父。”
池清焰笑脸盈盈地看向他,“怎么啦?”
“手。”陆慎屿抽回自己的右手,态度冷淡,“不要碰我。”
解月临手指关节捏得啪啪响,要不是那小崽子被池清焰护着,他真的会一拳过去。
解月临阴阳怪气地说:“阿焰,这就是你说的,一直粘着你不放手的徒弟啊。”
“关你什么事!”池清焰恼羞成怒,“孤寡一生,你以后去找天钟这个老头子搭伙过日子吧。”
“嘴真毒。”
“彼此彼此。”
顾阳看到他们开始拌嘴,在一边乐呵呵地笑起来。
陆慎屿的余光,撇见池清焰耳尖上的薄红,脸庞平时白皙透亮,被惹恼了竟有几分粉色。
这让他想到了院子里栽种的几棵桃花树,每年三四月份花开时,也是这样的颜色。
池清焰凶巴巴地一直抖解月临这百年来的糗事,对方不甘示弱,提到他曾经的落魄。
“忘恩负义的混蛋。”解月临说:“以前你被余成天跟池义真揍的快要死了,是谁收留你的!”
他这话一说完,一直安静的陆慎屿开口说:“他们怎么会打师父?”
一个是亲生父亲,一个是传道受业的师父。
花昭曾说过,因为哥哥太过优秀,在同辈中出类拔萃。
深受父亲与师父的器重。
每每因为道法与修为不精进被骂的都是他,所有人都拿他与池清焰比较。
可他并不想比较,却无端招来了哥哥的记恨,从此对他只有恶意与排斥。
陆慎屿想到这儿,冰凉的目光落池清焰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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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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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