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小满在清扫猪圈。
猪圈搭在房子旁边,光线昏暗,里面滑腻腻的,味道很重,丁小满屏气,出来的时候没忍住干呕了一下。
王母准备出门时碰见了村东的玉林嫂,她也不着急,两人隔着竹篱笆聊上了,玉林嫂看到丁小满,一双眼睛骨碌碌转着,“哎呦”一声。
打趣道:“你儿媳妇有了吧,这样式跟你怀继军的时候一模一样。”
这话不止在院子里玩的王家三兄妹听见了,连隔了老远的丁小满都听见了
这大婶怎么像年代文里的极品邻居。
王母冷哼:“有什么,要有早有了,哪还用等到现在。”
玉林嫂咯咯笑了两声,眼神一转,问王家兄弟俩:“小文小武,后妈有小娃娃了,以后等后妈生了小娃娃,你爸和你们奶奶就不疼你们了,好吃的好玩的都给后妈生的小娃娃,你们怕不怕。”
两人没有说话,王从文若有所思,王从武则巴巴看着他奶。
王母只当她逗几个孩子,见孙子眼巴巴看着自己:“小武,别听你姨奶胡说,我和你爸永远最疼的是你们几个。”转而又问玉林嫂:“你家前几日不是丢鸡蛋了,找着了?”
“没呢,要是让我知道是谁,我非扒了他的皮不成。”
提到这个玉林嫂心就痛,这年代鸡蛋是个金贵玩意,一般人家都舍不得吃,都是攒着换钱,她一连几天下的蛋都被人偷了,偏生又不知道是谁拿的,这几日都不敢把鸡放在外面,都是放在房里。
两人越聊越远,没从他奶哪里听到想要的答案,王从武小声问他哥:“哥,丁满枝有小娃娃了吗?”
王从文蹙着眉没说话,王从武惊疑不定,看看丁小满的肚子,又看看他哥。
王家兄弟心里怎么想丁小满不知道,这具身体做惯了这些,也不觉得累,只是一开始有些手生,慢慢就熟稔了。她把从猪圈里清扫出来的粪便杂草堆在一起,原身一直是这样做的,这时候还没有那么多杂七杂八的化肥,地里的肥料主要还是人畜的粪便,这些东西是要留着肥土的。
玉林嫂走后,王从武兄弟俩要出去玩,王母叮嘱两人小心些,记得回家吃饭,随后带着王芳出了门。
丁小满弄好的时候,院子里空空荡荡的,她拿起收拾好的脏衣服往河边走,在离河百来米的槐树下被人撞了,避让不及,丁小满摔倒在地,对方也没好到哪里去。
整个人扑在地上,头发散乱,一身土,还是个熟人,就是之前在院子里跟王母唠嗑的玉林嫂,脸色苍白,神色仓惶。
丁小满还没得及问发生什么事慌里慌张的,玉林嫂想找到浮木一般死死拉着她的手,指甲陷进肉里,上气不接下气道:“满、满枝,掉河里了,跑太快,崴到脚,掉河里了。”
丁小满一头雾水,忍着痛询问:“玉林嫂,你先别急,把话说清楚,什么掉河里了?”
“王红卫,王红卫掉河里了。”
王红卫是田雪梅的儿子,今年才七岁,身量还没到她肚子。
丁小满惊了一下,原身掉进河里过,是知道那河有多深的,即使知道她这个身体跟田红梅有些不快,她也不能看见一条人命就这样没了,更何况那还只是个孩子,立即道:“你去村子里叫人,我过去看看。”
“好好。”
玉林嫂正六神无主,闻言从地上爬起来,边跑边喊:“快来人啊,有人掉河里了。”
丁小满则丢下手中的木盆往河边赶。
一个五六岁,穿得脏兮兮的小姑娘正对着河哭得撕心裂肺,看见她,像看见救星一样。
“婶婶,救救我哥哥,救救我哥哥。”
河面上有个在扑腾的孩子,丁小满顾不上安慰小姑娘,一个猛扑扎进河里,往人身边游,一碰到她,王红卫就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求生意志使他用劲拽住丁满枝,想要借她蹬着往上走,丁小满猝不及防呛了好几口,扯住王红卫衣领,废了老大力气把人拖上岸。
“哥,哥。”小姑娘凑过来,“呜呜,哥,你不要死。”
男孩躺在地上,双眼紧闭,脸色青白,嘴唇发紫,丁小满咳嗽了两下,心跳得飞快,顾不上喉咙的痒意,给小孩做起了急救。
村里人火急火燎赶过来的时候,只看到丁满枝按压着躺在地上不知生死的王红卫胸口,王红霞在一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田雪梅冲在前面,见此目眦欲裂,走上去一把推开丁满枝:“你对我儿子做什么?”
慌乱地抱起地上的王红卫上半身,“红卫,红卫,你别吓妈,醒醒,你睁开眼睛看看妈,你睁开眼睛啊。”说着说着人就哭了起来,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不少人心都揪起来了,“红卫她妈,你先把孩子放下让苏医生看看。”
“对对!苏医生!苏医生!苏医生呢?”
“这这,快快!让一下!让苏医生进去,不要全挤在一起!”
岸边乱成一团,丁小满被田雪梅推开的时候是有些生气的,但想着人家当妈的儿子出了这种事着急是难免的,她退开了一些,整理自己的衣服。
丁小满浑身上下都湿透了,衣角发梢还在往下滴水,模样看起来有些凄惨。
喉间的痒意再也止不住,丁小满咳嗽了好几下,她一边拧着衣摆,将衣服里面的水挤出来,一边看着吵吵嚷嚷的人群,风一吹,不禁打了一个喷嚏。
揉揉鼻子,丁小满觉得她这样傻不愣登地站在这里,十有**会再生一次病,她找到被丢在树下的木盆,衣服是洗不成了,她得回去换身衣服,这具身体病刚好,可不能来第二回了。
家里没人,她径直进了屋去灶间烧热水,洗完澡,换了一身衣服,擦着头发,走了两步,想到什么丁小满又退回来,把装衣服的樟木箱子打开,箱子里翻了翻,找出一件补丁特别多的衣服,她拿出来抖了两下,一块旧手帕从衣服里面掉出来。
手帕鼓鼓囊囊的,里面包着一张一寸照和原主存下来钱。
照片是灰色的,上面是个年轻的姑娘,梳着两个大|麻花辫,面容姣好,右颊有个小梨涡,带着几分羞怯,对着镜头浅浅笑着。
摸着照片上那张与她有七分相似的脸,丁小满出了一会神,轻轻道:“你好。”
丁小满成了丁满枝,丁满枝会不会成了丁小满呢?她们会换回来的对吧!
盯着照片看了会,丁小满终于把目光看向钱,她数了数,一共是两百零六块,在这个普通工人一个月平均工资也就四十块左右的年代,相当于一个普通工人半年的工资,不多但也绝不少了,如果她能回去自然是最好,如果回不去,这些钱说不定以后会帮到她。
“丁满枝,丁满枝,你给我出来。”
外面传来声音,由远及近,丁小满把钱快速塞到衣服的内衬里,推开门,就见院子里乌泱泱地站了一大群人,男男女女,有村里的人,也有丁满枝记忆里没见过的,为首的正是田雪梅。
她心下一松,以为田雪梅是来感谢她的,但是带这么多人来干什么?疑惑还没来得及问开口,田雪梅就跟疯了似的瞬间就扑了上来,扬手就要往她脸上招呼。
在乡下,无论男女,都是常年在地里劳作的,人人都一把子力气,更何况田雪梅那身板本来就比一般人瞧着还要壮实,依着她那性子肯定是下了死力气的,丁小满当然不可能站在原地挨打,侧身躲了一下。
田雪梅扑了个空,没收住,摔了个狗啃食,吃了一嘴的灰,气愤道:“丁满枝,我不就推了你一下害你掉进河里了吗?我又不是故意的,想要报复你就来找我,你竟然对我家红卫动手,你心怎么那么黑。”
“嫂子,你这话我听不明白。”
丁小满右眼皮一直在跳,她不舒服地按了按眼下,看向田雪梅,又看看她身后跟着的一群人,除了村里的人,陌生面孔几乎都是男人,十几个,个个目光凶狠,手里拿着竹扫帚和扁担,一看就来者不善。
“我呸!”田雪梅从地上爬起来,往地上吐了一口,破口大骂:“谁是你嫂子,你把我家红卫推河里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我是你嫂子,这时候倒想起来我是你的嫂子了,今天你不给我一个说法,你就别想踏出这里一步。”
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一个个站在篱笆外伸长了耳朵,没有说话,都在看热闹。
这话听得丁小脑子更糊涂了:“嫂子,我叫你一声嫂子是两家关系摆这里又是一个村的,什么叫我把你家红卫推进河里?饭可以乱吃这话可不能乱说。”
田雪梅本来就又气又怒,一直忍着,见丁满枝这时候了还装再也忍不住,指着她破口大骂:“你装!你还装!你个烂心肠的,不见棺材不落泪是吧,你家从文从武都看见了,你还搁这揣着明白装糊涂,把我当傻子是糊弄吗?”
田雪梅不想跟她扯了,给自家大哥使了个眼色,十几个男人拿着家伙向前就要打人,丁小满想也没想,拿起放在一侧的柴刀朝面前的人挥舞,“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