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一让。”
“别堵在门口呀。”
“生的俊俏就可以挡路啦?”
旁边来来往往的人摩肩接踵。
池清焰清澈的眼眸弯成月牙,笑着跟他解释:“别人推我的。”
陆慎屿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转身过朝着茶楼的大门走去,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跟着我。”
他大发慈悲地抬起手,拽着池清焰宽大袖口的一丁点布料,往前走走。
他的余光瞥见他的半张笑脸,池清焰真好哄。
池清焰像个小弟弟似的,跟在兄长后面往里挤。
这感觉有点新奇,他们之间的角色调换了。
他们上了二楼,刚好有一桌吃完离开,池清焰火速坐下去,笑着说:“怪不得今日人多,原来有说书人讲故事。”
店小二热情地跑过来给他们倒茶,“二位客观,想喝点吃点什么?”
陆慎屿对这些不感兴趣。
池清焰热情地跟店小二聊了起来,从说书人是什么来头,到店里有哪些小吃点的人最多,以及随近哪家客栈住着最舒适,全都被他问完了。
池清焰开始点菜:“我要一壶女儿红,还有——”
陆慎屿直接打断他:“不准喝酒。”
店小二笑了:“哥哥不让喝呢。”
谁是哥哥?!
你还要不要做生意。
池清焰立马坐直了些,凸显他的气势,“那就换成大红袍。”
他接着点了一份夫妻肺片,凉拌三丝,酱骨架,还有几个梅干菜肉包。
“听说这位姓李的说书人,曾经修过仙。”
池清焰啃着梅干菜肉包,腮帮子鼓鼓的,“他最擅长讲仙界秘史,我也想听八卦。”
陆慎屿慢条斯理为自己倒杯茶。
池清焰一边啃肉包一边又说:“我想听天钟的,他不会真的从来没有过道侣吧?!”
陆慎屿:“……”
“怪不得他心理有点扭曲,我就说——咳咳——”
池清焰噎着了!
他一把夺过陆慎屿刚放到嘴边的茶杯,一饮而尽。
好险。
随后他大力地拍打了几下胸口,大口吁口气:“……总算是咽下去了。”
陆慎屿微微蹙眉,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
池清焰摸了摸鼻子,看见他刻意保持距离的模样,又开始没脸没皮地逗他:“阿屿的嘴碰过的茶,果然是很不一样。”
陆慎屿:“……”
“我要什么时候能亲你啊。”他还开始抱怨起来:“我们正式结为道侣之后,我是哪哪都可以亲吗?”
说完这话,他眼眸闪烁,视线在陆慎屿身上游走。
陆慎屿问他:“除了嘴,你还想亲哪里?”
“只有嘴能亲啊?”池清焰眨了眨他漂亮的桃花眼,“我记得话本里写的,还可以亲——”
“师父。”陆慎屿缓缓吐出几个字:“你以后不准乱看东西。”
欵?
还没结为道侣呢,徒弟已经开始管着自己了。
但转念一想,他是开始在意自己了吧。
陆慎屿刚准备为自己再倒一杯茶,余光瞥见池清焰微微上扬的嘴角。
他动作一顿,“师父,你也不准胡思乱想。”
跟池清焰做那种事儿,即便是只在脑海里构想,陆慎屿也是不能接受的。
池清焰觉得他太霸道了,我在脑子里想都还不行了?
我想没想你又怎么知道?
我偏要想,我还要想很多跟你这样那样的画面。
池清焰哼着小曲,撸起袖子,拿起盘中最大的酱骨架啃起来。
没啃两口,旁边突然出现一位老妇,她佝偻着身子,身上穿着一件灰布麻衣,头发花白。
“这位公子,我年轻的时候见过您。”
池清焰看向陆慎屿:“阿屿认识?”
陆慎屿晦暗不明的眼眸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老妇,他收回视线,淡淡的吐出几个字:“不认识。”
池清焰也认为是老妇认错人了,陆慎屿极少下山,且一般不参与人界之事,怎么会给人留下印象呢。
“肯定没有认错。”
老妇往前走近了一步,笑起来满脸都是褶子,“您一定是仙人,三十年前我在原乡山采草药,遇到妖怪,幸得仙君救我一命。”
原来是这样啊。
老妇又转过头,笑眯眯地看着池清焰:“这么多年过去,没想到您身边也还是这位公子同您一起游历山河,你们的感情真好。”
池清焰上扬的嘴角缓缓落下。
三十年前,他算了下时间,是他闭关之后,陆慎屿被池花昭带下山的那段时日。
手中的酱骨架突然不香了。
“不对不对。”老妇连连摇头,笑着说:“看我老糊涂了,不是那位公子,再怎么相像也不是那一位。”
不知为何,池清焰总觉得这位老妇看自己的眼神,带着非常不友善的恶意。
他仔细闻了下,没有闻到魔修跟妖怪的气息啊。
“不知那位公子,现在在哪儿?”她转过头,看向陆慎屿。
陆慎屿冷冰冰的眼神直视着她,半晌,才缓缓道:“不知道。”
“是我唐突了。”
察觉到陆慎屿态度并不待见自己,老妇连连跟陆慎屿道歉,准备离开的时候又道:“当年你们眼中只有彼此,这感情真的让人羡慕。”
“感情是抢不走的。”老妇说完这句话,先是狠恶恶地瞪了池清焰一眼,再转身蹒跚地走向楼梯离开了。
池清焰胸口闷闷的,好烦呐,他好像被困在名为“池花昭”的鱼网里,想要逃出去就得鱼死网破。
那个老妇人从出现到离开,言行举止都特别吊诡。
感觉她就是为了编排自己才刻意为之。
不断不断的提醒自己,连个替身都不如。
池清焰看向陆慎屿,对方无视自己灼热的视线,连个眼神都不给。
明明离他只有一张桌子的距离,可又好像特别特别遥远。
池清焰心猿意马地收回视线,刚准备化悲痛为食量时,听见一声响亮的“师弟”。
他站起来,冲着楼梯的方向招手,开口的嗓音爽朗清脆,“师兄,我在这里。”
陆清焰掀起眼皮,就瞧见池清焰那张刺眼的笑颜。
他怎么老是喜欢笑呢。
他师兄的出现,有必要这么开心吗?
顾阳快步到他们那桌,将一个皮油纸包好的东西递给池清焰。
“是什么呀?真香。”
池清焰接过皮油纸,还没有打开,已经闻到香味儿,“哇,是小酥肉。”
“路口刚出锅的。”顾阳打开油纸,里面盛了辣椒粉,“你爱吃辣,我特意让老板多装了些。”
“师兄对我真好。”
池清焰把肉包跟酱骨架往顾阳那边推,又赶紧给他倒茶,“师兄累着了,先喝口热茶。”
陆慎屿默默地看着他们的互动,一股无名的烦躁感冒出来。
“他累?”陆慎屿轻笑,语气刻薄:“师父,载你一程的人是我。”
顾阳刚接过茶杯,听罢,先是笑了下,然后马上打圆场:“对对,师侄也累着了,速度这么快,果然是青出于蓝。”
“阿屿,那我也给你倒。”池清焰站起来,弯腰给陆慎屿倒热茶。
陆慎屿端起茶杯,视线落到他纤细的手腕上。池清焰的睫毛浓密而纤长,阴影落在眼窝上,高挺的鼻梁似是半透明般。
他看起来就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年,一点为人师长的样子都没有。像一个精雕玉琢的雕塑,陆慎屿总想把他毁掉。
“今日我要讲最近讨论声望最高赤璃仙宗。”
楼下的李姓说书人拿起醒木往桌上一拍,原本闹哄哄的茶楼瞬间落针可闻。
池清焰招呼顾阳看楼下的好戏,“来了来了,听说他知道很多仙界秘史。”
顾阳朝下面一望,看见楼下有位身穿灰色长袍的老者。
只见他坐在木椅上,翘着二郎腿,明知台下及楼上几百双眼睛望着自己,丝毫不紧不慢地喝了口热茶,才慢吞吞地说起来。
“昨日仙宗放出两件大事,一是池清焰即位新掌门,二是他下月中旬即将与徒弟结为道侣。”
坐在二楼的池清焰舔了舔嘴角,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楼下的说书人,没想到今日自己倒是成了主角。
一想到徒弟也卷进这次的谈资,他忍不住偷瞄了一眼陆慎屿。
只见他一脸的岁月静好,眼波也是毫无神采。
仿佛身边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似的,或者说根本撼动不了他的心。
“今日我们要说的,就是这位恶贯满盈、众叛亲离的池清焰。”
“想当初上上任掌门池义真,那真是心怀天下,侠之大者的仙者,却被亲生儿子池清焰残害追杀至今下落不明。”
说书人说到这里,高举醒木往桌上“啪”地一声,“池清焰修练邪术,残害同门,趁着余成天闭关渡劫之时,暗中偷袭导致余成天渡劫失败,道心受损。”
周围吃瓜的人群围着说书人里三层外层,好不热闹。
这听到这里,大家先是“哇”了一声,便有人打抱不平开始骂起来。
“仙界就不能联合起来,将池清焰这种作恶多端的奸诈小人绞杀了吗?”
“先是亲生父亲,恩师掌门及同门,后面他是不是要打杀四方踏平仙界?”
在凡人眼中,修仙之人代表了匡扶天下,正直无私的道德水平。
怎么能有池清焰这种恶棍存在呢?
瞬间就激起了民愤。
“好了好了。”说书人一拍醒木,重重地咳嗽了两声,“到底是你们说还是我来讲?”
坐在二楼的顾阳已经站到围栏边,气得咬牙切齿:“全是道听途说!没一句真话!”
池清焰拿起一块小酥肉沾辣椒粉,不以为然地说:“师兄别气了,他们说他们的,我又不会少块肉。”
说书人待四周又安静下来,才缓缓地开口:“仙界几百年来都很平稳,突然冒出这么个无罪不作的败类,如今还是四大门派的赤璃仙宗掌门,权势滔天,知道你们很气愤。”
“这种人啊,只怕以后会把两界搞得生灵涂炭。”
“上月仙宗山脚下的小村庄,一夜之间一百多位村民凭空消失了。”
原本已经安静下来的茶楼,瞬间又沸腾起来。
说书人这次没停顿,继续说:“该村子隶属赤璃仙宗管辖范围,又无魔界之人踏足,仙宗的人还不让其他宗门进入村庄调查,很是耐人寻味。”
“还调查什么呀,天下谁不知道池清焰修练邪术摄人魂魄,才能在一百多年达到渡劫期。”
“就是池清焰干的!”
“这天下就没有人能阻止他的恶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