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青珩跟在萧砚书身后,一路回到太初宫。
可一直到二人回到飞雪峰,萧砚书都是冷着脸不言语。
池青珩难免心生担忧,生怕师尊在生自己的气,站在房门前的空地停留片刻,紧咬下唇略略犹豫后,拔腿便冲到萧砚书身后。
萧砚书刚好在自己房门前停下脚步,回身想对池青珩说些什么,却被扑来的瘦小徒弟撞了个满怀,皱着眉道:“毛毛躁躁的,这又是做什么?”
池青珩哽了一下,眼圈红红的,用尽力气将眼泪憋回去,才带着哭腔问:“师尊……是不是又生徒儿的气了?”
萧砚书愣了一瞬,也没想到池青珩竟能想到这事上边。
反应过来后,萧砚书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池青珩一眼,骂道:“成日哭哭哭,想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把你的心思都给我用到修炼上边去!”
说完,萧砚书也不多解释,甩袖径直进屋,一时也忘了方才自己想与池青珩说什么话。
留下池青珩独自一人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紧闭的房门,心里不觉想。
完了,师尊真是生他的气……
一想到心中猜测成真,池青珩心里头难受得不行,可记着方才被萧砚书责骂,一时间连哭都不敢哭,只赶紧躲回房内去。
直到换了寝衣爬上床,池青珩将自己裹到锦被当中,才敢小声地抽泣起来。
圆滚滚的泪珠断了线一般,止都止不住,从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中滚落,一下便浸湿了衣领和锦被。
池青珩胡乱抹了把脸,心底拼了命叫自己停下来,却怎么都停不下来,甚至哭得打起了嗝,险些一口气上不来。
可即便到了这种时候,池青珩依旧想。
不能哭,师尊不喜欢。
若叫师尊不喜,便会……被赶出去,沦落到从前那般境地。
他不想……不想回到从前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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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青珩一夜没睡好,但隔日清晨,还是早早爬起来收拾自己,准备去上早课。
才刚走出门,池青珩迎面撞见明显准备出门的萧砚书。
池青珩想起昨夜之事,脊背一僵,硬着头皮唤了一声:“师尊。”
萧砚书不知有什么事,瞧那模样匆匆忙忙的,随意点了个头,拔腿就要走。
可池青珩牟然想起昨日萧砚书的承诺,睫毛轻颤间紧咬下唇,鼓起勇气叫住萧砚书,“师尊!”
萧砚书脚步微顿,回头看向池青珩的目光带了几分好奇,好整以暇等着他说说究竟有什么事。
池青珩见萧砚书看过来,一时间如同泄了气的皮球,支支吾吾小一会,都说不出话来。等到萧砚书几乎没了耐心,他才终于又一次鼓起勇气,将心中所想问出口。
“敢问师尊,何时有空教徒儿飞花诀?昨……昨日说好的。”池青珩磕磕巴巴地说出这话,又怕萧砚书生气,可怜巴巴地补上后边那句。
“昨日……是我疏忽了。”萧砚书瞧着池青珩可怜巴巴的模样,忽的想起昨夜可怜巴巴坐在房门口的小徒弟,语气都不觉软了几分,“今日,今日结束早课,师尊便教你。”
池青珩眼睛亮了亮,用力点了下头,心里不断想着赶紧上早课去,回来便能学习飞花诀了。他也不敢耽搁,生怕误了早课,忙向萧砚书告别,小跑着离开飞雪峰。
萧砚书看着池青珩远去的背影,脑中不断浮现方才他的可怜模样。
昨夜……他确实是迁怒池青珩了。萧砚书难免生出几分愧疚,垂眸看了一眼腰间玉佩,微微蹙眉,抬脚向前一步,瞬间离开太初宫。
因在房门前耽搁了一会儿,池青珩到寸心斋的时候,多数弟子已经到了。他也没有多管旁人,只带着几分小雀跃快步往自己座位走去。
一路上其他弟子好奇的目光就没移开过,起初池青珩还能装作瞧不见,渐渐多了之后,一时间多了几分不自在。
好不容易走到自己座位前,池青珩连忙坐下来,翻出昨日记下的笔记,埋头看起来。
“小池,你看见了吗?这些人之前还那样看不起你呢!自从昨日师祖来了一趟,他们那态度转了好大一个弯呢!有几个刚刚还来向我打听你的喜好,像是打算想办法讨好你一样!”练红雪坐到池青珩身旁,扫了一眼四周目光探寻的弟子们,朝他凑近一些,压低声音道。
“会……会不会是瞧错了?”池青珩并非没有感觉,那些目光让他觉得不舒服,可他并不很愿意打一开始就将人想得太坏。
“这些人就是趋炎附势!见你真是师祖的徒弟,才这般……”练红雪见长老走进寸心斋,为免被治一个非议同门的罪,连忙将后边的话咽了下去。
池青珩听了练红雪的话,腼腆地笑了笑,并未说那些个弟子什么坏话,安抚了她两句,见长老开始讲课了,忙记起笔记来。
练红雪知晓池青珩就是个老好人,又胆子小,并未与他争辩什么。
就在长老拖长音的讲课中,一节课很快过去。
到了两节早课中间休息的时候,池青珩并未再继续上课前的话题,而是翻看着手中笔记,想拿着其中不甚明白之处问问练红雪。
这时,一名不大眼熟的弟子跑上前来,笑呵呵地与池青珩打招呼。
“师叔,我瞧您午间吃饭总是一个人,不如往后与我们一起吃吧?”弟子热情地邀请池青珩。
“我常常急着回飞雪峰去,还是不必了。”池青珩想着自己有时急着回去,来不及的吃饭,有时又吃得匆忙,倒不如不劳烦对方还分出心思来等自己。
“师叔急着回飞雪峰,该是师祖特意吩咐的吧?”弟子好奇地看着池青珩,不断找些话来与他闲聊,不愿离开。
“啊,这倒不是……”池青珩其实想说是,但仔细一想,又觉每回萧砚书都没叫自己赶紧回去,倒也不算是他特意吩咐的。
“诶?那师叔……”弟子一句话还未说完,便被外边的吵闹声吸引了注意。
池青珩也忍不住将抬头看去,见到如众星捧月般被弟子们围着的李吕茶,也没觉得有什么,只埋头看手中的笔记。
但李吕茶的到来让原本安静的寸心斋吵闹了不少,源源不断的嬉笑声传入池青珩耳中,让他的注意力难以集中。
池青珩难免有些沮丧,但他也不可能在大家高高兴兴的时候,出声叫李吕茶安静一些。他只能合上书本,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发发呆,等着众人散去,寸心斋内才能重新恢复安静。
可李吕茶在寸心斋内绕了一大圈,将自己带来的礼物分给几乎所有人后,并未安静离开,而是带着剩下的一份礼物来到池青珩桌旁。
“小池,我也带了礼物给你呢!这枚灵丹,对刚刚踏入修炼之路的修士最有益处了!你快带回去试试!”李吕茶拿出一个小盒子,放在池青珩桌面上,笑得十分友好。
“谢谢,可我不能收。”池青珩将小盒子推了回去,他不明白李吕茶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之前还那般讨厌自己,如今却笑着给他送东西。
而且李吕茶来到太初宫做客,他是客人,客人送礼也该直接送到门派中,而非是单独一个个分发给大家,跟赏自家下人一般。
况且修炼用的东西,自有作为师尊的萧砚书来给,有作为门派的太初宫来给,怎么着都轮不到李吕茶。所以池青珩私下收李吕茶的礼物,怎么想都是不应该的。
“这……”李吕茶眸中划过一抹不满,但依旧没说什么,只装作柔弱可欺的模样,弱弱点了点头。
四周其余弟子见状,忙出声安慰。
池青珩没有动作,只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转头朝练红雪看去。
练红雪也是满脸鄙夷,看得出来本就不喜欢李吕茶这人。
“既然小池不想要,那就算了。大家也别不开心啦,我没事的啦!”李吕茶勉强地笑着,作出一副委屈的模样。
四周弟子见了,虽有人碍于萧砚书不敢说什么,也有人觉得池青珩是不该收礼,但还是有弟子站到了李吕茶那一边,觉得他好生委屈。
“大家别这样啦!来,看看我带了什么好东西!我爹爹花了十万灵石呢!就为了拍下这颗鲛珠给我当生辰礼!”李吕茶话语间不乏得意,手中捧起一颗闪烁着暗沉光芒的乳白色珠子,举到众人面前炫耀一般地绕了一圈。
“哇塞!是鲛珠!”
“真的鲛珠啊!我还没见过鲛珠呢!”
“我……我能摸摸吗?这可是鲛珠啊!”
众弟子眼睛都看直了,因鲛人难寻,鲛珠珍贵,即便李吕茶手中的鲛珠生了裂痕,光色黯淡,也耐不住鲛珠稀有,便是瑕疵品也叫人向往。
池青珩乍闻众弟子惊呼,也忍不住朝李吕茶看去,却在瞧见他掌中黯淡鲛珠那一刻,忍心中仿佛炸开阵阵苦楚,伴随着迅速蔓延四肢百骸的剧痛。
一滴泪缓缓滑落脸颊,随之是源源不断的泪水,止都止不住。
且那疼痛愈演愈烈,仿佛叫他与那濒死的鲛人感同身受,整个人疼得发起抖来,眼前一黑一黑的,下意识想伸手拉住离自己最近的练红雪。
“呜……师……师尊……”
池青珩终于忍不住啜泣出声,呜咽中下意识喊萧砚书,手拽着练红雪的衣袖不住发抖,许久许久都缓不过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却听得李吕茶惊呼一声。
“小池!你想要鲛珠,也不用哭成这样吧!”李吕茶拔高音量,满脸不敢相信。
四周弟子方才满眼都是鲛珠,也瞧不真切,只隐约瞧见池青珩的手抬起来过,自然有人信以为真。
可不等相信李吕茶的弟子开口说什么,便有靠近门口的弟子惊呼一声掌教来了。
“都聚在这儿做什么?都回去温书。”向九明一身白衣走来,皱眉扫过围在此处的弟子,看着众人散开之后,才将目光移到鲛珠上,“鲛珠贵重,李少主还是收起来的好。”
“是,多谢向掌教提醒。”李吕茶是有些怕向九明的,他觉得这人精明得很,且对自己没有任何偏爱,叫他毫无缝隙可钻,甚至有被对方戳穿的危险。
“既是客人,李少主还是莫要到寸心斋来的好。弟子们在此上课,没什么好瞧的,宫中长老也不喜课堂上来外人。”向九明说着,往旁边退了一步,明摆着是下逐客令。
“向掌教……”李吕茶脸色一变,蹙眉染上几分不满。
“李少主到太初宫来,为免底下弟子招待不周,还是由我带你逛逛吧。”向九明微微一笑,锐利目光刮过李吕茶,先一步往外走。
向九明都说到这份上了,李吕茶只能不甘心地跟上去。路过池青珩身边时,还斜睨了他一眼,心里暗骂两句。
这个池青珩!竟连向九明这么难搞的人都为他出头!他究竟凭什么!向九明……可是连李吕茶这个丹心门少主都不放在眼里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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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鲛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