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过来啊!”
情急之下,霜疯子竟然喊出这句除了“助兴”半点威慑力都无的小孩子过家家口号。
果然,花杀尽听到这句话后,眼皮都没眨一下,只是在听到霜无谰的声音后,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愕。
他慢慢走到霜无谰身前,然后,慢慢在这人面前蹲下,单膝敲地,手肘搁于膝盖上,手里还松松地捏着无谰剑,剑身恰好横在了霜无谰脖子前不远处。
霜无谰浑身肌肉应激地一紧,离他咫尺之距的那副面具底下是一双又大又亮的杏子眼,浅淡的眸子射出一道难以名状的光,似妖似兽,叫霜无谰看得呼吸猛然一滞,浑身血液仿佛倒流般失去控制。
黑暗里,这两人一个戴着面具,一个裹着面巾,隔着很近的距离,四目状似平静地相对。
可忽然,霜疯子内心一阵沸反盈天,头脑里天旋地转——
他不明白这突如其来的反应是因为什么。
只心道糟糕!难道是蒙汗药发挥药效了?而且还是混在什么软骨香里的蒙汗药!千万不要啊……不要在这种时候晕过去!他不想被霜无谰当成狐媚娘丢到床上啊!
这家伙出来寻花问柳为什么还要拉上他垫背?
霜无谰心底流干了泪,却不敢随意开口,因为就算不被当成狐媚娘,一旦被认出来,他下场同样悲惨——毕竟他现在可是穷格派的头号通缉犯。
可要是事情都如霜疯子所愿,他也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了。
下一刻,花杀尽便轻轻转了下持剑的手腕,戴着剑鞘的无谰剑剑尖勾下了霜无谰挂耳的面巾,那片黑布轻飘飘从霜无谰脸庞滑落——于是,霜无谰完全暴露在了花杀尽眼前!
霜无谰死死屏住呼吸,尽量在死对头面前保持住了应有的风度,至少他自己是这样认为的,人生也头一回寄希望于天上哪位无聊神仙能看到他的困境伸个援手,将他从这地狱般的对峙里救走。
然而霜无谰很快发现,这人在看到他的脸后,并没如他所料想的那般震惊,或是表现出终于将他捉拿归案的欣喜。
霜疯子此刻在“霜无谰”眼中只看到了两个字:迷茫。
紧接着,便听这人启唇问道:“你是谁?”
霜疯子:“?”
他发现“霜无谰”不仅神色迷惘,就连说话的语调都有些迟缓,尽管收拾他的手段利落干净,但就算隔着面具他也能感觉到这人真诚的“傻”气。
一瞬间,霜疯子脑中又奔腾出无数种设想——
这次回到临南城,在看到通缉令后,他曾试着回忆过去,然而记忆里关于“霜无谰”的部分全都模糊不清。当然,他不会忘记自己同“霜无谰”势同水火的关系。
而这五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才会导致面前人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可就目前的情况看,这未必对他不利。
但霜无谰并没先开口。因为他顾忌着横在他脖子上的无谰剑。
这把剑之所以剑名无谰,是因可识破天下谎言,谎言还会反过来加强这把剑的威力。
不过一切主要看剑主人的心意。若是霜无谰想要你死,无论是否说谎,无谰剑都不会留情,若是霜无谰并无杀意,这把剑也会高抬贵手。
当然,即便霜无谰现在是个疯子,还是没人比他更知道这把剑的厉害。
而且霜疯子刚刚一眼便确认这人就是“霜无谰”,便是因为这把有灵性的剑肯乖乖待在这人身旁。
就在霜无谰脑中念头电光石火般纷飞之时,眼前的人紧接着问出第二个问题——
“我们认识吗?”
然后是,第三个,叫他差点呼吸骤停的问题——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霜无谰:“。”
可就在刹那间,霜无谰猛然暴起,撒开双臂,一掌拍上花杀尽肩头,同时发问道:“你究竟是谁?为何要假扮霜无谰?”
与此同时,一只狗扑挂到了花杀尽背上,两只爪子将人的脖子死死勒住。
原来刚刚霜无谰明面在与这人纠缠,背地里却用一根狗尾巴草悄悄解开链锁,与此同时,包天犬顺着一根从屋顶悬下来的麻绳,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屋内。
看到赶来的包天犬,霜疯子心里有了底,于是才有了刚刚跟这狗配合无间前后夹击花杀尽的一幕。
——然而,“霜无谰”明明被他拍了一掌,又被包天犬勒住咽喉,却只是分外淡定地眨了眨眼。
“你,不乖。”
说完,这人抬手,只用两根手指,便掀开了扒在他身后的包天犬,拎着一只狗腿,将狗倒吊在空中。
“汪!汪汪!”
包天犬咧开嘴,露出一对又锋又利的虎牙,冲花杀尽摆出一副威胁的凶相。
然而,这人竟是看都没看包天犬一眼,只问霜无谰:“你到底是谁?”
但这一次,花杀尽眼里显然少了刚才的耐心。
霜无谰只是用狗尾巴草打开了手链,双脚还被绑着,见突围失败,自己的狗还被对方像拎兔子那般拎在手里,瞬间又陷入绝望。
他只能硬着头皮沿用刚才的战略——
反正这家伙不记得自己是谁了,还戴着奇怪的面具,那他干脆装大尾巴狼,趁机扰乱对方心智。
所以他继续反客为主地质问道:“你知不知道假扮霜无谰什么后果?是不是就是你杀了猪掌柜熊大夫羊裁缝?你今晚来这里究竟什么企图?……”
见“霜无谰”毫无反应,唯一一次神情波动还是在听到名字时,霜疯子又换了策略,决定认怂求饶——
“误会!误会啊!你我无冤无仇,你放过我,我下辈子给你做牛做马报答你的大恩大德!你不是来玩的吗抓我算怎么回事啊?客官您肯定花了一大笔钱不要浪费在我这个臭男人身上啊去找牡丹,去找茉莉!放过我吧大爷!”
霜无谰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啕,连倒挂金钟着的包天犬都合上两片尖耳朵,一脸嫌弃地斜眼看他。
然而花杀尽只是一直安静地看眼前人发疯耍泼,并不呵止,也不答话。
等霜无谰终于不叫唤了,花杀尽才面色平静地说了三个字:“你很吵。”
霜无谰:“……”
可是突然,包天犬大叫一声,头朝地从半空掉到了地上。
因为花杀尽不知为何忽然松了手。
而且他不仅松了手,还垂下脑袋,上身先栽,接着双腿也支撑不住,没多久,整个人就直直正面倒了下去。
包天犬掉到地上后,飞快溜边逃到墙角。
而霜疯子赶忙先解开自己脚上的锁链,挣脱后走到“霜无谰”身前蹲下,伸手叹这人的鼻息,发觉呼吸平稳,又探这人手腕,发觉脉搏也正常。
包天犬在墙角瑟瑟发抖地观察了好一阵,见他门主是安全的,才慢慢凑近,走到花杀尽身旁用狗鼻子闻了闻。
霜疯子这时却在想,刚才在屋顶他已经见过一次这人莫名其妙地栽倒,本以为那是狐媚娘催眠散的效果,可现在看来,应该是“霜无谰”先晕,狐媚娘才动的手。
奇怪,太奇怪了。这家伙到底怎么了?又是不记得自己是谁,又是动不动就晕倒……要不是无谰剑乖巧地被这人拿在手里,霜疯子真要怀疑这人是假的霜无谰了。
就在这时,包天犬也化回了人形。
“扑通”一声,在霜无谰面前跪下:“门主,是我没完成好任务,请门主惩罚我吧!”
霜无谰本就对这条狗没抱什么期待,只摆摆手答:“你出现及时,功过相抵了。”说完他捡起地上的锁链扔给包天犬,“把这家伙捆起来,扔到床上。”
包天犬二话没说,三下五除二就用铁链把地上的花杀尽捆成了一只粽子,接着费劲地把人搬到床上。
做完这一切,他回头望向霜无谰,又五指拢成梭状垂在胸前,快活地伸着舌头道:“门主,我捆好了。”
可这犬妖刚跟主人邀完功,表情却忽然僵住。
因为他看见,霜无谰正大马金刀地坐在桌边,从桌上的餐盘里捏起一粒花生米,丢进了嘴里。
见包天犬一副见了鬼的模样,霜无谰问:“怎么了?”
包天犬没有立刻答话,而是目光慢慢下移,望向桌上的碟子。他记得,他好像也往那碟花生米里下过一瓶药。而且,不是蒙汗药,也不是抑制剂。
那么他门主刚才吃下去的……是龙涎香!
然而这狗缓缓望回霜无谰,接着无比淡定地答:“门主,我在想,你审问这个人的时候,我要不要出去替你放风?”
霜无谰心想这狗还挺机警,答:“好主意。”
包天犬低下头,脚尖踩着小碎步,快速出了门。转身关门时,却悲壮地摇了摇头:“门主,**一刻值千金,虽然是和个男人,但都是为了大业,我懂,我一定不会说出去的。”
说完,他转头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走出院子,靠着院门蹲下。
不料,两串泪珠还是不争气地从眼中滚下,他拭了泪,终于有些委屈道,“我省吃俭用一个月才买到手的上好龙涎,呜呜呜,我的丽丽,我的红红,我的慧慧,呜呜呜……”
软骨香 龙涎香=?
王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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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又吃错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