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家二房老爷崔与年有两儿两女,大公子与四姑娘是嫡出,二公子与三姑娘是庶出。
二房太太是个长相朴素的女人,她皮肤偏黑,下巴有些方,嘴唇又比较厚,即使穿着打扮十分精致也压不住这种笨重感,鲜艳的料子反倒衬得她更土。
时知雨见到她,美妆博主的职业病就犯了,忍不住在心里解构她的妆容。
二太太是个实诚人,给她的见面礼是一副黄金打造的头面,上面还用鸽血红的宝石做了点缀。
“大姑娘长的真好看啊。”她真心实意的夸她,眼底满是惊艳。
时知雨腼腆一笑。
三姑娘崔妙仪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又垂下眸子,轻声唤她:“大姐姐。”
“哎,是妙仪吧。”时知雨笑呵呵应道。
二房的人还是很好认的,两个嫡出的孩子长的像自己妈,没有庶出的好看。
时知雨的目光掠过这些便宜兄弟姐妹,感觉自己像是小说里被父亲接回家,即将开启宅斗的女主。
三房老爷崔与淮一共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崔望江已经娶妻,小儿子崔望诩年纪尚小,还在念书。
时知雨与这个小堂弟的目光对上,他的脸颊一下子红的彻底。
“大,大姐姐。”他目光躲闪,两手在身侧紧张的握拳,不好意思的叫她。
“嗯,你好。”时知雨忍俊不禁,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崔望诩更是紧张的浑身都僵硬了。
时知雨不再逗他,继续认人。
最后是崔家的小姑奶奶,崔玉,她是老太太唯一的女儿,丈夫离世后就带着女儿回了娘家守寡,也未再嫁人。
她面上挂着客气的笑,给出的见面礼也中规中矩:“知雨长的真标志,这些年你不在大哥一直孤身一人,现在有了你,他也算是有后了。”
时知雨厚着脸皮笑了笑。
也许是崔与之的威慑力太强,所有人不管心里怎么想,至少都表现的体体面面的,没人给她难堪。
回门认亲结束,时知雨到提早安排好的院子里歇息。
可能是技术水平落后,古代世家大族的房子也并没有多大,时知雨所在的院子距离主院很近,走几步就是后花园,明显是精心准备的院落,但是里面的空间也给人压抑狭窄的感觉,抬起头只能看到大片的灰瓦砖墙和一小部分灰蓝色的天空,尤其是好几个婢女仆从对她恭敬行礼,仿佛她真成了这户人家的大姑娘。
时知雨摇摇头,把离谱的想法赶出去,她只是来完成任务的,都与她无关。
回到暖阁,让婢女都出去,她掏出手机给萧昼打视频电话。
那边很快接通,男人英俊的脸出现在屏幕里,他有些不习惯,凤眼下意识上瞥,很快又意识到自己的不恰当,目光放在了隔着屏幕的少女脸上。
她看起来状态还不错,柔软雪白的脸蛋上泛着淡淡的红,杏眼乌黑分明,眼底的神色放松自然,唇角微抿,带着点上翘的弧度。
萧昼放下心来,眼底含着淡淡笑意:“怎么样,还顺利吗?”
“你猜。”时知雨冲他眨了眨眼。
“小仙女出手,必然轻松拿下。”他笑了笑。
“那肯定的。”时知雨扬了扬下巴,憋不住的跟他说起了崔府的情况。
虽然崔与之说了会答应,但萧昼也不能毫无防备的轻信,故而时知雨充当他们俩之间的传话筒,帮助他们达成最终协议。
“你是说,崔与之让你充作他的女儿。”萧昼皱眉。
“对啊,”时知雨手上无聊,开开合合面前的梳妆柜玩,她胡乱猜,“他马上就可以攒够积分移民到我们那里了,所以对身份什么的无所谓吧。”
萧昼拧着眉不说话。
他下意识觉得崔与之有什么阴谋,一个人真的能无私到这种程度吗,或者说,能为爱情做出如此大的让步?
时知雨看出了他的怀疑,她问道:“你为什么不信崔叔就是单纯的想要帮我们呢?”
因为这不符合常理。
萧昼张了张嘴,又想到他能遇到时知雨本就是不符合常理的存在。
宫廷记载的秘史里曾有描述过来自其他世界的人,但这样的机遇太难得,不是谁都有机会遇到天外来人的。
“能这样就再好不过了。”他顺着她的话道。
只是想着还是得再多几重布局,加强防范。
……
萧昼着实没想到,他才怀疑崔与之别有用心,这人就暴露了自己的想法。
跟崔与之的和谈十分顺利,他甚至愿意给出五万的兵力去帮他。
只是,崔与之呷了口茶,不紧不慢道:“崔家愿意全力辅佐殿下,但臣听闻殿下孤身一人,还未有子嗣,恰好臣有一侄女生性纯善,聪慧过人,愿侍奉您左右,为您分忧。”
萧昼原本挂在脸上的笑缓缓收了起来。
他几乎要疑心自己听错了。
停了几秒,他缓缓道:“崔大人,我与知雨两情相悦,恰好你是她的长辈,我正想借此机会向你提亲,还请你将知雨嫁给我。”
崔与之若想联姻,那这人只要是名义上的崔家女就好,他正好借此机会娶了时知雨。
崔与之看了他一眼,青年与他父亲长的相似,穿着一身黑色锦袍,身姿挺拔如松,不同的是气质内敛而平和,不似皇帝那般锋芒毕露。
看似很有君子气度,即使经历了这般重大变故,眉宇间仍不见半分阴霾,很符合世人对储君仁孝贤明的期待。
但要真这么简单,他也不可能走到这一步。
崔与之笑了笑:“殿下,臣也不与你讲那些虚的,知雨的来历你我都清楚,她终究是要回家的。”
“臣只是想为崔家求个平安符,殿下你若不想娶妻,纳妾也可。”
左右以后都是宫妃,若有幸诞下子嗣,崔家的以后也就不用愁了。
萧昼心里一团乱麻,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崔与之半点不受影响,也不看他,端起茶杯小口抿着茶,这茶可是林姝妤给他送的养生茶,他半点都不愿浪费。
萧昼看他这样,心里堵的慌,自从被废以后,受到的挫败太多,他的脾气已经比以前好太多了。
真没想到崔与之会提这样的要求,是因为时知雨跟崔家没关系吗?
不,一定不是。
尽管按照正常思路这似乎是正确答案,但萧昼直觉不是这样。
他来之前专门调查过崔与之,他曾被亲人背叛过,是以与崔家其他人关系淡薄,也不在乎崔家的荣耀,而且在知道他与时知雨的关系后,还提这样的要求,这跟他对时知雨的态度大相径庭。
除非……
“崔大人,是知雨的家人不同意我们在一起吗?”萧昼想到了一个荒谬的可能。
崔与之没料到他这么快就猜出来了,他微微眯了眯眼:“殿下,你既然说了那我再劝也没什么意义,你与知雨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们俩强行在一起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与其等到最后兰因絮果,不如趁彼此还有感情时好聚好散。”
“况且你要去那个位子,那就必然有许多身不由己的事,你父亲不也是娶了你母亲才得了你外祖的帮助,你要得到就必然会有失去。”
崔与之这番话已经超脱了臣下对君王的敬意,甚至有些大逆不道,但他本来就不是个敬畏皇权的人,就算皇帝面前他也照怼不误。
萧昼心里冒出一股无名的怒火。
他自己都做不到的事,还来劝他做!
而且夺取皇位这件事他有一半的动力来源都是时知雨,拥有权力的滋味固然让人着迷,但在见识了更广阔的世界后,他觉得也不过如此。
在一个愚昧落后的贫瘠之地就算做到了帝王又能如何呢,一辈子为了社稷鞠躬尽瘁吗?那跟牛马有什么区别。
“那崔大人为何孤身一人呢,”萧昼冷笑道,“难道是你天生喜欢独处?”
“还是得到了什么天打雷劈的东西,才失去了这么多。”
崔与之被他怼的差点呛水。
他眉稍微扬:“殿下,我的建议皆是发自肺腑,你若要得到崔家的帮助,那联姻就无法避免,还望你能好好考虑。”
他已经连臣都懒的自称了。
“我说的这些,还望殿下再仔细想想,过些时日给我答复。”
望着萧昼难看的脸色,崔与之也没再逼他。
两人不欢而散。
萧昼疾步回到院子里。
时知雨就坐在窗扉边,看到他回来,开心的打开窗户,仰着头对他笑:“你回来啦!”
春寒料峭的时节,外面还很冷,少女雪白的脸蛋被风吻过,立刻生出两团红晕。
萧昼见状,皱了皱眉,走回屋子里重新把窗户关上。
他身上还带着些冷意,但时知雨丝毫不在乎,她挤到他旁边,伸手缠住他跟她贴贴。
男人的肩膀宽阔坚硬,时知雨把脸蛋贴在上面,用天真的眼神望着他:“你跟崔叔说的怎么样啦?”
萧昼勉强扯出一个笑,开玩笑道:“你小姨夫跟你一样难搞。”
“哈哈哈……”时知雨弯唇笑了起来,她把脸蛋埋在他的肩膀处,“所以你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吗?”
她抬头看他。
从他回来时她就注意到了,微向下撇的唇角,虽然面上没有情绪,但是依然低气压环绕的样子,若是不熟的人,可能看不出,但他们在一起这么久,就算是微弱的情绪变化时知雨也能捕捉到。
萧昼低头看她乌黑微润的眼珠,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承认自己无能这件事,就好像扒光了衣服游街,耻辱的情绪会是一辈子压在心头过不去的坎。
他每次以为自己够强大时,还是会冒出一件事来让他认清现实,仿佛东宫里那个龙姿凤表,傲慢到不可一世的少年只是自己的幻想。
他想说,要不我们拒绝帮助打过去吧,但这件事是少女求了长辈才得来的机会,若是拒绝,她又该如何自处。
而且若是打仗,花费的时间又是一个未知数。
萧昼发现他好像进入了一个进退维谷的地步。
时知雨静静的看着他,也不逼迫他。
萧昼无奈闭了闭眼,低声道:“崔大人要我娶他的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