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直女你别闹 第25章 老人

第二天早上八点半，沈鹭一醒来就摸出手机，刚点亮屏幕就看到了一条微信消息。不用看都知道会有谁一大早就给她发消息。

她点开一看，果然！

许落霜：姐姐，我在你门口。

消息显示的时间是八点二十。

她每次都是这样，都到门口了但是还是选择发消息。大周末又不用加班，沈鹭醒了都不敢赖床，而是第一时间看一眼手机，她怕她一赖床，有个小朋友不知道要在她门口守多久。

沈鹭无奈地爬下床给她开了门，然后去洗漱。

这周是难得的不用加班的一周，而且这几天天气回暖，气温不冷不热的很是舒适。

沈鹭洗漱完毕回到椅子上，一边咬着许落霜给她带的鸡蛋饼一边划着手机，头也不抬地说：“我们等下去你学校旁边那条街逛逛吧，已经好久没去了。”

许落霜停下了手中的笔，问：“姐姐喜欢去那里？”

沈鹭点头：“挺喜欢的，而且我在那边还有个作业。”她吃完了最后一口饼，包装袋丢进垃圾桶，站了起来说：“走吧，趁着好天气我们去走走。”

路上，沈鹭又问：“你逛过那条街吗？”她觉得许落霜不像是会逛街的人，她以前的生活可能就是学校家里两点一线，所以她对初次见面许落霜会出现在那个胡同有点好奇，毕竟她也不像是听了别人一句邀约就会去应约的性格。而且那个胡同算是老街中后段的位置了，那块地方几乎就是完全的居民区，连卖吃的都没有。

许落霜点了点头：“逛过。”

“来这里上了高中才第一次逛吗？”

许落霜站在老街街口，往里指了指说：“这个地方一直往前有条岔路，沿着岔路往右有个小学，这个小学跟三中后门就隔了一条街，我以前在那里读书。”

许落霜的眼神直勾勾地望着前方，仿佛能够穿过老街弯弯绕绕的古老瓦墙与三中的围墙望到那间小学。

沈鹭知道那里有间小学，只是没怎么特意去留意过。

想到许落霜曾经在那里读书生活，那是她熟悉的地方，是她童年记忆的重要组成部分，沈鹭突然就想去看看：“那你想不想回去看看？”

许落霜微微一怔：“姐姐想去看？”

沈鹭点了点头，拉着她就继续往前走：“是啊，去看看呗，难道你不怀念自己的母校？”

许落霜一边走一边问：“姐姐是为了陪我吗？”

沈鹭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句话，现在的许落霜有时候脑回路奇奇怪怪的，她怕她说想去看看她熟悉的地方，不懂她又会想到哪里去。

她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只听许落霜又说：“周末那里不开门，进不去的，我带姐姐去另一个地方。”

闻言，沈鹭有些微微失望，垂着头想叹气，又不想把失望表现得太明显，硬生生把叹气的动作忍了下来，点头后就跟着许落霜走。

秋日的暖阳慵懒地洒在宁静安详的老街，有人骑着老式自行车缓缓驶过，遇到前面有人按了一声铃。两个大爷在树下石桌上下着象棋，旁边人笼着袖子观看。围墙上有只橘猫懒懒地晒着太阳。

经过岔路的时候，许落霜带着她往左拐了。

沈鹭想起那天陆培枫也是从这边拐进去的。

这边的巷子更加狭窄，民房更加古老。

许落霜在其中一处门前停下，然后伸手正准备直接推开面前这扇古老斑驳的木门的时候，沈鹭拦了拦她：“不用敲门吗？”

许落霜一边摇头一边推门说：“敲了也没用。”

沈鹭正疑惑为什么这么说的时候，她就看到了里面屋前坐着一位看起来约莫七八十岁的老奶奶，她身材矮小瘦弱，头上布满银丝，身上穿的夹袄打满了补丁。

老人见到有人进来，只是抬了抬眼，呆呆地凝视着她们。

她想，大概是奶奶已经不怎么听得见了。

许落霜走近，凑到老奶奶耳边，提高音量说：“奶奶，我们来看你了。”

沈鹭第一次见许落霜主动和除了她以外的其他人走近，她觉得有些意外，那一瞬间她又觉得，她对许落霜其实并没有很了解。

老奶奶好像后知后觉地认出了她，那张枯瘦得如核桃一样的脸瞬间焕发生机，绽放出一个慈祥的笑容：“小霜，是你啊。”

沈鹭看着这一幕，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旁边的居民楼都盖了有两三层，这里是平房。除了这个院子，还有一间二十平米左右的房子，被隔成了两间，一间是厅堂一间是卧室。厅堂有一张吃饭的桌子，两个小板凳，还有一个老式电视机，房间内除了一张床，其他地方堆了许多杂物。

院子大概十几平米，墙角有一棵桂花树，地上已经铺满落叶，看起来像是常年无人打扰。

沈鹭也学着许落霜凑到奶奶耳边提高音量问她：“奶奶，你的家人呢。”

奶奶苍老的声音缓慢回答：“我已经吃过饭了，刚刚隔壁的二婶给我送了面过来...”

许落霜走到沈鹭身边拉了拉她，用食指往自己的头部指了指说：“她这里已经有些不太好使了。”奶奶还在自顾自地说着话，许落霜又跟沈鹭说：“其实我们也不用说话的。”

许落霜从屋子搬出两张椅子，就放在奶奶旁边，她跟沈鹭一人坐一张

“她以前有个儿子，十几岁的时候出车祸走了，后面又有了个女儿，外嫁了，我没见过她女儿。”许落霜说。

老奶奶一见到有人，就仿佛打开了话匣子，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我前年还能走到大门这里坐着，现在不行了，我走到这个门已经走不动了......我女儿前年回来看我了，她嫁太远了，回来一趟很麻烦......后街的阿梁还在卖桂花糕吗，他那里的桂花糕最好吃......我有个老朋友去世了，二婶来跟我讲，但是我不能去送送他，我走不动了......”老奶奶讲讲停停，讲得很慢，她时不时会看一下沈鹭她们，偶尔还会望着前面某处空地发会儿呆，然后又继续讲。

许落霜在旁边听着，闷闷地说：“记性真是越来越差了，有些话我都听了三四遍了。”

沈鹭沉默地听着，也发现了这个问题，有些上一分钟讲过的内容，下一分钟又拿出来讲，比如没能送一送那个去世的老朋友，就讲了两次了，她叹了口气说：“太久没人陪她讲话了。”

许落霜点了点头：“我读小学的时候她就是这样。”然后，她又指了指门口外面说：“我小学那会儿她喜欢搬着个板凳坐在门口这里，我上了初中就很少来了，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连那个门口都到不了了。”

她们正望着门口发呆，然后就看到了有个女人路过门口朝她们看了一眼。

这是一个身材略微发福，头发盘得一丝不苟的中年女人。

见到她们的时候，女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问：“小霜？你来了。”

许落霜点了点头：“嗯，二婶。”

女人见老奶奶仍在絮絮叨叨讲着，她走到老奶奶身边凑近她耳朵大声说：“好啦，你再啰嗦，等下这俩孩子就要被你啰嗦走啦，你消停消停。”

老奶奶看了看二婶，眯着眼笑着说：“我只是开心。”

沈鹭想说没事，让奶奶继续说，二婶先对她无奈地笑了笑说：“小姑娘别介意啊，她上了年纪了，脑子已经不太清楚了，又啰啰嗦嗦的。”

沈鹭连忙摆手说：“没事没事，我们今天也没事，奶奶开心的话我们可以听她说多点，”

老奶奶这时候已经没有说话了，只是眯着眼睛笑着看着她们。

沈鹭又问：“二婶，奶奶的女儿很少回来吗？”

二婶叹了口气说：“上次偷偷回来一趟被那个男人打得半死。”

听到这话，沈鹭下意识往奶奶的方向看了一眼，二婶摆摆手说：“她听不见的。”然后，她又接着说：“她女儿年轻的时候信了什么网恋，嫁去了很远的地方，生了一儿两女，男的整天打她，不给她回来。三个孩子都还小，离婚都离不了，不然小孩谁养。”说完，她又叹了口气：“可怜她中年得女，当时差点难产才生下这么个女儿。”

沈鹭沉默地听着，心里五味杂陈，一旁的许落霜也同样沉默。

沈鹭突然想到了什么，看了看许落霜问：“你是怎么认识奶奶的。”

毕竟这一老一小看着也不像是有什么亲戚关系的样子。

许落霜说：“小学的时候有几次放学，家里人很晚都没来接我，我不想在教室待到最后，就出来走走，就走到了这里。”

“为什么不愿意在教室待着？”沈鹭疑惑地问，她有一瞬间又想到许落霜是不是又被人欺负了，但是这个念头只冒了一瞬，很快又被她否决。

因为最幸福的同学总是被最先接走，而她被问了好几次是不是被爸爸妈妈给忘记了，但是她不想说这些。

“那时候比较野，喜欢瞎晃悠。”然后，她又指了指大门右边的位置说：“那里以前有个猫碗，我第一次来的时候有只小猫跟着我，我刚出学校没多久它就开始跟着我了，跟了我一路，跟到这里的时候它就进来了，我以为这是奶奶家的猫就没理了，结果奶奶把我叫住了，说我的猫落她这里了，我说那不是我的猫，奶奶说那它可能是只没有家的小猫，于是就把它喂了起来。”

说到这，许落霜脸色很臭地抿了抿唇，沈鹭想问后面那猫去哪了，又直觉问出来后会得到一个她不是很愿意听到的答案。

果然，许落霜又继续说：“后来，那只猫跑了出去，被一个骑摩托车的经过，撞死了。”

自从看到奶奶喂了小猫，她放学没地方去的时候就会来这里，奶奶那时候就会絮絮叨叨跟她讲很多话，一开始她都会回应，后面她发现，她回不回应都没什么关系，因为奶奶只是想要个听众，她一个人在门口从白天坐到黑夜，她太想有个人能听她讲话了。

许落霜那时候还太小了，奶奶讲的话她多数都听不懂，什么外嫁，什么离婚的，很多都是她听不懂的话题。

奶奶也不管她懂不懂，全部一股脑地都倒给她听，而许落霜也真的只是沉默地听着，不过好在她放学后不用再在教室留到最后，也不用再听同学问她：“你爸爸妈妈是不是又把你忘记了。”

二婶邀她们去她家里坐坐，许落霜摇了摇头：“二婶，我们不去了，我们在这边坐着就可以了。”

沈鹭也谢了二婶的好意：“二婶，谢谢了，我们在这里坐会儿。”然后，她转过头又问许落霜：“奶奶说的阿梁家的桂花糕你知道在哪里吗，现在刚好是桂花的季节。”

许落霜刚想摇头，就看到二婶停住了正准备跨出门槛的步伐，转过头跟她们说：“早就不卖了，阿梁十几年前就不在了，她整天念叨这家的桂花糕还不是因为她女儿小时候缠着她买了好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