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官道上行了两天。
沈衔桥在云岫宗已经饿习惯了,第二天还是有些遭不住。他怯生生地看了陆痴涯一眼,才在陆痴涯睁开眼睛的时候小心说道:“我饿了。”
陆痴涯瞥了沈衔桥一眼,马车骤然停下,沈衔桥和陆痴涯两个人到的,是一个小镇。
这个小镇不大,镇上人也不多。陆痴涯手中飞出一只蝴蝶,在空中盘旋许久,才找到了镇尾的一家客栈。蝴蝶翩跹飞了回来,陆痴涯带着沈衔桥赶了过去。
那家客栈已经有些破旧了,桌椅上甚至还有缺口。陆痴涯还未坐下,脸上便蒙上了一层厌弃。
“两位客官,要吃些什么?”那掌柜的是个有眼色的,见陆痴涯像是个有钱的,便急忙凑了过来。
“问他吧。”陆痴涯淡淡说道。
掌柜的目光落在了沈衔桥脸上。
他先前还以为陆痴涯和沈衔桥是双修道侣,如今看着沈衔桥的模样,才觉得自己大概是想多了。
陆痴涯虽然穿着一袭黑袍,浑身上下除了银铃铛以外没有半点装饰,却也能看得出来那是上好的布料。反观沈衔桥,却是穿着一身粗布麻衣,纤细的和豆芽菜也差不了多少。
即便模样生得不错,可他也大概猜得出来,这个少年,怕是并没有那么讨人喜欢。
“有什么菜?”沈衔桥抬眼,大大的眼睛看向掌柜的。
“都在这菜谱上了。”掌柜的将菜谱放在沈衔桥面前。
沈衔桥看了陆痴涯一眼,点了两个素菜,将菜谱递给了掌柜的。掌柜的看沈衔桥这般小气,一双眼里不由得带上了几分嫌弃。
陆痴涯怎么也没料到沈衔桥只点了两个菜就不要了,他从掌柜的手里夺过菜谱,粗粗扫了一眼:“他方才说的也要,再加一斤酱牛肉,一道松鼠桂鱼,还有一份桂花糕。”
他说的那些,沈衔桥也想吃。
可听陆痴涯点了这么多,沈衔桥又觉得吃不下:“我吃一点点就好了……不用点这么多的。”
陆痴涯闻言,睨了沈衔桥一眼,眼神里的厌弃格外明显。
“怎么,你觉得本尊吃不起?”
沈衔桥缩了缩脖子,低下头,不敢和陆痴涯对视:“那就这么多吧。”
饭菜很快就被送了上来。
这家客栈虽然破旧,食物的味道却是不错的,松鼠桂鱼酸甜可口,酱牛肉也格外美味。沈衔桥克制着吃了一些,发现陆痴涯一点也未曾动过,便夹了一筷子酱牛肉放进了陆痴涯的碗里。
“魔尊,你也吃一些吧。”
他的关心让陆痴涯很是受用,只是在看着沈衔桥的时候,陆痴涯的眼里却仍旧是嫌弃的:“不必了,本尊不爱吃这些玩意。”
“哦。”沈衔桥微微低头,不由得捏紧了自己手里的筷子。他没再给陆痴涯夹菜,而是努力消灭着桌上的食物,等他再也吃不下了,桌面上的食物也不过去了一半。
那盘桂花糕,还一点未动。
沈衔桥的目光落在了桂花糕上面,手不由得握紧了。他在山上的时候时常吃不饱,如今便更加不喜欢浪费粮食。看着那白生生的桂花糕,沈衔桥便觉得,自己今日便是撑死,也要将那些东西吃下去。
只是他还未来得及动,便听陆痴涯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掌柜的,要两间上房。这些还未吃完的东西,送到其中一间上房里面。屋子里要收拾干净,切莫点熏香之类的东西。”
那掌柜的眼睛一亮,应了一声,便去收拾房间去了。
他这小店已经很久没有人过来了,如今不仅有人来吃东西,还要在他这小店住上一晚,实在是让掌柜的高兴极了。
见掌柜的离开,陆痴涯才问了一句:“若是我们继续乘马车的话,到箜篌府,要多久时间?”
闻言,沈衔桥抬头。
他嘴角还沾着一粒米饭,看起来着实有几分憨态。沈衔桥茫然地看了陆痴涯一眼,半晌才说了一句:“箜篌府在哪里?”
陆痴涯的眼里立刻闪过怒意。
他先前就觉得方越对沈衔桥的态度不太对,如今才知道,原来沈衔桥并不知道箜篌府何在。
那他带着沈衔桥下山又有何用?
他提着沈衔桥的衣领便要带沈衔桥回云岫宗,好好找方越清算清算。他平生最厌恶旁人欺骗自己,方越那个狗东西竟然敢这样欺瞒于他,今日他便要要了那方越的狗命。
掌柜的收拾完屋子,方一下来就见陆痴涯提着沈衔桥闪身出去。他一屁|股跌坐在台阶上,想起陆痴涯还未付钱,眼睛里顿时闪过一抹懊恼。
他方才还以为自己今日已经开张了,没想到竟然还赔了一笔进去,实在是让掌柜的心疼无比。
只是看着陆痴涯那能从背后感受到的怒火,掌柜的却还是没敢拦。
沈衔桥被陆痴涯提着衣领,呼吸有些困难。他这才后知后觉感受到了陆痴涯的怒火,转头看着陆痴涯,小心问道:“魔尊,你要如何?”
“当然是找方越小儿。”陆痴涯想到竟然有人敢大着胆子骗自己,顿时觉得心中怒火满盈,恨不得当即将方越斩杀于雪刃之下。
“我……”沈衔桥努力挣扎一下,发现自己根本挣不脱,便放弃了,他偏头看着陆痴涯,犹豫了一下,才大着胆子说道,“我虽然不知道箜篌府在哪里,但是我可以问路。魔尊,如今我们已经走了两天了,你便不要上山了。”
若是让方越知道自己连这点小事也做不好的话,怕是又要责骂他了。
也不知为何,即便陆痴涯整日里脸上总是挂着厌弃的表情,也说了几次要杀他。可他总觉得陆痴涯比他师父要好相与那么一些。
想到回去以后他可能面对的疾风骤雨,沈衔桥缩了一下脖子。
见沈衔桥这副模样,陆痴涯脸色阴沉,半天才做决定。他将沈衔桥往地上一丢,再次步入了客栈:“掌柜的,带我们上楼吧。”
那掌柜的看到飞了的鸭子又跑了回来,眼睛惊喜颇多。他也听到了沈衔桥和陆痴涯的话,知道若不是沈衔桥的话,他亏的钱多半是拿不出来了,这会儿对沈衔桥也难得的有了几分好感。
“两位公子,我看这个小公子的衣裳有点破旧了,要不要到我们镇上做一身?我们镇上东西便宜得很,这会儿去做的话,下午就能拿到了。”
陆痴涯对沈衔桥那粗布衣服也是嫌弃得厉害,闻言,他弹出了几片银蝴蝶,落在了掌柜的手里:“你带他去做吧,我要睡会儿,别打扰我。”
掌柜得了银蝴蝶,眼睛便亮了起来。这银蝴蝶栩栩如生,送到金匠的铺子里面卖,大概也是能卖个好价钱的。
将陆痴涯带到房里以后,掌柜的便带着沈衔桥出门了。
陆痴涯到了房间里,便坐在了床上开始修行。
他前几日刚突破了一个关卡,一时冲过头了,才落入了云岫宗。
他的功法比较复杂,如今功力更上一层,这些时日,他就会格外虚弱。虽然看起来还是强大无匹,只是若是有熟悉他的人,便定能知道,他的力量,如今能发挥的,也不过是一星半点罢了。
不过,能瞒过云岫宗的那群人,便已经足以了。
那掌柜的倒是负责,陆痴涯给他那些银蝴蝶值不少钱,他便带着沈衔桥在成衣铺子里试了好多衣服。
沈衔桥模样好看,那些衣服便是大了一些,也衬得沈衔桥模样好看,和富家公子哥似的。掌柜的因着感念沈衔桥让自己没有亏损的关系,便选了几件不错的衣衫给他,且当即让成衣铺子的掌柜改尺寸。
看掌柜的这么大手笔,成衣铺的掌柜眼里也写上了几分好奇:“这是你家的弟弟?没想到模样竟然生的这么好看。”
“这是我们店里的客人,你就别废话了。和他同行的那个是修者呢,我可不敢耽搁太长时间。”想到方才陆痴涯震怒的样子,掌柜的便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你还是赶紧改好吧。”
那成衣铺的老板便匆匆地将掌柜选的衣裳改好了。掌柜的用布将那些衣服包起来,塞进了沈衔桥的怀里。
沈衔桥被掌柜的按着换了好几件衣服,这会儿还有些发晕。见掌柜的竟然提了一兜子衣服给他,慌忙推拒:“太多了,我只要两件换洗的便是了。”
“两件怎么够?再说了,那位修者给我了不少钱,足以做这么多衣服了。你要是不想要的话,自己去同那位修者说。”掌柜的强行将衣服塞进了沈衔桥怀里,“行了,我们再去趟鞋记,给你买几双鞋子。”
掌柜的带着沈衔桥在镇上逛了一圈,给他买了不少东西。回到客栈,还烧了热水让沈衔桥沐浴,好换上那些衣服。
沈衔桥沐浴完,脸上还带着一抹红晕。他换了一身白衫,才小心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那虽然是面铜镜,镜面也并不光滑,却也能看得出来他模样好看,如粉雕玉琢,实在漂亮。沈衔桥刚想去隔壁房间让陆痴涯也看看,就听到楼下传来了几个小孩子的争吵声。
沈衔桥推开窗户,将目光落在了那几个孩子身上。
目光尽处,站着三个孩子,其中一个孩子恶狠狠地骂了一句“小怪物”,便将自己的拳头落在了另外一个孩子的脸上。
挨打的孩子被打得后退了一步,却只是捂住了自己的脸。
“你们在做什么?”看到这一幕,沈衔桥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