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已至,寒风刺骨,宴行客跪在前厅整整三日,院外下着茫茫细雪,透骨的霜风从门外刮进厅内,他终是支撑不住,软倒在地。
一直躲在帘内的晏莞终是看不下去,她咬了咬牙,不顾晏烽的警告,从丫鬟手里拿过大氅,走上前去。
宴行客早已没了气力,头脑昏沉到眼前发晕,浑身冷到没有知觉,一双腿也因为跪久了,感到麻木,只能躺在地上,轻喘着气。
他眨了眨眼,见着模糊的影子靠近,身上传来暖意。
“朝生…是你…来了吗?”
他会来找自己吗?他说过的,只要他改变心意了,他就会同意的。
“你个痴儿,阿忱,听阿姊的话,忘了他吧。”
晏莞哽咽着,拿过狐裘大氅披到宴行客身上。
她还是第一次见着宴行客对一个人如此执着,执着到,第一次忤逆阿爹。
以前,他再不济,阿爹一瞪眼跺脚,就会缴械投降,听话讨饶的。
晏莞想到陆洵,不免更加哀伤起来。
“这条路何其艰难,阿忱,你熬不下去的,你说你知错了,阿姊现在就去找阿爹,替你求情。”
她更加担忧的,是宴行客。
他的身体打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本就孱弱,如今这雪天里跪了三天,就算没有在院外,也够宴行客喝一壶的。
“阿姊…你去告诉…阿爹…阿忱此生非…朝生不要…我是不会娶…林小姐的。”
宴行客勉力睁开眼,颤着眼睫,唇色发白,覆着一层霜雾。
他费力抬手,将披在自己身上的狐裘拉开,挣扎着,就要从地上爬起来,继续跪回去。
晏莞见状,眼泪扑簌簌的流下来,她终是忍不住,一巴掌扇到宴行客脸上,如玉的脸上瞬间出现一个绯红的巴掌印,很快便高高肿起。
“你为何就是执迷不悟呢。”
晏莞对他十分失望,满眼痛楚。
她打完后也后悔了,这是她第一次这么打他。
宴行客一手捂着脸,倔强的没有说话,只是刚积攒出的气力又没了,只能瘫坐在地上,愣愣的看着晏莞。
“大小姐!”
六福偷溜去厨房给宴行客拿了些糕点。
一回来便见着晏莞来了,他忙将糕点塞到怀里,见着自家公子脸上的巴掌印,惊得手忙脚乱,一时不知是帮公子敷药,还是该向大小姐请罪。
“六福,你就是这么照顾公子的?你怎么任由他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晏莞满腔怒火,正撞上了六福,只得将怒火转向对方。
六福叫苦不迭,这压根劝不了的。
“大小姐,奴才真的劝不动!您既然来了,还请大小姐好好劝劝公子!不要再犯傻了。”
他说着,忙替宴行客求饶,蹲下身去想要搀扶他起来。
“公子,您快起来吧,这样下去,您的身子会吃不消的。”
宴行客倔强的咬着唇角,推开六福,跌跌撞撞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跪回原位。
晏莞看罢,气得美目发红:“阿姊说的话也不管用了,也罢,从今往后,你的事,我再也不会管了。”
说罢,深吸一口气,转而对六福说:“他愿意跪,就让他跪着,跪死了也是活该。”
晏莞狠下心不再去看宴行客,转身欲走。
“多谢阿姊…成全。”
宴行客咬牙说完,终是支撑不住,两眼一翻,彻底晕了过去。
而此时迟迟未等来晏家提亲的林府,本想派人去探探风,熟料下人却带来了宴行客为了一个男人,向晏侍郎开口拒婚的消息。
“什么?他宴行客可曾把我林家放在眼里!”
林麒听后气愤不已,手中茶盏怒摔在地,瞬间四分五裂,变成碎片,茶水飞溅。
他赫然站起身,一拍桌案,眸中升着怒火:“我阿姊能看上他,是他的福分,他竟不顾阿姊的名声,公然为了个男人拒婚!”
“真是气煞我也!”
说着,林麒就要撸起袖子,准备出府去找宴行客。
林志坐在一旁,沉着脸,没什么反应,他拧着眉头开口叫住林麒:“麒儿,你如此冲动,可知会为林家惹下麻烦。”
林麒自小就我行我素惯了,万事都由着性子来的,他最在意的就是林妙儿,如今林妙儿受了委屈,他自然忍不住这口气。
“爹,那小子,压根不把我们林家放在眼里,我去教训教训他,你也拦着我吗?”
林志喝了一口茶,放下茶盏,垂眸扫了一眼地上的碎屑,下人立刻上来打扫收拾。
“糊涂,晏烽虽提了一嘴,这几日让晏忱来提亲,但若是我们自行上门询问,岂非丢人丢面。
何况,如今又出了这种事,这门婚事,但看晏家该如何处理吧。”
“爹,您就忍得下这口气!”
林麒目眦欲裂,满腔怒火,无处发泄。
“事到如今,我们姑且再等两日。”
“爹,就算那晏忱如期而至,来咱们府上提亲,我也不同意,我不想阿姊嫁给那个纨绔混账。”
林麒说罢,不顾林志的阻拦,带着人愤然离去。
他就再给晏忱一个机会,要是他上门赔罪,他也不是不能松口,反之,他定要给他一个教训!
林妙儿却是没听到这个消息,毕竟怕她听了伤心难过,所以下人们都被警告过,而林麒和林志也不可能告诉她。
但是林夫人知道后,觉得委屈了林妙儿,每每看了她就要落泪,这看得林妙儿十分困惑。
“娘,你可是有什么话相对妙儿说的。”
林妙儿见林夫人又欲言又止,不禁追问。
林夫人叹了一声,没说什么:“无事。”
许是怕林妙儿怀疑,她很快带着丫鬟走了,正巧遇上怒气冲冲来找林妙儿的林麒。
“麒儿,怎么了这是?”
林麒这才发现林夫人来了。
“娘,啊,我这没事啊,我来找阿姊聊会儿天。”
林夫人扫了一眼林麒,这是自己生的儿子,如何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
想必是晏家那边派人来拒了这门婚事吧,不然他不会如此气愤。
“那孩子不来便不来吧,算是妙儿没有这个福分,你可不要过激了,去找人麻烦,你阿姊那里,好好同她说说,这几日多陪陪她。”
林夫人是个温婉贤淑的女人,就算生气,也不会歇斯底里。
“可是娘…”
林麒还想说什么,但见母亲一脸疲色,只能将话都咽了回去。
“好了去吧。”林夫人拉着林麒的手拍了拍,随即放手,然后带着丫鬟走了。
“夫人,可这,小姐的名声怕是毁了,以后还有谁会娶大小姐啊。”
订婚后被人无缘无故的退掉,这说出去都要戳人脊梁骨。
“那晏家的小子名声又能好哪儿去?怕是比妙儿还不如,你啊,就别想太多,只是被退婚了,总能嫁出去的,我林家女儿,不愁嫁。”
林夫人笑笑,反倒安慰起了丫鬟。
她也的确没说错,比林妙儿名声更不好的,只会是宴行客。
为了个男人,退了订好的婚事。
不仅没人愿意将姑娘嫁给他,他那断袖之癖,这辈子都要被别人戳脊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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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退婚(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