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星池压住季同飞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在这里失控,他们无所谓,但是要考虑对况嘉宇的影响。
“邢晖说我混吃等死,况嘉宇听见了出来制止,邢晖嫉妒他数学成绩好,先动的手。我正好碰见了,他说话太难听我出手没控制好,打的重了是我不对,所以处分也好,赔偿也好,我都接受。”
季同飞深深呼吸,让自己的声音不要那么冷厉,“是这样吗,别怕,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怕。告诉我是星池说的这样吗?”
况嘉宇捏着指尖,他已经无法再对季同飞撒谎,这样的问题让他很为难,他有些难以招架地侧过身子,想要躲开季同飞落在他身上犹如实质一般的目光。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季同飞在审视他,并且一点也不相信董星池的话。
听见有人讲同学坏话出来制止,这件事就不可能发生在况嘉宇身上。他高中的唯一目标只有考大学,对于外界发生的事情,尤其是惹麻烦的事,他只会看也不看直接走开。
难堪的沉默,季同飞心里逐渐有了失望,好兄弟救了况嘉宇,和好兄弟跟他的恋人有了不能对他说的秘密,他不知道这两件事碰到一起后,他该庆幸更多还是嫉妒更多。
董星池眼皮跳了跳,敏锐察觉到季同飞的坏心情,他质疑的目光像箭一样射过来,他意识到自己的话里有漏洞,而且是他不了解但季同飞一定了解的细微处。
季同飞像被打了一拳,微微弓着背,明明比况嘉宇高很多,这一刻却好像卑微到低处,他垂着眼,认输一般道:“这是况嘉宇的诊断报告,邢晖的伤我们会赔,但况嘉宇的伤他也要有个交代,我会安排律师。”
对况嘉宇的眼睛出这么重的手,这样一个恶毒的人留在身边,保不准还会受第二次伤。
他一定要告到邢晖远远离开为止。
至于董星池和况嘉宇瞒着他的事情,季同飞看了董星池一瞬,稍纵即逝的审视和冷意让董星池顿了顿,他回视过去,眼里只有坦诚。
愣怔一瞬,季同飞为自己不堪的臆想感到一丝羞愧,他跟董星池从穿开裆裤就在一起玩儿,这么多年的兄弟,他竟然会控制不住怀疑、嫉妒,甚至有了一点愤恨。
患得患失的自己,如此不堪。垂下眼睑,他庆幸这一刻的狼狈不堪没有被况嘉宇看见。
等何老师退出去,会议室只剩下他们几个,董惊义让保镖都先回了,他要跟这几个神神秘秘的小鬼好好聊聊。
但很明显,董星池并不想让他大哥参与更多,严肃地让他回家,不要再插手。
虽然不情愿,但他从小到大已经习惯了对董星池顺从,忍了忍只得离开。这样,会议室就只剩下他们三个。
况嘉宇蒙着眼睛,大家都不说话的状态下,看不到会议室里发生的事情。
季同飞横插在他与董星池之间,有意无意挡住他。而季同飞和董星池之前面对面站着,相近的身高和沉闷的对视,两个人竟有了隐隐较量的暗涌。
况嘉宇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牵住了季同飞的手,季同飞错愕一瞬,为什么况嘉宇在董星池面前会牵他手,而董星池竟然没反应?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董星池知道了他和况嘉宇的关系,而况嘉宇也知道了他的“知道”?
季同飞牵了牵嘴角,“你知道了?那个邢晖到底怎么回事,也该让我知道吧。”压下喉间的酸意,季同飞故作无所谓似的,可是脸上的笑比哭都难看。
“别笑了,阿飞。”董星池下意识去看况嘉宇,可就是这下意识的眼神激怒了季同飞。
季同飞抓住他的肩膀,手掌的力度已经到了挑衅的程度,可他还在尽力控制自己不要冲动,“知道了还看啊。”语气已经有了咬牙切齿的意味,落在董星池肩膀上的力道暗含威胁。
董星池无奈举起双掌,投降道:“打住!停止你脑子里的想法,单细胞生物想多了很可怕。”浑不在意地侧过头,无所谓道:“况嘉宇不是数学成绩好好吗,邢晖就是嫉妒他起了几句争执,那小子脑子有病。”
接着把他们初三发生的事大概说了说,隐瞒了邢晖暑假练习况嘉宇笔迹,开学后冒名给季同飞写情书的事情。
董星池瞒得毫无罪恶感,反正他也没听太清,一切都是他的推测而已。
季同飞的肌肉卸了力量,备战一样的攻击性也随之消失,况嘉宇终于松了一口气,董星池描述出来的都是事实,所以季同飞问他的时候,他没了心理压力,点头承认。
“我来安排律师,惊义哥出手会很麻烦。”季同飞对董星池的态度缓和了,但提到接下来要处理的事,身上的暴戾气息完全无法压抑。
董星池点头,他也不想让他大哥参与,他大哥从小把他看得跟眼珠子一样,今天看他一手伤,回头可能就把邢晖给废了。
邢晖的右手应该伤的不轻,他想身体上的代价就到此为止了。
季同飞也不再在董星池面前掩藏,拉过况嘉宇抱在怀里,心疼的都快碎了,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安慰着:“是不是吓坏了,都怪我,你不舒服我就应该留下来照顾你。”
看着况嘉宇裹着纱布的眼睛,季同飞忍不住眼眶红了,压不住的酸意让他声音直发颤:“他怎么那么恶毒,竟然想抠你的眼睛。”
董星池没眼看,侧过身子清了清嗓子:“喂……我还在这呢。”
况嘉宇顿了顿,难为情地推推季同飞的胸口,让他放开。季同飞抱得更紧了,今天看见况嘉宇带着血丝的泪,他被吓得浑身发软。
看起来像是在安慰况嘉宇,实际上真正吓坏的是他,只有这样抱着况嘉宇,一遍遍吻他,确认他的安全,他才能让找回一点力气。
摸索着况嘉宇的后脑勺,看他状态好了不少,才提出来带他回家。两个人旁若无人的对话,让董星池躲无可躲,他顿了顿,只能坐在离他们最远的沙发处坐下。
各自离开的时候,董星池对季同飞打了个眼色,季同飞点头,牵着况嘉宇的手离开。
晚上十点多安顿好况嘉宇休息,季同飞给董星池打了电话,问他没说完的话是什么。
“你对况嘉宇认真的吗?”董星池靠在床头,戴着耳机,两只手摊着,他大哥非要亲自给他上药包扎,现在两只手被包得像裹了搏击手套。
“嗯。”季同飞的回复有种认命感。
“季叔还有顾姨那里怎么办?顾姨快生了吧……”以董星池对季家的了解,他们的家庭很难接受这样的感情。
季同飞站在露天阳台,扶着栏杆的手因为用力而青筋微凸,看着一颗星星都没有的夜空,心里难以自控往下沉,但依然坚定道:“我一定要带况嘉宇正大光明地进季家门。”
董星池勾了勾唇,看来他今天出手是对的,如果况嘉宇在季同飞心中是这个位置,付出一点点代价,也值得。
“邢晖的事情速战速决吧,他脑子有点偏激喜欢胡言乱语,他伤得很重,你就不要去见他了,没准儿他又胡编什么。”
“知道。”晚上的风越来越凉,季同飞一天激烈的情绪在冷风下慢慢平复,他回了屋子坐在地毯上,摸摸胸口的玉牌,“但我不会放过他。”
挂了电话,季同飞又不放心,小心翼翼推开况嘉宇的房间,躺在他的身边。
况嘉宇听见声音不安地侧过头,季同飞摸摸他的肩,安抚道:“是我,晚上我陪你,你的眼睛不方便,有事可以叫上我带你。”
况嘉宇抓住肩上的手,眼睛看不见他其他的感觉更为敏感,感受到季同飞的颤抖,他抚上季同飞的背,轻轻摩挲无声安慰着。
他知道,季同飞吓到了。
“我没事了飞哥,邢晖……邢晖那里你打算怎么处理?你还要去见他吗?”
况嘉宇不知道,他问这句话的时候,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季同飞顿了顿,敏锐地感觉到况嘉宇的心虚。
在董星池特意叮嘱他不要去见邢晖以后,况嘉宇又说了一次,心中的微妙感极快滑过,对况嘉宇的信任让他有意无意地对这丝感觉忽略。
季同飞头抵在况嘉宇的肩膀上,“不见了,让律师来处理,他这样对你,我恨不得撕了他。”他甚至不敢回忆况嘉宇今天的样子,心口撕裂一样的疼痛让他恐惧,他不敢再经历第二次。
“阿池……为什么会知道我们的关系。”他厌恶自己的多疑,但他没有办法,如果今天找不到答案,他心里过不去这个结。
“邢晖……看见过我们、我们接吻,是他说的,被董星池听到了。”况嘉宇闭了闭眼睛,意识到季同飞看不见他的表情,偷偷松了口气。
季同飞抱着他的手收紧,安抚道:“我信你,阿池不会乱讲……这样挺好,以后可以叫他们一起过来玩儿。”
无声笑笑,况嘉宇心里压了一块石头,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就像是一件亏心事马上要被拆穿一样,恐慌感时不时冒出来,让他在享受季同飞的呵护与柔情时,总控制不住担心随时会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