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路人甲 第46章 不作死就不会死

有一句话叫，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这是一句禅机，是老神仙告诉凡人，最易忘缩手，最难想回头。所以凡事宜知足，莫忘本。

还有一些土话或者道上的行话，说“前走三后走四”，意思是说做一件事，做之前要考虑三步，做完了之后要考虑四步。只有把事情的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才能保证这件事可以去做。

当然，我们只是平凡人。活着是我们的状态，而不是理想，吃饭睡觉是我们的基本要求，而不是奢望，生平能想到的最夸张的事情不过是有一天打通任督二脉飞龙上天。我们不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人，没有生死一线的经历，所以很多时候不知道什么叫三思，只会觉得是多虑。经常挂在嘴边讽刺别人的话是，“你想多了。”

我一度觉得多虑是一件很没必要的事情。

有一天我忽然发现，想多不是坏事，因为胡思乱想可以让你犹豫踌躇和止步不前。对于路人来说，生存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胡乱尝试。好奇心和冲动常常让我们干出很多悔到肠子都青了的事，如果在事前仔细考虑过，哪怕只是自设南墙过，你就不会去做。不去做，就能少干很多蠢事，也能少惹不少麻烦。

那就像那句流行语，是怎么说的来着，努力你不一定会成功，但不努力你一定会很轻松。

虽然我现在没有什么事情让我觉得自己肠子都能悔青，但我还是觉得做事情仔细思量是很有必要的功课，是我必须学的东西。

经过一场暴雪洗礼后的春天，总觉得每片绿叶都那么来之不易，于是一夜之间把大地换了妆容，漫山遍野绿的沁人心脾。

回想起来两个月前的大雪简直就是一场噩梦，如今噩梦结束，生活依旧有条不紊地平淡进行着。

早上去上课，一到黄阶教学楼前就看到教室里的墙上贴着一张宣传单，上面写着招新两个大字，下面是一排小字，校新闻部，校炼药部，校斗气部，校学生管理部，校学委后勤部，还有校学生卫队。每个部门后面都有详细介绍，面试时间是从明天开始三个工作日的工作时段，地点在校学生委员会办公楼。

我盯着那张纸，脑袋半天没转过弯。这学校竟然还有这么多神奇的部门？我还以为大家都是拼命修炼修炼再修炼的斗气狂人，居然会有人有心思浪费修炼时间去搞这种社团一样的玩意。

不管，反正与我无关。

“萧红，早啊。”背后有人叫我。我回头看，萧薰儿背着手踱着小碎步慢悠悠走过来，“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我摇头，“没什么，看着好玩的。”然后准备去教室，萧薰儿忽然拉住我，“诶，校学生部门招新？你想去试试？”

我连连摆手，“才不呢，我还嫌日子不够闲，怎么还会给自己找事做。”

萧薰儿一本正经地看着我，“你不是说希望自己能和路人不一样么？那就应该去尝试一下呀。你想想，如果进入学生部门，肯定地位就不一样，比如这个，”她抬手一指学生管理部，“如果进入管理部，要负责很多大大小小的评测还有各项活动，那时候你就是管理员，肯定很多人到时候要找你帮忙。你就不再是萧薰儿的侄女，而是萧红。这样不好么？”

我挠挠头，好像是挺有诱惑力的，负责大大小小评测活动，那肯定是不一样的地位。就好像当年在学校做广播体操，所有人都在下面傻傻地挥动手臂，总会有那么一个带着臂章或者挂着牌子的学生，拿着一个本子，潇洒从容地穿过无人的看台走廊，遗世独立傲然出尘，给各个班级打分。不过从那些风光的查勤员被嫉妒的人称为“农民提着粪桶走过红薯田，时不时来一瓢”，就知道他们有多么招人恨了。

当年检查我们的是一个总是一身干净校服沉默寡言的帅气学长，帅到什么程度，用同学的话来讲就是能刷脸吃饭。据说另一个喜欢穿蜡染傣裙的漂亮学姐曾经在一个下雨的夜里问学长要不要一同回家，却不幸被拒，那之后学姐永远只敢在角落里偷偷看他。而学长邀请了当时学校里有名的星际达人兼著名暗恋废柴一同搭车，原因不过是两个人家住一个方向。这件事后来被同学们八卦了很久，不过从那个雨夜之后，这两个从未有交集的男孩好像关系真的越来越好，甚至先后考上了同一所很厉害的美国大学。咳，扯远了，总之当管理员应该是个不错的活计。

萧薰儿继续说，“再说，你不是说自己不喜欢和陌生人打交道么？以后去闯荡大陆，怎么可能不接触陌生人？在学院里都是单纯点的孩子，你正好练练手，不然以后出去遇到坏人，你都不知道怎么保护自己。人总是要和不同的人打交道的，而且不可避免，你不可能只凭自己一个人就能活下去。”

是啊，我确实不怎么会和人打交道，尤其是遇到陌生人，基本上都是直接绕道走，能避就避。当初帮萧薰儿带信那会，我也是收东西就走人，绝对不多说一句话。如此想来，的确不太好。

走到社会上，怎么会不与生人接触，肯定有不认识的人，不怀好意的人，如果缺乏辨识善恶的能力，怎么会不吃亏？

的确是要找个机会锻炼一下自己了。

后面她又说了很多，我都含含糊糊地应了。反正炼药部没我事，斗气部去不了，考虑考虑管理和后勤比较合适。

反正只是去试试，成与不成一听天命。如果没要我就算了，日子照过学照上。

就是当时这样一个简单的决定，看起来无甚不妥，事后回想起来也不觉得很唐突。就好比刚进入高中大学的新生，总是尝试参加这些社团那些委员会，想长长见识或者只是抱着玩一下的心态。

当时我还太年轻，完全是以一种尝试的心态去参加的面试，当我终于懂了很多事，知道了很多话里还有话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其实活生生把自己坑了，还坑得不知不觉很欢乐。以我当时的见识，当真不知道这世界上有陪标和围标这回事。但其实知道了也没用，因为，人家拒绝你的理由，虽然很难听，但都是事实。

“请问哪里是管理部面试？”

“你来面试管理部的？先填写一下基本信息，然后去那边排队。”

“姓名班级斗气等级自我介绍社会经历……什么东西？”

“就是你在入校以前有没有做过类似志愿者或者自己挣钱的事情，简单写一下就行。”

我拿起笔，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什么能写，最后写了一句“在家经常做家务”。然后就去那个人指点的地方去排队了。

真没想到来这里面试的人非常多，人山人海的挤满了整个一楼大厅。最多的就是去斗气部和炼药部的，全年级大部分人都在这了。

我不禁怀疑，是谁告诉我炼药师很少的？看看这里的架势，光迦南学院一个年级就有起码百来个炼药师，总共才不过将近两千人。看来还是萧家的人眼界都太低了，出了一个一品二品炼药师都觉得宝贝得不得了，现在这地方二品炼药师一抓一大把。

在乌坦城那种小地方，一个二品炼药师就能帮那个什么米家族镇住场子，在加玛帝国流传的传说中，一个四品炼药师就能掀起血雨腥风毁灭一个国家。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幼稚得可笑，不过是一群吃不到葡萄却不说葡萄酸而说“葡萄是天赐的神物哪能随便吃”的闲人罢了。传说也都是以讹传讹传出来的，美丽的神话还原出的历史往往血腥和丑陋……扯远了。

正胡思乱想着，忽然发现队伍往前挪了很多。我就开始琢磨等会面试别人问问题我该说什么，怎么说。

琢磨半天也没有琢磨出个名堂，算了，我以前也没面试过，准备也无从准备起，等临场发挥吧。

面试进行得很慢，虽然来应聘管理部人不多，才二十来个，但是我来得晚，所以前面排了很多人。还有很多人因为认识就图方便插个队，于是又无缘无故多出来十几个。

我中午一吃完饭就过来了，一直排到现在太阳开始落山。温度一点点降下来，忽然觉得有点凉。

迦南学院的天气很奇怪，春秋两季如果不通过风景变化来判断，就好像根本不存在一样。早上起床的时候大约十几度，一件薄长衫要觉得冷。到了中午太阳一当头，可以直接升到二十七八度，恨不能把袖子卷到肩膀上，简直让人崩溃。

最可怕的还不是早晚温差。听说我回家的两个月里，学院的孩子们基本上处于今天穿棉袄明天换短衫后天披外套的崩溃状态。昨天春意盎然今天就寒风凛冽，明天忽然又烈日炎炎，根本没法活。

这种鬼天气的折磨下，我觉得我的精神都开始有点不正常了。

又胡思乱想了一阵子，我排到队伍前面，这才发现面试是在一个房间里进行的，一个人进去出来再进第二个人。

前面一个小姑娘刚刚春风得意地从面试间里走出来，告诉我说可以进去了，就一扭一扭地颠着脚离开。我小心翼翼地走进房间。

屋中陈设很简单，仅有一扇窗户和一张桌子。有三个学长坐在一张方桌周围拿着一沓纸说话，看到有人进来，学长甲抬起头招呼我，“把表给我。”

我把手里的表格递给他，他接过去之后看了一下，然后问道，“你是叫萧红，黄阶四班的？”

我点头。

“斗之气八段？”他一挑眉。

我再点头。

然后他放下表格，双手手指交握，拇指点着虎口，“你知道管理部是做什么的吗？”

我挠了挠头，“好像要负责组织和监管活动，协助领导管理学生，吧？”

他点了点头，“那说说你为什么想加入管理部。”

为什么想加入？锻炼锻炼自己咯，我不怎么接触人也没干过管理事务的活，来这里混个基层底练练手。再有就是像萧薰儿说的，可以管人，组织者不参加那些乱七八糟的鬼活动，只用在举行活动的时候去跑跑场子就行，多简单。

这么想了一会，我整理了一下思路，用尽量正式礼貌的语言阐述了第一条，第二条我藏在心里没敢说。

“我没有从事过这样的管理者，我想有一个这样的机会能够让我锻炼自己，做一些没做过的事情。”

甲歪了一下头，和旁边的另一个人学长乙说了句什么。乙低下头在表上做批注，隔得很远，看不清他写了什么。然后甲继续问我，“这是个很重要的部门，别看学校活动不多，大大小小的明细都是我们管理部在做，需要对学校管理运行过程有很详细的了解，还需要一定的吃苦精神和做实事的能力。你在这里写时常做家务，是确实做过吗？”

我点头，“我比家里其他孩子小一辈，所以什么事情都要我去做，什么洗碗扫地洗衣服都是我在干。还有家里一搞什么事我就得去帮忙。”

“哦，在家里经常，打杂，是吧？”甲咧了咧嘴，“你的斗气等级，怎么说呢，不是很高，你平时都努力修炼吗？”

我抓耳挠腮。这个是回答是还是不是呢，回答不是感觉是在说自己不务正业游手好闲，回答是就显得我是天赋不怎么好的人，估计会被某些自诩天才的人看不起。最后我还是回答，“大多数时间在做事，所以修炼没有同龄人勤快。”

“为什么你在做事？家里没有别的人吗？”乙插进话来问我。

我摇头，“他们喜欢让我去做事，不知道为什么。”

乙从鼻子里发出两声很轻的“哼哼”的声音，不知是在笑还是在怎么样。然后他偏过头和丙聊天去了。我想，也许他听见我这么小的孩子，自己在家还亲力亲为做家务，觉得那些安排我家务活的人肯定很没节操。

甲摇头，“你自我介绍里说，你比较内向，不怎么主动和人结交？”

我点头，“不是很喜欢和陌生人说话，一般都是他们找我，然后我们才熟络起来。”

甲开始晃腿，本来他就翘着二郎腿，身子都随着晃腿的节奏一起一伏，就好像脚下踩着个缝纫机一样，“你的话，斗气等级不高，我们管理部，相当于是校学生的脸面，斗气等级太低了不好看。外人来我校查访学生都是我们管理部出面，所以对学生的斗气有很高要求。而且，你的能力，主要表现在，打杂吧。我们的日常工作是处理文件和安排事务，你的性格也适合去后勤部，那边的琐碎事情你肯定能干得好，而且位居幕后，不用抛头露面，也合你的意愿。”

他在纸上又写了一排字，一边写一边说，“这样吧，我们会考虑向后勤部推荐你，又或许你在那边会有好的发展。你先回去听信，我们近期会通知你结果。”

我点头，刚准备走，甲忽然又叫住我，“叫下一个人进来。”然后埋头去看刚才的一沓纸了。

我走出来，发现手心全是冷汗。刚才他问问题的时候紧张得要命，说的话都感觉不是自己的风格。大脑都是空白的，别说转不动，根本没东西给你转。

好在安稳面试完了，虽然估计是没戏，不过至少没出什么岔子。至于什么后勤部我是真不想去了。当初在萧家做家务做得我要死要活，现在还跑到这学校里去给学校打免费长工？还是算了吧。

回到宿舍，萧薰儿就问我面试的情况。我把当时的场面和面试官问我的问题跟她简单说了一下。

我刚说到面试官的问题萧薰儿就皱起了眉头，等我说完我的回答，她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我，一脸不可思议的惊讶和孺子不可教的愤怒。

“你，你你你，你傻了吗？他们这是明摆着当面打脸你都没听出来？！”萧薰儿几乎要气昏过去。

我还没反应过来，“啊，啥？什么情况？”

萧薰儿恨不能给我脑门来一下，“你说斗之气八段，人家就已经瞧不起你了。你还说你在家做家务，他怎么说，他说你是打杂的！你，你这让别人怎么看待你，怎么看待萧家？你真是把萧家的脸都丢干净了！”

我挠挠头表示不知所云。丢不丢脸倒无所谓，反正萧家跟我没多大关系。但是她说那个学长甲是当面打脸，我还真没听出来，也不知道怎么就把萧家的脸丢干净了。

萧薰儿耐下性子跟我讲，“萧家不是什么小家族，你也算是正统的族人，一个有声威的家族怎么会让一个族人去干小工？你说自己在家做家务事，等于告诉别人萧家是连仆人都请不起的小户。才没人管你是不是被人排挤。”

“他们当时说的是什么话，打杂！根本把你当清洁工了。什么处理文件，就是进入管理部你不够格。还有他们几次说你等级太低，意思是你太差劲了，他们根本瞧不上！说推荐你去后勤，讽刺你只配打杂，告诉你想进管理部没门！还有后勤部是幕后的不抛头露面，说的就是你长得不好看上不了台！”萧薰儿边说边扶额，“我还以为你很聪明，怎么这么简单的讽刺你都听不出来？给人家明枪暗箭损了一顿还洋洋自得以为自己表现不错，我真是服了你。”

我还没从那一大串话里反应过来，也有点不相信自己会听不出弦外之音，心想也许是人家没这个意思。“薰……薰儿小姨，你想多了吧……哪里有那么多含义，不过是说我比较适合去后勤部而已。”

萧薰儿就要发作，忽然气得苦笑了起来。我看得出她几乎想挠墙，可是不知道该拿我怎么办，所以一时间只好这样无奈地笑。当一个人气到极点又无处发泄的时候，反而会发出或者愤怒或者无奈的笑声。看她笑容苦涩程度，应该是后者。

“唉。”她抱着头倒在床上，“不知道怎么说你。你真是个天才，绝无仅有。我想你的字典里根本就没有恶这种东西，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活在这世上，还活了这么多年的。”

不得了，连一贯优雅的萧薰儿都开始吐槽我智商了。是我真的没听出来吗？学长甲说的话里真的有讽刺吗？不会吧，明明他还那么客气来着。他们还东问问西问问连我性格都问到了，还跟我说会向后勤部推荐我，怎么忽然就变成是瞧不起我了呢？虽然我斗气等级不高，但是我年龄也不大，天赋没那么差吧，不至于就觉得我不够格吧？八段斗之气是不高，人家都说了有领导来视察首先看管理部，精神面貌学习成绩要好是肯定的嘛，不要我也情有可原，但是也没到讽刺的地步吧？

一定是什么地方搞错了，我在他们眼里总不至于那么差，还要这样话里有话地讽刺。肯定只是表面意思而已，是萧薰儿想多了，太敏感了。

到底是不是真的在嘲讽我？

不知道，我不知道。

应该……不是吧？

写这一章的时候我刚进大学，去参加学生会的招新，当然没选上。面试的学生跟我说的话当然也没萧薰儿翻译得这么刻薄。写得这么刻薄是为了艺术效果，以及没被选上所以泄私愤（笑

不过学生嘛，趁着年轻碰碰壁也好。有些墙你不去撞一下，永远不知道自己的能力有极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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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不作死就不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