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之后我把小推车在院子里停好,我娘安晓梅今天又不在家,她这几日好像特别忙,经常是见不到人,还不知道她在忙些什么。也罢,我先去伙房把饭做好。
印象中我第一次做饭特别糟糕,安晓梅骂我,说很难吃,做成这样,给狗都不吃,最后她还是让我把我炒的菜端上桌,拉着我把这“给狗都不吃”的菜吃干净了。
安晓梅本来姓李,叫李晓梅,不过嫁给我爹安大南后,就随着安大南姓。
安大南已经死了好几年,加上我失忆过,对他没有什么印象,但耐不住我好奇,那天问安晓梅为什么要改姓安,是不是因为安大南对她很好,她说不管安大南对她好不好,安大南是她男人,一切都要以安大南说了算,她娘从小就是这样子教导她的。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空洞洞的,就像一个提线木偶,我想她有必要为自己活着。
说到最后她逮着我大骂一顿,说以后我不准问这种没有规矩的问题。
遗憾把饭做好后她还是没有回来,我就把菜先端在桌子上,忙活一整天挺累的,肚子饿得咕咕叫,可我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饭菜,叹气揉肚子。
安晓梅她娘对她严格教导,她对我亦是如此,不能自己先动筷子吃饭,她是家中长辈,得等她先吃,要懂礼仪规矩,可是我觉得这些什么礼仪规矩应该分清情况,这样一成不变地遵守规则,显得特别死板,而且万一遇到突发状况也是说不定的。
就像此刻,我肚子饿得慌,需要立即吃饭。
可她毕竟是我娘,我只得听她的,不然她会生气,会骂我,或许还会拿着扁担往我身上打,说起来我好像也渐渐地不是在为自己活着了。
不知时间过去多久,我终于看见她的身影,赶紧起身去伙房给她舀满一碗饭,端端正正地放在她的位置上。
她还是穿着那套不知道已经打过多少次补丁的衣服,我想,找出任何一个人来都不能想出那衣服本来的样子,甚至是颜色,她头发盘在脑后,没有一丝杂乱,身体也挺得板正,穿着并不影响她当一个气质妇人。
她在凳子上坐下,稍稍抬眼算是看我,终于开口说出一句算是夸奖我的话:“今天倒是挺有心,不用我提醒就主动给我端饭。”
我不好意思干笑一声,第一,我真的怕她骂我不懂规矩。第二,我肚子是真的饿,赶紧把饭舀给她,她动筷子我就能吃了。至于第三……这是最重要的一点,明日开始我便要搬去王府住下,我怕她不高兴,就算先赔赔罪。
“娘,等我过几天给你买一些新衣服吧。”
她自顾自吃着饭:“你哪来的钱?”
好吧,我确实是有这个要给她买新衣服的想法,也是想借机说出刚才的第三点。
“我从明天开始要搬出去,有个人出价一个月一百两,让我去假装他消失的心上人。”说话间我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生怕她会因此拍筷子生气。
她果然也如同我想的一般:“你搬去人家那里干什么,还不如在村里直接找个男人成亲。”
我赶紧多说一些话试图劝动她:“哎呦,娘,这可是一个月一百两,我卖多少年胡萝卜都不一定能存下这么多钱。更何况人家在京城,王府呢,那可是个大户人家,我都是高攀了。”
安晓梅的表情逐渐松动:“你说京城王府?”
我不知道她想的是什么东西,就如实点头:“嗯,没错。”
安晓梅低着头没有说话,像是在思考,良久,她终于开口同意我搬走:“那你就去吧,不过你可不要忘记娘在这,有点心,要经常回来看看。”
我很惊讶,一瞬间甚至还怀疑自己紧张到幻听,她这次居然就这么同意了?我不敢相信地又悄悄看她一眼。
她没理我,低头吃着自己碗里的饭,我说不惊讶那是不可能的,不过这样也好啊,不用再多浪费口舌,我压抑着自己上扬的嘴角,大口大口吃饭。
安晓梅抬头瞪我一眼:“姑娘人家,吃饭斯文点。”
我乖乖认错:“好嘛,娘我下次会控制的。”
这就是我那么多年不说谎的秘密,认清楚自己的实力,要我以后吃饭都斯斯文文是很难做到的,我说的是下次会控制,没说下下次会不会控制,而且我说的是控制,没说控制到怎么样的程度。
吃完饭后我直接就回房间里收拾东西,本来属于的东西就不多,很快就全搞定好,明日的事情确实是让我感到很兴奋,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或者说,让我感到兴奋的应该是未知和期待吧。
次日我照常早起,当时的天还是灰蒙蒙的,我得先把早饭煮好再走,真害怕安晓梅会在我下次回来的时候骂我没心。
等我将白粥煮好后,舀出两碗放在桌子上放凉,撑着脑袋,时不时注意她房间的动静,时间过去许久,她偏偏就是还没声响,也罢,她这几天每天都那么晚才回家,想来应该是累坏了。
我又继续等待差不多两刻钟,天已大亮,她还是没从房间里出来,我无奈叹气,起身把我没吃过的那碗粥倒回锅里,拿着我的包袱,安安静静地走出这条村子。
让我感动的是,王易宇和孟无潇就在昨日的位置等我,他们两个抢着上前帮我拿包袱,我实在是受宠若惊,立即将包袱紧紧抓着,连带着摇头:“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拿就行,谢谢你们,你们真是的,那么客气干什么呢。”
他们就不再客气,一左一右站在我的身边,三个人并排着走,说实话,这个时候我没有半分开心,反而是悲凉,我觉得此刻的自己就像是混在金子里的碎石头。
我悄悄扯一下我的包袱,好让我两只手都能抓到,手里抓着属于自己的东西会让我的心里能更好受一些。
不知过去多久,我们三个终于在王府门前停下,有钱人家住的房子果然是气派,我看着这个门口,觉得有一大股熟悉感向我扑面而来,心中空落落的。
“怎么了?”王易宇有些担忧地问我。
孟无潇也跟着凑上来:“是想到什么东西了吗?”
我回过神赶紧摇摇头:“没有,我没事,谢谢你们,麻烦你们在前面给我带路。”
他们把我带到一个很好看的院子,跟我想象中的一模一样,甚至更好,不过我此刻觉得心里不太舒服,就关着门在房间里呼呼大睡。
王易宇向孟无潇提出疑惑:“你说她为什么跟昨日相差那么多呢?我都怀疑这是换了个人。”
孟无潇也附和点头:“确实是这样子没错,但她也许是被某些原因影响到心绪吧。”
王易宇思考一番后提出他的想法:“要不然试一下让若星去和孟伯父滴血认亲吧。”
孟无潇给他一拳:“不行,当时我爹娘知道月儿失踪之后整天郁郁寡欢,尤其我娘还大病一场,要是滴血认亲之后发现不是的话,我爹娘又不知道要受多大刺激……对了,你最好也先别让若星和你爹娘见面,你爹娘知道就意味着我爹娘也差不多知道了。”
王易宇叹气:“你说得有道理,我们先去讨论一下案子。”
两人一同前往书房,这是他们两人探案解谜的专用之地,很安静清幽,一般不会有旁人打扰。
“你的本子呢?”
孟无潇有些无奈,将本子掏出来摊开放在桌子上:“这不是还没有拿出来那么快么。”
两人没有继续打闹,认认真真地一起整理线索。
“我认为目前最有嫌疑的是最先发现薛川峰的那个丫鬟。”
孟无潇同意点头:“我本来也是这么认为的,她发现薛川峰倒地后,直接冲出门口跟众人大喊他死了,她还根本没有上去探气息,怎么就确定人死了呢,不过此外我们没有证据证明是她。”
孟无潇又将本子翻过一页:“后面我再问她的时候,她说她一直以来就胆小,看着薛川峰那个样子,不敢上去探气息,想来也是已经死了。胆小这一点不会有错,她看见薛川峰死掉的时候弄掉的盆子可以证实这一点。”
王易宇耸耸肩:“这一点可以装出来的嘛。”
孟无潇摇头:“不,她没有撒谎,我问她时的紧张神态也可以证实。她这么胆小的一个人,加上她没有那个杀害薛川峰的动机,所以可以排除她。”
王易宇很无奈:“那就是还得再找?老天爷啊,我今天早上走这一路已经很累了。”
孟无潇又是直接无情地甩他一拳:“你个大男人在这里抱怨什么,人家若星平时不仅是自己走,还得推着一小推车的胡萝卜呢。”
“也是。”王易宇立马将腰板挺直,“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两人带着本子,继续出门去访问薛川峰的亲朋好友,此刻的天气很好,蓝天白云,阳光明媚,今日是殿试放榜的日子,不少人在谈论谁是状元,可集市上热闹非凡也掩不住人心冷漠和世道无情,如若这个世间能多一些爱,多一些安宁会更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