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路人甲 第36章 叶岚

到最后白毛死小孩还是没有说自己。

白毛死小孩似乎不想对我谈自己的身世，她对我说了很多却都和她自身无关。不论哪一次谈话。

她不想说，不是因为“不足为外人道”，也不是“毛头小孩说了也不懂少来烦我”，更像是，“你不必知道也最好别知道”。她想保护我，所以才把我赶开。她觉得，接触神，会招致不幸。

在当时我觉得她的担心是多余的，对于她缄口不言很是怨愤，固执地认为她就是瞧不上人懒得说。很久之后我才知道，是我误会了她。为了让我享受短暂的幸福安宁，那已经是她所能尽的最大努力。

自打我跟萧薰儿彻底翻脸，所有人见我都是绕着走，甚至都不敢来欺负我，生怕和我多一丝一毫的交集。就连会主动找我麻烦的狐媚儿，也因为不想惹事端，对我不闻不问。一时间我倒成了瘟神，人人敬而远之。

不幸的是，萧薰儿没有去思考这件事到底怎么回事。第二天宿管大妈把我的东西全部扔出寝室，因为萧薰儿申请把我调到了三楼走廊尽头的房间，大妈叫我赶紧搬。我看着地上那堆被子衣服什么的，想了很久，后来被唐小冬拉进了寝室发了一下午呆。唐小冬收拾我所有的东西放在她房里，让我有空去清理。但我没去，夜里我都在南山楼过夜。几天夜不归宿，唐小冬告诉我宿管大妈捡起我所有的东西直接扔到了宿舍后面的垃圾堆，她发现的时候已经只剩一堆废品了。

不知道为什么，还没立冬我就觉得特别冷。就好像今年所有的雪都下完了，在萧薰儿和我吵架的那天，化雪的时候慢慢地冷进骨髓里。

一个星期后，韩云鬼重新回校，冷漠疏远依旧。狐媚儿没有再上去献殷勤，其他人也不敢主动招惹他。他去哪所有人都自觉为他让出一条道。这下倒好，班里是一尊瘟神一尊煞神，隔绝所有人地形单影只。我偷偷看韩云鬼的背影，他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以他对世事的冷漠，大概也不会关心，在他回家的一个月期间，我的境况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

我不像韩云鬼内心那么强大，能够一个人也习以为常。在萧薰儿带头孤立我的情况下，我也不想和任何人有交集，我再不理会唐小冬，校医楼许久没去。上课低着头一句话不说，看到萧薰儿立刻低头默默走路。

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说还有什么事能让我感到意外，那就是琥珀的主动来访。

上午的课结束以后，我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去吃午饭，忽然听到有人对我说话，态度大大咧咧的，“你是萧薰儿的侄女儿？”

我抬头看，原来是那个妖一样漂亮的大妹子。不知道为什么她主动找我搭话，搭话的内容居然还是和萧薰儿有关，难道她不知道我和萧薰儿闹掰了吗？虽然这么想着，我还是点头，“是的。”因为不想招惹事端，所以对方问什么我就老老实实回答什么。

琥珀跑到我旁边来，压低声音问我，“喂，你知不知道萧薰儿最喜欢什么？”

虽然不明白她这话有没有别的意图，但我还是回答她，“萧薰儿，萧薰儿是个很难让你发现她喜好的人，与其说她喜欢什么，不如说和萧炎有关的她都喜欢，和萧炎无关的她都不喜欢。”

琥珀一翻白眼，“这叫什么话儿。”

我认真地回答，“萧薰儿家室富贵，没有好东西她没见过。但是萧炎送她一串五银币的手链，她能高兴一整天。”

琥珀歪着脑袋点自己的下巴，“真是个死心眼儿。”

我继续补充说，“萧薰儿对物质不上心的。而且认定了萧炎就不改。她心地好又重感情，和她做做朋友吧，不亏的。”

琥珀冷哼一声，“哼，我才不服。男人哪儿懂感情？见一个爱一个左拥右抱，薰儿这么好的女孩儿，跟了男人糟蹋儿了。”

哦，搞了半天，你是想追萧薰儿？拜托，要想清楚啊，横在你们之间的何止是三座大山啊。

不过，既然是要追，我也别急着给人家浇凉水，毕竟人贵有心。于是我说，“就算你不喜欢萧炎，也不要当着萧薰儿的面说他的坏话，不然萧薰儿会不高兴。”

我原以为她下一句话一定是和那些男生一样，开口就贬低萧炎，然而这妹子却话锋一转落在我身上，“这么说，你也不喜欢儿萧炎？”

我如实回答，“我只是觉得萧炎很奇怪，没有喜欢不喜欢。”

她饶有兴味地看着我，“奇怪？哪儿奇怪？”

我组织了一下语言，慢慢地说，“萧炎是个运气好到，有人给他安排了一辈子的人。今天有萧薰儿对他痴心一片，明天有天上掉下来的炼药师给他当老师，后天和他作对的人全部脑袋进水被他打倒。”

听了我的话，琥珀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哪儿有你说的这么夸张？”

我摇头，“是不是我夸张，你见过他就知道了。最好不要和萧炎作对，和他作对的人下场都很……一言难尽。”

琥珀笑得更欢了，一副花枝乱颤的模样，“哈哈哈哈哈这儿什么说法。行啦我知道了。”笑过劲之后，她又歪着头看我，“你说萧炎奇怪，可你看惹更怪。”

我一脸懵地看着她。

琥珀很以为然，“你和萧薰儿吵了架，可我现在来找你问她的事儿，你一点儿也不诋毁她，我看她是误会你了，你一点怨儿都没有吗？”

我苦笑着说，“她人很好的，怎么样我都不会怪她。但我想不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现在很乱。”

琥珀一耸肩，“你们俩儿可真怪。哎，本想打听薰儿的喜好，结果你也不知道。哼，我倒要看看那个萧炎，究竟是什么样儿的货色。”她一面说着，潇洒地转身离去。我仿佛看见她脑门上竖起了一根飘飘扬扬的爱情flag，那一瞬间我有点想冲上去给她拔掉。

但那flag和我没什么关系，谁都和我没什么关系。

我只有南山楼。在这里没有人对我有所期待，也没有人要求我在东在西。只有在这里，我才能把所有不愉快的事情全部忘掉。

我睡习惯了南山楼的草堆，偶尔跟白毛死小孩聊一点半咸不淡的话，或者她抽烟我发呆，就这么虚度时光。

白毛死小孩从不管我修炼与否，我最喜欢她从不像管家婆那样叨叨你要努力不能堕落你还年轻有生命有希望是祖国的栋梁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将来为国捐躯啊不是是为国效力……就好像贾宝玉不爱薛宝钗，只想和林妹妹在一起一样，一听薛宝钗要他去考功名扭头就走。袭人还笑他要是这么对林妹妹肯定又要闹。贾宝玉却正色道“林妹妹若说这混帐话我早和她生分了”。所以说这世上知己还是难得。

直到那天到来之前，我还怀着期待，幻想一切都会好转，萧薰儿总会想通，然后主动拉我说话，一切重归于好。

如果萧薰儿没有做到这么绝，所有的一切都会不一样。

后来回想年少种种，就好像有人拿剪刀将我和萧薰儿之间的某根线剪断了。我不怕那是人，只要是人，就一定有破绽，就还有回寰余地。但如果那是被称为命运的东西……

终于轮到七天一次的休假，不用去教学楼。

今日天高云远海清河晏，平常得好像什么都不会发生，我就在烟丝堆上打滚，扯那些哗啦啦作响的铁链玩。大约是哗啦啦的声音吵到了白毛死小孩，她抓起一截断掉的铁环朝我砸过来。我一缩脖子躲开，铁环砸在草堆上，发出沉闷低响。我立刻翻身起来，刚要嚷嚷你是不是想弄死我，忽然从外面传来陌生人的声音，吓得我把整句话都噎了回去，张大嘴却嚷不出声。

“就是这里了吧？”

我看着白毛死小孩，她动都懒得动。外面要是有人来，她肯定早察觉到了，既然她不动我也不要急着先暴露。

我挪动身子，挪到有墙壁遮掩的地方，冒了双眼睛往外看，由于不敢暴露，所以视角有限，看不到来的是什么人。

紧接着，又是另一个人的声音。

“迦南学院就一栋南山楼，但是怎么到山里来了？这里还有个大洞。不知道少爷吩咐的那人在不在这里。”

“她身上有异火印记，印记感应到就不会错。”

“也真是，小姐一动怒，少爷也生气，要我们大老远过来一趟。你说一个斗者都没到的小丫头，让我们三个来，干什么这么费事？”

“行啦，早点完成任务早点回去喝酒吃肉不痛快？”

“行，我这就开启。发现了立刻动手。”

一开始我还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是听着听着我感觉到一股寒意，莫名觉得死神把镰刀架在了我脖子上，寒毛一根根全竖了起来。

我抬头看对面的白毛死小孩，隔着一层烟雾，我看见她用手拨弄着头发，冷冷地斜眼看着外面，继续抽烟，一句话不说。

不知道等会他们倾泻攻击的时候这里会不会被炸掉，白毛死小孩这么喜欢这堆烟丝，我还是出去迎接死亡比较好。

我这样想着，干脆地起身出了暗室，白毛死小孩对我的找死行为没有反应。

在外面，三个中年人打开背后的斗气之翼，凭风而立。三人都是一身统一的青色服饰，为首的胸口有一个铭牌，上面是一个古字。他下巴高昂，看什么都是目中无人的姿态。

看到我走出来，为首的成员甲只瞟了我一眼。身后的成员乙皱眉，“诶？她身上有印记。看来就是她了。”

成员丙摇头，“十五岁没满，斗之气八段，应该是了。但是……”

成员乙打断他，“小姐一再强调不可小视，她身上的金帝焚天炎印记也有反应，不会错了，就是她。”

成员甲摇头，一挥手，“动手。”

我立刻出声，“等会，反正我要死了，你们介不介意让我死得明白点？”

乙和丙对望一眼。三人降落在地，收起翅膀。甲先开口，“一个孩子而已，耽误一下也无碍。你想知道什么，问吧。”

“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来这里是为什么？”

甲冷冷看着我，“我们是古族的人，来这里取你性命一条。”在他看来我不过是只蝼蚁，随手一拈就死，索性连话都不想讲得太委婉，省得伤脑子。

“为什么要杀我？”

“你冒犯了小姐，惹得少爷大怒，命我们即刻取你性命，不得有误。”甲依旧冷冷的，乙和丙一个心不在焉，一个仰头看天。

小姐，难道是萧薰儿？不，她不会，直接抹杀我，这怎么是萧薰儿干得出来的事？

不，不是的，我只是在做梦。这只是一个梦，梦醒了一切都会回到从前，萧薰儿没有怀疑我没有和我吵架没有相信邹曼曼而疏远我。

甲挥挥手，“行了，动手吧。只怪你命不好，得罪了人。”然后转过身准备离开。

乙叹了口气，“孩子，别怪我们，我们只是奉命行事。你走好。”然后手中开始聚集青色光芒。

一个不算突兀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哟，可真热闹。乌龟都不下蛋的地，这么多人。”

我回头，白毛死小孩——不，此刻或许我该称她为，叶岚——叶岚倚着洞口双手环抱，似笑非笑。面前是耀眼的阳光，身后是深邃的黑暗，她站在光影的夹缝里，像堕落的天使。

在阳光下近乎透明的苍白皮肤，银灰色的头发，手指间燃了半截的烟，以及布褐短衣，都透着不属于她年龄的古怪。

更匪夷所思的，是她诡异的表情，还有周身山一般的威严。她带着小丑一样的微笑，却让人觉得狰狞；她那么矮小，被她凝视却如同俯首在皇帝的面前，抬头仰望山巅。

这是来自实力上的威压。当我转身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知道这不是我印象里的白毛死小孩。虽然她依旧满身锁链穿着囚犯才该穿的布褐衣，可我从没觉得她这么疏离。

“你是谁？”甲眉头紧锁。隔着衣服也能看到他此刻肌肉紧绷，浑身都处于警戒状态。三个人中只有他实力最强，大概也只有他才能大致感觉到自己看见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乙和丙对望一眼，满脸都是“怎么又多出来一个小孩”的困惑。

“古族。古族。”一声长吁，一声短叹。叶岚吸了一口烟，再吐出来，她对着地面喷吐白烟，眼眸垂着，像是回想起了伤感的记忆。她缓缓走向我，挂在肩上的锁链拖行于地，哗啦啦地响，像黑色的长蛇在游动。

“不管是谁，阻挠我们一概格杀勿论。”乙大声说道，攒足气势准备冲上来，被甲按住了。

“别动，这家伙不对。”甲的神色一脸凝重。

我看着身边这个还没我高的魔鬼，恐惧又疑惑。理智告诉我不用怕，但是我满心想的都是必须赶紧逃离，离开这个魔鬼，不要再见她，她手中捏着我宁愿永远不要知道的秘密。

“当年，如何对我，现在，又要对她……”叶岚声音低沉沙哑，像一头受伤而暴怒的野兽，凶狠地龇牙，盯着肆意冒犯自己的蝼蚁。

叶岚肩上的锁链滑落，被她握在手里。她的眼底暗流涌动，“古山，古道，古元，还有邙天尺老混帐，很好。当年用下作的手段，坑杀我，现在，惊弓之鸟，风声鹤唳，以为天下草木皆兵，你们怕了？哈哈哈哈！”她迎风狂笑，笑声癫狂又充满张力。这么一段文辞典雅的话，被她用稚嫩的声音咆哮着吼出来，竟然有了“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势。

这狂放的姿态让我想起莎翁笔下的夏洛克，他为自己残暴的**披上道德的外衣，但他本身却处处透露着对世界的讽刺。

“住口！凭你也敢呼我族族长长老姓名？！”甲大喝一声食指直指叶岚。

叶岚还在笑，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一样，笑得累了，又慢慢吸了一口烟，“我老了，怕累，怕麻烦。你们，一起上吧。”

“你！……”甲怒哼一声，狠狠一摆手，“狂妄之徒！愣什么？！两个一起解决了！”

乙和丙得令，一前一后冲了上来。

叶岚抬起手，将手中的锁链甩了出去。

锁链如黑色闪电，瞬间洞穿了乙的胸口。正中心脏。

甲看傻了，丙看傻了，我也看傻了。

乙带着惯性继续扑过来，轨迹却是在下坠，身体在锁链上滑行，在身后的锁链上拉出鲜红的轨迹。

叶岚重新握住锁链，向旁边一扯，尸体连带着将丙砸向一边。

甲毫不犹豫直接冲了上来，右手握拳，好像是握着什么东西。

叶岚没有给他动手的时间。在甲即将捏碎的刹那，他右肩被另一条锁链贯穿，瞬间失去了对右手的控制权。

叶岚再扯，锁链上的甲被甩到一边，砸在地上，右手里的东西掉了出来，叮当落地，在阳光下反射莹莹光泽。

丙爬起来就要跑，原本串着乙的锁链瞬间抽出，下一刻甩在他的脑袋上，登时将那个脑袋打成了碎西瓜，红白浆液四溅。

这一切都在瞬间完成，我还没看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已经有两个人先后扑街。

叶岚来到了我身边，从我的帆布包里拿出一把刀，走向扭曲在地上的甲。

那是把很普通的折刀，曾经我拿它来削水果，如今它将履行一把刀的使命，冷眼观看生命在它的锋利下流逝。

她没有表情地看着甲，声音平静如常，透着帝王的慵懒，好像她不是刚以雷厉风行的手段杀了两个人，而是刚从英国皇宫的早餐桌上下来，告诉随身的侍从，此刻准备去逛花园。

“少爷是谁，小姐又是谁？”

甲拔出锁链捂着右肩的伤口，死死瞪着叶岚，一副打死我也不开口的模样。

叶岚流露出一丝倦意，她打开水果刀的折刀片，抬手去抓甲的手腕。

甲挣扎了一下试图反抗，叶岚对着他的脸给了一拳。甲向后仰翻着倒下去，惨叫一声，眉头紧皱，痛苦万分。他的鼻子歪了，脸上鲜血四溢，像开了染坊一样。叶岚那细弱到看似随手一拧就断掉的胳膊，一拳轰出去的力量却如此可怕。

叶岚捉住他的左手腕，一刀下去。

甲的左手腕被割开的瞬间，鲜血立刻像开闸的水龙头一样喷出来，但一顺过后就小了很多，沿着手腕往下，在地上滴滴哒哒洒了一片红，红得刺眼。一刀不够，叶岚一连划了三刀，然后把他的胳膊一甩，连带着甲也甩到一边。

我还从来不知道割腕以后是这样的，原以为血会喷得很厉害。看来手腕那里的血压并不是很大，如果是断颈倒是有可能血溅三尺，毕竟那里离心脏非常近，直接供血，血压也高得多……停，我在想什么啊？

甲立刻挣扎着要逃开，叶岚抬脚对着他小腹一踹。甲疼得嚎都嚎不出来了，叶岚的一脚不致命但是痛到钻心。甲又倒在了地上，开始告饶，“姑奶奶饶了我吧，我得罪了姑奶奶，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吧！”

叶岚还是冷冷看着他，“少爷是谁，小姐又是谁？”

甲蜷在地上抬起手在空中摇晃，“姑奶奶饶了我吧！我是无心冒犯姑奶奶，姑奶奶杀我不要紧，但是打狗也要看主人啊！”

叶岚漠无表情。

甲的惶恐立刻消失不见，转成被冒犯的愤怒，“你，你敢得罪古族，就不怕我们的报复吗？古族不是你惹得起的！就算你有通天的本身，一样只有死路一条！你能逃到天涯海角，我们就能追到天涯海角！”

叶岚漠无表情。

旁边中了一招还没死透的乙忽然爬起来了。丙的脑袋碎了，死得不能再死。可乙虽然心脏那地方被贯穿，竟然还爬得动，不知是否是因为实力的缘故，常人的致命伤在他身上竟还不足以立毙当场。他暗中和甲对了个眼神。

甲忽然暴起，全身爆发出青色的斗气，气势猛如虎啸如龙。而乙从背后瞬间逼近，封死了闪避的路线。这时候叶岚会怎么做？二对一，以现在的她，能应付得来吗？

叶岚费力挡下甲的全力一击，却被乙扑在地上，摁住了双手。

乙得意地笑起来。甲也爬起身，发出冷笑。

下一刻两个人的表情都凝固在这个得意的笑容上。

叶岚的手一瞬间挣脱，一翻身就脱离了控制。她伸出手，明明动作不快，可我却捕捉不到她的轨迹。只见她一手抓住一个人的后领，揪住二人狠狠对撞。乙直接昏了过去，甲也是头破血流。

叶岚扔掉甲，对着乙的天灵盖拍了一下，随手就一抛。那尸体迎空飞起砸在我面前，把我震得连退几步，一屁股坐了下去。探身细看才发现，乙的眼珠上翻，鼻孔嘴巴都在往外冒烟，死得相当难看。

又挂掉一个同伴，甲再度软下来，他的脸因为失血而变白，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姑奶奶，姑奶奶你放过我吧。我真的，真的只是奉命行事啊！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叶岚漠无表情，走到丙身边，蹲下身把丙尸体上的一根手指割掉，从上面撸了个什么东西下来，又把手指随手一扔。

“我说！我说！”甲爬到叶岚面前，单手支撑着磕头，他跪着，比站着的叶岚还高一点，“是，是古妖少爷！薰儿小姐大怒，传信回族，古妖少爷就命我们前来……”

叶岚打断他，看了我一眼，“她，杀无赦？”

甲连连磕头，“没有没有，少爷说杀了或者废了斗气都可以……”又去抓叶岚的裤脚，“姑奶奶饶命，饶命啊姑奶奶……”

叶岚又对着他的小腹踹了一脚。甲疼得被迫松手，摔在地上，一口血沫子吐了出来，手上流出的血已经越来越少，肤色也变得惨白。看到叶岚又一次举刀，他去抓叶岚，“姑奶奶放了我，我不想死，姑奶奶……您大人有大量……”

叶岚俯身割下他的一根手指，又抠下来一个小东西，在他的衣服上擦了擦水果刀上的血，瞥了他一眼，一脚踹在他胸口。大概是觉得甲也活不长了，叶岚没给他最后一刀，把他晾在那里晒太阳，慢慢向我走来。

十指连心，甲痛苦得话都说不全，一只手在空中试图去抓什么，另一只手捂着胸口。他大力地咳嗽着，极度痛苦，大口大口地往外吐血，最后倒在地上不动了。他一双眼突得要掉出来，嘴像被人撕开一样张大，血线还从他的嘴里往外连着地面，他一手拼命往外伸，一手捂着胸口，死成了一个看一眼都让人做噩梦的姿态。

我现在才明白，叶岚动手的时候就没打算留活口，她只逼供，对方招不招都无所谓。她的目的是杀人，不是问话。

叶岚走到我身边，把水果刀放进我的帆布包里，吸了一口指间的烟，俯身拽起锁链回去了。

从她出手到现在，她竟然一直夹着烟，即使在三人反扑的时候都没松开过。

她拾起锁链的刹那，甲乙丙三个人身上开始燃起火焰，不消片刻三人化作了灰烬，连同甲手中掉出的那个小玩意和锁链上的血。大火过后现场干净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除了焦臭的蛋白质的气味。叶岚沉默地回到属于自己的暗室，好像刚才只是出来散了个步。

我不知道应该摆什么表情比较合适眼前的状况。要杀我的人都死了，要不要笑笑呢？

“哇！”

肚子里的东西一股脑往嗓子眼涌，我大口呕吐起来，整个鼻腔都是酸的，脑袋都被酸臭味熏得一片空白。我控制不住地吐，吐得满地都是脏污，最后连胆汁都差点吐出来，又疯了一样地咳嗽，咳得肺一阵阵尖锐的疼。

睁开眼的时候，眼前从黑到目眩，几秒钟后才缓过来，仍旧看不大清。我拉开包，把手伸进去，两根手指夹住那把水果刀。一看到它我又想吐，拼命忍着呕吐感，夹着它扔了出去，这才觉得好受一点。

我转过身，不敢看地上的狼藉，也不敢看那把刀掉在了哪，大口地喘着气，往前走出去两步，却发现脚是软的，我差点头重脚轻地栽在地上。于是我也不再迈步了，干脆蹲下身，看着地面，让自己缓缓。

萧薰儿，萧薰儿，你够狠。对你的萧炎哥哥有威胁就一个也不放过，哪怕是我这样的小角色。

我是小角色么？

我只是观生吧，到最后也不肯认命，还以为自己多了不起。萧炎，萧薰儿，他们都是天佑，云梦巧是真言，白毛死小孩也有自己的身份。我呢，我是什么？我是一个可以用大众这个称呼来囊括的观生。

可为什么死的不是我呢？这真是讽刺。我不会去可怜那三个人，他们要杀我，还是奉命杀我，我没那么善良，没那么多多余的同情心。可是这太可笑了，他们奉命来杀人，结果自己死掉了。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其实就这么死了也无所谓，我不是没死过。可是，如果死的不是我，那么该死的就是他们。为什么他们该死呢？因为他们要杀我吗？要杀我的人就必须死吗？那我是什么？为什么我不能死？是谁要保护我？要杀我的人是萧薰儿，那萧薰儿也该死吗？还是说我不能假借他人之手，必须亲自死在萧薰儿手上吗？我又凭什么能够免于一死呢？

我果真只是观生？是谁写好了我的命运？

我低头看地，脚下像踩着薄冰。

如果有看不懂的情节，可以在评论区提问，不涉及剧透的话我会回答的，也可以让我了解到有哪些该交代的东西没有交代清楚，谢谢各位天使们。

比如，萧红确实是穿越来的，但是是穿越了也很没用的那一挂。也不用期待她以后会变得很牛逼，懦弱无能的人历经磨难就能打遍全场都是幸存者偏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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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叶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