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子不得不承认他弯了。不过他还在嘴硬,用他的话说,他虽然弯了,但是弯得不多,只有一丢丢。
而且,他完全不认可,他是被二郎神掰弯的说法。同时,他也不承认二郎神是被他掰弯的。
“弯,是天生的!”猴子竖起右手食指,当着我的面弯了弯,信誓旦旦道。
我伸出两手,将他的食指压下:“相信我,也有后天弯的。哥是内行人,比你懂。”
猴子“切”了一声,别扭地把头转到另一边,摆出不想理睬我的姿态。我转移到他眼跟前,刚要和他说试一试,就知道杨戬是不是被他掰弯的,就听到外面“轰隆”一声巨响,有东西被人狠狠地砸到了驿馆的院子里。
猴子伸手推开我,率先跑了出去。我紧跟在后,在他身后往院子里伸长脖子瞧。就看到足有成年大象的脑袋那么大的一颗狼头,深深地砸入地面,糊了一地黑血,场面十分需要马赛克。
我捂住嘴,差点吐出来,赶紧地退回屋里。
没一会儿,猴子走了进来。沙僧跟在猴子身后,走进屋里。
我瞧见沙僧,连忙问他他上天后的情况。沙僧上前一步,不敢太靠近我。
沙僧身体微微向我这边前倾。他语调颇有几分尽兴地讲述道:“显圣真君逮了奎木狼到天庭,当时就上了凌霄宝殿。奎木狼还要诡辩,声称他是被宝象国女王诱害的。”
“显圣真君却是让梅山六兄弟分头行动,将牵扯到当年披霞殿内事的神仙,全都招到了大殿上,进行对质。他们却是官官相护,没一个说出真话。这些混账竟是以为这样就能逃脱罪过。”
“二郎真君并不信他们,反而亲自去请了他师叔手中宝镜,回溯时光,终叫这真相大白。玉帝惩处了这一干神仙。轮到奎木狼,玉帝原要他去太上老君炉边看火,轻描淡写做一顿罚。”
“那他这颗狼头怎么被人砸到这里?”我望望门外,不解地问道,“总不能砸了个假的下来吧?”
沙僧抚了下络腮胡子,轻声“嘿嘿”笑道:“是二郎真君给我打了眼色。我便将大圣要挟二郎真君的那番话说了一遍。二郎真君不等玉帝再做旨意,抢先痛骂奎木狼败坏天庭门面,假做激怒,一刀斩了奎木狼。二郎真君是玉帝外甥,玉帝能拿他怎样?何况奎木狼那罪过本就是死有余辜。玉帝顺势判了奎木狼死罪,同时宣告,要将整个天庭整顿一遍。”
“这样极好。希望天庭的风气能为之一新。”我听完沙僧的话,扭头往猴子那边看去。猴子微微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事。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回头好奇地问沙僧道:“奎木狼死了,二十八星宿岂非空了一个位置?”
沙僧面色古怪:“二郎真君让哮天犬暂代了奎星的星位。哮天犬的道行,其实比奎木狼高深些,不算埋汰了其他二十七位星宿。”
猴子轻轻笑了一声。我听着他这声笑倒不似嘲讽。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幼狼啼哭的声音。我们走了出去,就看到一直跟在奎木狼身边的小狼妖趴在狼头上,呜呜哭泣,时不时扬起脖子朝天长啸一声。
我瞧着这只未成年的狼妖,有点儿愁怎么处置他。不等我想清楚,已经有宝象国的将领率领士兵,冲进馆驿,将小狼妖重重围住,用锁链将他锁住,抓了出去。
半天后小白龙从百花羞处返回,告诉我们一个消息。原来是百花羞长姐独占春的驸马带着人,破坏了碗子山宝塔下的困阵,将奎木狼放了出来。这位大驸马想得轻巧,利用奎木狼对付百花羞,哪里晓得奎木狼根本不理会他的搭救之恩。奎木狼一脱身,第一件做的就是将碗子山上的人全部杀了,吞吃入腹。其中凶残,可见一般。
“幸好师父当日没有听了奎木狼哄骗,把他父子从困阵中放出来。”小白龙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
我点点头,趁机教育他:“对人施加援手之前,一定要考虑清楚,不能成了助涨恶人的伥鬼。帮助好人是善事,帮助恶人不仅害人,还会害己。”
小白龙点头,若有所思。
过了七天,宝象国的丞相来找我,告诉我女王已经同意我在宝象国国内刊印发放《女则》。不过,我那本进献的原本,百花羞没有还给我。这让我有些忧伤。怎么说,那都是李乾启死后送我的第一份礼物,就这么没了,真的很可惜。
我继续雕刻印版。小白龙那边时不时和猪八戒联系一通,打听猪八戒那边的情况。但是人海茫茫,猪八戒想要找到卯二姐,哪有那么容易?小白龙每次和猪八戒通完话,都要借我的由头,狐假虎威,吓唬猪八戒不要乱来:“你再使坏,师父和大师兄都不会放过你!”
猪八戒心情好应小白龙一句,心情不好直接挂了海螺。
这天,小白龙被猪八戒挂了海螺。他气呼呼地把海螺往桌上一搁,一个人跑出去,找百花羞的小儿子,也就是宝象国的太子爷玩儿去了。
他人刚走没多久,海螺就震动了起来,发出海水潮涌的声音。这是有人“来电”了。
我手上雕着木板,脱不开。猴子走过来,接了“电话”。原本以为是猪八戒有事,打回来了,结果不是。海螺里传来的是陌生男人的声音,开口就是一句,不怎么客气:“你跑哪去了?”
“你孙爷爷在西天取经的路上呢。”猴子很不客气地回了一句,“你要不要一起啊?”
我在旁边笑乐了:“你应该用女声跟他说‘你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The number you dialed is in the middle of a call。 Please try again later’,嘟嘟嘟。”
“他听得懂吗?”猴子白了我一眼,警告我,“别用夹子音,我鸡皮疙瘩都要出来了。”
我咳嗽一声,松开夹子。
陌生男人没有再出声。迟疑了几秒,那边直接挂了海螺。
“是谁呀?”我好奇地问道。
猴子将海螺搁桌上:“这谁知道。听口气像小白龙的爹,管着他在外面哪儿玩呢。”
这当然不可能是小白龙的爹。一来听声音对方是个年轻人;二来,小白龙他爹因为信仰问题,根本就是当小白龙死了,才不会关心小白龙现在在哪儿。
之后,海螺再没有响过。下午小白龙玩够了回到驿馆。猴子将那通电话告诉了他,顺便询问了一句要不要紧。
小白龙一脸茫然地望了望屋顶,没能想到是谁找他,他干脆摇摇头表示可能是西海那边的人打错海螺了。
“没事,这种事很常见的。”小白龙习以为常道,“经常有人马虎,连错海螺。”
四个月后,我将整本《女则》的印版雕刻完成。我们师徒三人连轴转,印刷了三天三夜,终于备齐了三千本《女则》。我们好好休息了一天,摆出最好的状态,然后让小白龙拎着篮子,装满《女则》,上街派发。
小白龙模样俊俏,脸还特别的嫩,跑出去,没一会儿就拎了个空篮子跑了回来。我和猴子连忙将装满书的另一个篮子,交给他,让他再接再厉,出门派书。
小白龙来回跑了十几趟,就开始受不了了。他倒不是怕苦,就是一直往异性堆里跑,让他够呛。
猴子哈哈大笑。我推了他一把。猴子摇身一变,变出个人模样。我瞅过去,不是他前世的模样,不由得问他:“怎么变成这个模样?我看着好不习惯。你是不是怕谁啊?”
猴子望望我,转了个身,变成前世的样貌,只是头发留成了时下流行的长发,后脑勺上扎了个揪揪。
我也起身,领着他们将书搬出去,在街边找了个空地,支起一个摊位。我找了块木牌,手书“免费赠书”四个大字,然后把木牌在摊位边上,就等着路过的小姐姐小妹妹们来领书。
我们没有吆喝,单纯坐在摊位边上。不是我们矜持,而是刚刚小白龙跑出去十几趟,他已经成为了我们“品牌”的代言人。对《女则》有兴趣的人自然会来。
我和猴子商量过了,这本书我们不仅赠送给女士,也赠送男士。
起初,靠着小白龙这张活招牌,我们赠送出去不少本书。但是送出去三百多本书后,来领书的人渐渐没了。
“这是饱和了吗?”我扭头问猴子。猴子正和小白龙玩儿纸牌接龙。他没抬头,回了一句:“这个时代识字的女性本来就少,何况是宝象国这种小国。你该庆幸,因为设定问题,汉字是世界通用文字。”
“好歹有五十万的人口,不能只有这么一些女士识字吧?”我不太敢信。如果真是这样,我得跟宝象国女王提意见,提高女性的识字率。
“识字的肯定有很多,肯读你这本书的就少了。”猴子终于抬起头,认真地对我说道。
我拿起一本《女则》,翻了翻,对他们说道:“我准备进宫,见一见宝象国女王。”
猴子最懂我,当即表示支持:“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