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国良从父亲家出来,气冲冲的往自己家走。一路上想到那个孽子,就恨不得掐死他。要不是他,老爷子也不会这么不待见自己,要不是他作梗,自己也不会到现在了一事无成。看看大院里一起长大的兄弟们,哪个现在不是混的如鱼得水、滋润得很?明明是他妈自己要死,关自己什么事?这么多年这事就算过不去了。
推开自己家大门,看到自己心爱的老婆,聂国良不由露出来笑容,“我回来了。”
张红霞赶紧上前,接过他的公文包放到门口隔断上,然后又帮他脱下外套,挂在门口衣帽架上。
聂国良换过拖鞋,转身往里走,等他坐到沙发上,张红霞已经给他用刚烧开的热水沏了一杯茶。
聂国良扫眼房间,问张红霞,“咱们俊俊呢?”
“俊俊出去找同学玩去了。”回答完儿子的去向,张红霞看向自己丈夫,“你去老宅了?情况怎么样?”
“别提了!那兔崽子,直接转业回来放弃部队大好前程不说,回到平城他还不要组织给他分配,哪个衙门口都没有进。什么实权单位都没有捞上。”想起大儿子虎目圆睁让自己滚,聂国良气的又一阵心梗。不过为了自己的面子,这么丢人的事情就不用告诉张红霞了。
张红霞面上不显,心里也是一阵烦躁,“那你见到咱爸了吗?咱俊俊今天都16岁了,这高中上的成绩也不行,他这当兵的事可怎么办啊?之前我说直接找老爷子,你非要说找军辉就行。军辉恨我和俊俊恨得咬牙切齿,他怎么会帮我们呢?而且现在军辉已经转业了,在部队和平城都没有实权了,总不能让俊俊去部队当个大头兵吃苦吧?军辉那不行就不行,你就不能直接去找老爷子吗?再怎么说,咱俊俊也是他亲孙子啊,他怎么也得给俊俊一个好前途吧?”
张红霞边说边看聂国良的脸色,看聂国良不说话,她拿不准他是什么心情。但是儿子俊俊最近一年老是跟狐朋狗友出去鬼混,她根本就管不住。想着去部队里能被管的服帖一些,还能有老爷子罩着有个好前程。她不由得继续劝自己丈夫。
“这么多年了,俊俊都十六了,老爷子对我们有再大的气,这么多年,这气总该下去了。老爷子认不认我,我都无所谓,你心里有我就行。可是咱俊俊可等不了了啊,他没个好前途,以后一辈子可怎么办啊?”
张红霞说着说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吧嗒吧嗒的往下落,虽然上了年纪依然有风韵的脸上,点点泪珠连线成溪,静静的,无声的流淌下来。淌到了聂国良的心上,烫伤了他的心。
“小霞,不是我非要去走军辉那个孽子的门路。实在是当年爹说过,咱们三口的事情,他从此撒手不管。以后有什么难处,如果军辉愿意管就管,不愿意管就让我们自生自灭。要不然,你以为我想看到那个孽子的脸?我恨不得用皮带抽死他!”
张红霞把脸埋在聂国良的胸口,“老爷子当年说的也许是气话,而且都十几年过去了,也许老人年纪大了想法就变了。国良,我怎么样都没有关系,俊俊可是咱们俩这么多年唯一的孩子啊。从他呱呱坠地,你一点一点看着他长到现在,你忍心他就这么蹉跎下去吗?”
聂国良左手轻轻的抚摸着张红霞的秀发,想起父亲对自己厌恶的表情,又想到自己的心肝宝贝聂俊俊,再看看自己怀里委屈的无声哭泣的心爱女人,
“红霞,你放心,我会回去找父亲好好说说的。怎么也不能委屈了咱们俊俊!”
张红霞“蹭”的从聂国良怀里抬起头,梨花带雨的脸上绽开了一抹笑容,“国良,你真好。我这辈子跟你算是跟对了。”
…………
聂国良想去找自己父亲,又不想那个小兔崽子碍自己的事。他在大院门口专门等着,等到聂军辉出门去了,他才进去敲门。
张妈给他开门后,看到了坐在客厅喝茶的自己父亲。
当年的事情发生后,父亲对他疾言厉色,指责他的过失。他不乐意听,那时候张红霞临产在即,经常找不到自己就暗暗哭泣。一方是柔弱待产的亲密爱人,一方是横眉冷对的父亲还有自己死了还要拖累自己幸福生活的女人生的孩子。
反正父亲说要和断绝关系,那时候风雨飘摇,不让自己和他们来往,那还省的连累自己呢。他当时顺势登报和父亲脱离了关系。
十年过去,他和父亲一面都没有见。这样才能保证自己不被连累。
谁知道自己和父亲断绝关系了,等十年之后反倒成了劣势,一直跟着父亲的老二倒是占了大便宜。现在身居高位,父亲的资源都尽入他手。
父亲就是偏心,要是当年早点提醒自己,困难的只有十年,以后他还能回来,自己何至于要和他登报断绝父子关系?他一定早早的告诉了二弟,二弟见有机可乘,才会跟着父亲下放。一样都是他的儿子,凭什么就如此偏心?
聂春山看看自己一进来就不说话的大儿子,稀客啊,那时候和自己脱离关系,十年不上门。十年后倒是看到好处上门了,结果自己刚一斥责他枉为人子是个孽畜,他居然还有脸又好几年不来。
今天是吹的哪门子邪风,把他吹到这了,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没事别在这杵着。”聂春山抬了抬眼皮,看了大儿子一眼。
聂国良看着自己父亲,越想越觉得自己比二弟吃亏,说出口的话不由得就有点冲,“爹,俊俊也是你的亲孙子。这么多年了,我们也没有求过你什么。你看在俊俊的面子上,给他安排到部队吧。”
“这事还用求我?直接去人武部报名不就行了!”聂春山懒得搭理大儿子。
“爸,你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我想俊俊去部队,不是去当大头兵吃苦的。你在部队干了这么多年,就算现在退了,安排下俊俊,让他有个好前程,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吧。二弟和军辉那个孽子你都安排了,没道理不管俊俊啊。俊俊也是你的亲孙子啊。”
“住口。你二弟和军辉哪个是我安排的?那都是他们俩自己真刀真枪拼出来的!你看看你二弟和军辉身上的大伤小伤,你就不能张嘴说他们是靠我的关系!你这么说,实在侮辱我,侮辱你二弟和军辉的人格!”
“再说了,你自己做的孽,你自己担着。当年你自己登报说要脱离关系,我们就毫无关系了,你现在上门干嘛,我们只是陌生人而已!”
“这都多少年了,你还计较那干嘛?那时候我也是权宜之计。家里少一个被批/斗的人不好吗?你非得我也陪着你们一起受苦你才开心?再说那时候登报脱离关系的人多了,不独只有我一个。人家的父母都可以原谅自己的孩子,为什么你不能?”
聂春山被气得肝疼,“别人家如何是别人家的事!我聂春山,绝不要担不起事的孬种!要不是后来政策变了,你个瘪犊子估计一辈子都不会来看我。要你这样的儿子有何用?你这样的瘪犊子我都不认了,我还管你那小瘪犊子!”
“当年那么好的媳妇你不要。瞎眼了非要要现在这个。结果呢,这可是你所谓心爱之人的孩子,现在混的啥不啥!怂蛋生的又一个怂蛋,还好意思张嘴让我给他找门路!我聂春山行得正坐得端,绝不会违背纪律和党性。你死了这条心吧。”
聂国良不干了,“你明明都给二弟和小兔崽子走门路了,你为什么不给俊俊走?”
聂春山大吼:“我说了他们自己奋斗的你怎么死活不信,你二弟年纪轻轻,身上伤摞着伤。军辉甚至两次下病危通知,你说这话是人话吗?算了,你脑子里都塞满了驴毛,啥正经事都想不到一点。明明一样的教导,我怎么教出来你这么个东西!”
聂春山指指大门,“你跟我滚,以后就算我死了,你也别上门!”转头对后厨躲着的张妈交代,“张妈,以后他再来,千万别给他开门。我没有这个儿子!”
张妈看聂春山气得不行,生怕他年纪大了再气出什么毛病来,连忙推搡聂国良,让他出去。聂国良没想到家里一个下人都敢推搡自己,气的想还手。还是聂春山身边的警卫员也上手,才把聂国良推出门外,再送到大院外面。警卫员回来的时候,又交代了大院门岗,以后再也不要放聂国良进来。
聂国良骂骂咧咧的走了,深恨自己父亲的绝情。至于向自己亲弟弟低头求个门路,他想了想,对以前自己看不起的弟弟说低头的话,低三下四的,他,他实在拉不下这个脸。算了,先回家吧,给霞妹说说。霞妹一向知书达理,她会理解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