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路人甲 第47章 番外：萧红的梦

我睁开眼，入目的是大片大片的猩红。

我呆坐在房间里，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各处张挂着红色的花和绸，墙上写着大大的囍字。桌上摆着大的白瓷果盘，里面盛着小山一样的花生桂圆。

我细打量这间屋子，发现这是我在萧家的时候睡的工具房，只不过这间屋子收拾得整整齐齐亭亭当当，又挂上了红色的布幔，才让我没认出来。

门外传来欢笑声和脚步声，我看着门的方向，几个侍女笑着走进来，小跑着来到我身边，用清脆的声音喊，“新娘上妆咯，新娘上妆咯！”

我不知道她们为什么要这样喊，但她们扶着我带我起来，领着我走到梳妆台前，给我洗脸，束发，敷粉，描眉，涂脂，点腮，贴花，然后帮我穿上大红团花百凤金丝镶红裙，配好珍珠白玉花鸟银耳坠，戴上绿翠红翡垂珠金凤冠，又给我笼上大红的盖头。

红盖头垂下之前，我看了一眼黄铜镜，里面的人像个妖精。

侍女们扶着我出门，到了门口，有人高声喊，“新娘上花轿！”

侍女们送我到轿前，我坐进去。身下摇摇晃晃，好似是被人抬起轿子往前走。

我坐在轿子里，一路上颠颠晃晃，走了很久，才把我放下来。轿帘掀起，有双细弱的、骨节分明的手扶着我走出轿子，她将大红的绸子交到我手中，扶着我的手臂往前走。绸子的另一端被另一个人牵着，我看不到他，只能感觉到他拉紧了手里的结花。

有人在旁边喊，“一拜天地！”

伴娘扶着我跪下，向前方叩首，起身。

“二拜高堂！”

我与对方一起转身，再次叩首。

“夫妻对拜！”

我与对方面对面，互相躬身。

“礼成！”

我听见周围都是欢声笑语，他们大声地喊着“入洞房”“入洞房”。

我脚下像踩着棉花，轻飘飘的，使不上力。我坐在床沿，手脚冰凉，全是冷汗。

“请新郎用喜称挑起喜帕，从此称心如意！”

一旁的喜娘高声念着祝词。我感觉到有个人站在我面前，钩子勾住了盖头的边缘，慢慢向上。我抬头，去看站在我面前的人。

一张熟悉的脸，眉黛烟青，唇如点绛，面白胜雪，清秀端庄。

只不过，向来只穿青色衣裙的她，换上了大红的新郎官服，头上戴着的，是赤金的高冠。

“萧薰儿！”

我大惊失色，控制不住地站了起来。

刹那间所有感觉都回来了，我意识到我是自己，我站在这里。我成了新娘子，我要嫁给未来的丈夫，可我的丈夫竟然是萧薰儿？！

这是怎么回事！

萧薰儿眉头困惑地皱起，伸出手按在我手上，旁边的伴娘也上来扶着我，她们的声音像海浪一样涌过来。

“新娘子怎么啦？”

我正想推开她们，一扭脸，看到我旁边的伴娘。

那个熟悉的、怯懦的、巴掌大小的脸，面上是胆怯和不安，她伸出手扶着我，可她的手一直在打颤。

“冬儿！你干什么！你怎么成了伴娘？”

我伸出手去抓住她，她哆嗦着发抖，被我抓住的时候，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差点就要跳起来逃走。

“萧红。”

萧薰儿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回头去看她，她不再是那样春风和煦的微笑，她没有表情地看着我。

“萧红，今天你是新娘，不可以失礼。”

她开口，她这么说。冷漠的话语从她那猩红的口中蹦出来，像白色的锁链。

我回头去看唐小冬，她的手腕慢慢地从我掌中抽出，后退几步，欠身行礼，然后要离开。

“等一下！等一下！”我大声喊，她却不回头。

其他的伴娘涌上来，推着我，要我在床上坐下。

疯了，这群人都疯了！

我推开所有人，打开房门冲出去。出了房间，我却不知道这是哪里，到处都是金红色，琅琊飞檐，灯笼飘摇，红烛高烧。放眼望去全是高墙，高得遮天蔽日。

一旁的侍女们向我跑过来，她们的声音从云雾中追向我。

“皇后殿下，皇后殿下。”

什么？皇后？

我惊诧地转身，侍女们便将我围住，她们在我耳边喊。

“殿下，今日您与陛下大婚，怎么能跑出来呢？”

陛下？大婚？

一转眼，一群人前呼后拥地簇着一个人影出来。那人穿着黑金龙袍，头戴赤金垂珠冠，走到我面前，面色冰冷地敕令。

“将妖女带上来！”

几个侍卫驾着一个女孩走过来，将她按在地上。

那女孩身形瘦小，细骨伶仃。

“冬儿！”我失声惊叫，想跑过去，却被侍女们拦住。

“妖女作乱，迷惑皇后，将她立即处死！”

“皇帝”冷漠地下令，挥手示意侍卫退下。那几个侍卫立刻抓着唐小冬要拖下去，我费力挣开侍女们，扑过去想要抓住她，可她却离我越来越远。我大声喊，声嘶力竭，也无法阻拦她远去的脚步。

“皇帝”又向着众人下令。

“皇后行为乖张，迹类疯靡，送她回椒房殿，命太医医治！”

侍女们将我扶起，带着我转身往远处走，我拼命地回头，想要去看冬儿离开的方向。

沉重的雕花门在我眼前关上，偌大的宫殿空无一人，赤色的墙梁像一片片泼上去的血，我闻到椒泥滴落时发出的甜腥味。帷幔一条一条飘落，落在地上便蛇一样游走，窗棂和立柱开始融化，地上一团一团全是红色的污痕。

我的凤冠坠地，衣衫滑落，面上妆容如年深日久的彩漆木胎雕塑，一片片碎裂崩离。

我看到大殿深处是一面铜镜，铜镜里的人因陌生而绝望。

我转身，跑向大门。身后的薄纱帘飘起，追着我飞扬，如同壁画里飞天仙女的衣裙。我打开门，外面是血红的夜空，一簇簇青白的烟花在空中炸亮，天边一轮月大到不可思议。

焰火盛放，我才看到，身边有一个人。

他提着刀，一直站在黑暗里。

焰火明明灭灭，照亮他刀锋一样锐利的面庞。来自极地冰海的冷香，刹那间将我包裹。

“你为什么在这里？”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问。

“我是带刀护卫。”他波澜不惊地回答。

是啊，皇帝的带刀护卫。

我不抱希望地问，“我想溜出去，你不要告诉别人，好不好？”

他看着我，看了很久，没有说话。

我以为这沉默是否认，便要回那间无人的宫殿。他忽然抓住我的手，用力地握住。我吓了一跳，去看他的脸，却依旧看不出表情。

“我带你走。”

什么？

我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

“我带你，离开皇宫，离开这里。”他一字一顿，又重复了一遍。

离开这里？离开萧薰儿？

不，不能。没有萧薰儿，我根本活不下去。

“离开所有人，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只有我们两个。”

什么？

我不再是不可思议，而是整个人打了个寒颤。我看着我面前的人，他依旧面无悲喜，依旧语调平淡，可他说的话，整个都不对。

不对。

这不是他。

我努力挣脱他。

“你是谁？你放开我！”

他真的放了手。我跌跌撞撞地后退。我想抓住什么稳住身子，可什么也抓不住。脚下的石砖寸寸碎裂，墙上红漆一片片剥离，所有的残片都开始不受重力地向上飘飞。

他依旧站在那里，却离我越来越远。

从殿门里飞出漫天的纱帘，我看到薄纱遮掩了他的面容。

他站在那，遥遥地发问，声音远得我几乎要听不见。

“你真的拒绝？”

我忽然全身发冷。

我做错了什么。我清晰地感觉到我做错了什么。可我无力挽回，也没有办法回头。

我看到刹那间绽放的花火，它如流星般坠落，它落在宫殿里，落在我面前，所有的一切都被点燃，熊熊烈焰燃烧。

不，不！

所有人都走了。

不！

我向着远方，伸出手，努力地伸出手。

仿佛是在回应我的期待，漫天的火焰被一双手撕裂，黑影踏着火焰，向我追来。他也向我伸手，要带我离开。我努力地去触碰他的掌心，去抓住那最后的光。

一切还是晚了。

我的指尖在他的指尖擦过，便再也无法触及彼此。从我拒绝他的那一刻起，一切就都无可挽回。

无边的黑暗从头顶倾泻而下，像千钧海水，将我压入深渊。我在深渊里痛苦地坠落，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呼喊那个名字。

那个，被我遗忘了的名字。

“萧红？萧红！快醒醒！”

耳边有人在喊我，格外大声。

我在睡梦里被吵醒，勉勉强强睁开眼。

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那个青衣的小姑娘正在我身边拼命摇晃我。

“薰儿……小姨？”我费力开口。

萧薰儿长呼出一口气，“终于醒了，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

我想要起身，却觉得浑身疼痛，脑壳都是晕的，手脚也动弹不得。勉强够着头去看自己，一看就被吓了一跳。

我的妈呀！我这绷带缠的，跟个木乃伊一样，难怪动不了呢。

萧薰儿叹了口气，“你还好吧？我发现你的时候，你和一块破布一样倒在角落里，我赶紧把你抱回来，给你包扎伤口。”

听到萧薰儿这么说，我的记忆这才一点点回来。

刚才萧宁又双叒叫我去给他收拾屋子，我想着有萧薰儿保护我，他也不敢拿我怎么样，于是干脆没理他直接走了，然后就听见一声震雷一样的大喝，紧接着记忆就断片了。

妈的，那家伙又来打我！这次我一定要告诉萧薰儿，让她好好把他教训一顿！

我才要开口，萧薰儿就站起身，“萧炎哥哥还要我陪他去逛街呢，他们刚才已经叫过我了，我看你还没醒就想再等一会。既然你醒了，我就先走啦，明天再来看你。”

“啊……”我还来不及张口，她就背着手踮着脚，像只青色的蝴蝶一样飞了出去。

我懊恼地叹了口气。

唉，没办法，谁让我没她萧炎哥哥重要呢？

头痛欲裂的感觉又一次袭来，几个破碎的画面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皇帝，还有满眼华丽服装的宫女，还有金红金黄到处都是红色的建筑物。

我想起来，我刚从昏迷的时候好像做了个梦。梦到什么了呢？好像梦到我结婚？而且新郎是萧薰儿？

What？

不对不对，我记得我看到一个皇帝，那个皇帝长得和萧薰儿一模一样。还有一个细骨伶仃的女孩子，那个长得和萧薰儿一样的皇帝说她是妖女。妖女？她犯什么错了，还是跳舞能吸引蝴蝶？而且我不记得这个女孩子是谁，我没有见过她。是萧媚吗？不是，萧媚不是她那个样子。或者萧碧？也不是，萧碧虽然性格胆小，但是长得很清秀可爱小家碧玉，也不像。萧婷？萧婷倒是个身材细小的小丫头，可是行止作风与萧薰儿倒有几分相似，非常大气端庄，不是那副懦弱的模样。

想不起来。可能是我没见过的人？不对不对，如果是我没见过的人，怎么会出现在我梦里？不是说梦是人潜意识的活动嘛。

好像还有一个人。

一个很冷漠的人。

想不起来了，我怎么使劲也记不起来那个人的脸。只记得他是个男的。不过我记得他身上有股香味，有点像冰块一样的味道，淡淡的冷香，还很好闻。

他又是谁？萧家好像也没有这号人物。

而且我连他的名字都不记得，梦里我好像也没有叫过他的名字。但是我有种感觉，我和他很熟悉，熟悉到不叫对方的名字也知道在呼唤彼此。

唉，想不起来，头疼。

嘶，胸口开始疼了。哎呦我的亲娘……

妈的妈的妈的！我娘要是看见我这幅样子不得心疼死，你们这帮没良心的混蛋还真下得去手！可恶！

哎哟……好疼，疼，啊……

我错了我不该试图握拳捶床。疼死我了。

萧薰儿说明天才来看我，明天再问问她有没有什么特效药治疗内伤比较管用吧。

这是一篇尝试写后宫的失败作。本来是想写萧红做梦把所有人收进后宫的梦，但是……

后来想至少在梦里给韩云鬼和萧红撒点糖吧，结果……

算了，就当我在水字数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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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番外：萧红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