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姨娘的住处是一个非常偏僻的小院,院子破旧,看得出已经很长时间没人打理了。
如顾听枫所言,柳姨娘已经病得不成人样了,吃喝拉撒不能自理,或许顾听枫他们的道行尚浅,还看不出其中端倪,但云月明分明能看到她已经魂飞魄散了。
卧室十分逼仄,司卿一个外男不方便入内,他站在外头,隔着屏风,语气不悲不喜:“不是病,她被那股力量侵蚀了,如今躺在这里的,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估计已经死了很久了。”
初寻雪疑惑:“可我喂她肉羹,似乎……还是能吃进去一些的。”
“那是身体本能……”司卿沉默片刻,“那些肉羹别碰了,不干净。”
三人蓦然回头,云月明顿时想到了在极乐楼打探到的消息。
“之前是谁在照顾柳姨娘?”司卿问。
“是成樱……就是上次在客栈见到的那个樱儿。”顾听枫脱口而出,成樱是原身的青梅竹马,但不是他的。
司卿怜悯地看着他,语气里还有几分不忍:“她可能……并不知这些是什么肉……”
没有魔气的魔兽肉。
顾听枫大概误会了什么,他捂嘴后退几步,差点要吐,要不是初寻雪还在,他早就已经跑出去吐了。
云月明拉着司卿到室外:“你能闻出来?”
司卿微微颔首,以手帕捂了捂鼻子:“不知道你有没有感觉到,这里四处都是这种气味……”
云月明惊恐地捂住口鼻。
她没闻到!
但司卿这么一说,她当即觉得自己置身于一个无色无味的毒皿之中。
“我方才在花园转了一下,山庄里所有的人都有那种气息,有的很浓重,有的很微弱,他们很可能……”
司卿不紧不慢,接着说下去:“这里环境很浑浊,吃食都要注意,一不小心我们都可能自身难保……”
云月明怔怔地看着司卿,少年眸中多了些忧郁,他的目光转向卧室门口,继续道:“……像柳姨娘那种情况,应该烧掉比较稳妥……但她毕竟是听枫的母亲……”
她听懂了,司卿觉得柳姨娘的遗体散发的气息污浊,可能会危及他们,谨慎起见是烧掉,但又考虑到那是顾听枫的母亲,所以不好提出。
云月明顿时反应过来,冲进去把顾听枫和初寻雪都拉出来,简单明了将情况跟他们讲了,连同在极乐楼打听到的事情也没有忽略。
顾听枫一听,立即跑进去烧了柳姨娘的遗体。
行动之飞快,让司卿和初寻雪咋舌。
点火开烧了之后,他才喊来一个弟子去通知顾荣。
云月明扶额,不经意靠近顾听枫身边,沉沉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还用力捏了一下小伙子厚实的肱二头肌,低声提醒:“好歹入戏点,她可是你的亲娘!”
顾听枫反应过来,当即开始干嚎:“娘啊——!”
云月明:……
哭得好假!
还不如不哭!
去禀报的弟子很快就回来了,他敷衍地作揖:“回二少爷,家主说知道了,你处理好就行。”
云月明算是大开眼界,以前只在各种影视剧里见过不受宠的小妾下场惨淡,来修仙界这么久,她也很少去关注那些仙门家族的辛秘,真正身临其境,才发现原来修仙界所为的大世家,背地里跟封建社会那些陋习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顾荣压根就没把柳姨娘和顾听枫放在心上,一个妾室死了也就死了,就跟死一只猫狗一样平淡,他还有很多很多的妾室,让顾听枫自己处理,也是说明了他对顾听枫母子并不重视。
云月明原以为云飞扬只管生不管养,丧偶之后直接过上环游世界的逍遥单身生活,已经算是个渣爹了,没想到渣外有渣,没有最渣只有更渣。
顾听枫干嚎了一会儿就停了,假装抑郁坐在一旁,初寻雪和司卿都真情实意地安慰他节哀,弄得他只好硬着头皮演到底。
云月明大概能想象到,如果是原主在此,是要怎么的悲壮一番,再脱胎换骨地成长。
直到柳姨娘的遗体被烧成灰烬,他才作出一副重新振作的模样,将骨灰收在一个净化瓶里,也不知是说给谁听。
“我想把姨娘的骨灰撒在后山,你们愿意陪我去吗?”顾听枫吸了吸鼻子。
云月明自是点头应允,正好可以借机去一趟后山。
初寻雪和司卿不明所以,但也非常仗义要陪他同去。
顾听枫郁闷地走在前头,云月明行至他身旁,与他并肩,用意念传音:“原书里这个副本你会突飞猛进?”
顾听枫难以置信地看向她,难为情地回应:“书中这一段还有很多感情戏……我确实获得了一些机缘,我因为柳姨娘的死,一怒打败了顾若山,杀了顾荣,极乐山庄毁于一旦。”
云月明忍不住问:“那你得到机缘了吗?”
顾听枫忽然脸红,摸了摸鼻尖:“没好意思……”
云月明莫名其妙:“什么机缘?你还不好意思起来了?”
“就……感情戏。”顾听枫支支吾吾。
云月明:??
顾听枫乖巧地顿住了脚步,脸红又尴尬地笑了笑:“姐,你再问我就真不好意思了……”
云月明愣了愣,恍然大悟,男频种马剧情是吧?!
顾听枫说,原书这一段剧情是,原主和初寻雪回到了极乐山庄,得知自己亲娘病得奄奄一息,当即跟家主顾荣翻了脸。
而青梅竹马成樱一直照顾柳姨娘,原来,成樱一直暗恋着原主,原主一时感性,一来被成樱的善良感动,二来被成樱的深情感动,于是,两人**双修了一番,原主力量大增,却被女主初寻雪撞见,三人开展了十万字的感情拉扯戏码。
全靠柳姨娘努力劝和,三人愉快地相拥在一起过上了和谐的日子,柳姨娘在儿子和两个儿媳的簇拥下完满地闭眼落幕。
顾听枫好歹是现代人穿过来,明知道初寻雪是天选之女,眉来眼去这么久,刚追到初寻雪,转头就要跟成樱欢好这种事,他还干不出来。
云月明一百年多年前,一目十行看完的小说,根本没什么印象,现在听顾听枫一说剧情,虽然此情此景笑起来会显得很突兀,但她真的很难憋得住。
她沉沉地拍了拍顾听枫的肩膀,还算你小子不算渣。
顾听枫郁闷地垂头,可是他得不到机缘,无法力量大增,以后怎么对付大魔头?
云月明再次拍肩,意念传音:“大魔头还没出现,你回去加油修炼,你是天选之子,资质不会差,努力一把就行了。”
顾听枫小声嘀咕着:“我也没觉得自己有多天赋异禀,甚至还不如司卿……”
云月明再拍,微笑:“相信自己好吗?!”
“难道你不觉得现在的剧情跟书里差很远了吗?”顾听枫小声碎碎念,“秋月寒江都现世了,宿少寒怎么会不出现?”
“你就这么期待宿少寒登场?”云月明一听,再用力一拍,咒我死是吧?
顾听枫感受到肩膀上的力度,人都矮了一截。
他们的举动放在后头两个人的眼中就是,顾听枫悲痛欲绝,云月明身为师尊,正在安慰他重新振作。
司卿衷心感慨:“阿月真的很善良。”
初寻雪侧头看他,若有所思。
“怎么了?”司卿疑惑地驻足。
“小师叔,你很喜欢师尊吧?”初寻雪小声问,司卿顿了顿,少女眼中尽是坦率,没有冒犯之意。
他微微颔首,承认。
“师尊似乎也很喜欢你。”
司卿怔了一下,豁然醒悟,欣喜地问:“真的?”
初寻雪讶异地眨了眨眼:“难道你没察觉吗?”
司卿迟疑许久,视线落在前方,他还真的没察觉,相比起来,他觉得云月明留意顾听枫更多。
不过,他现在察觉到了另一件事。
“慢着!”
司卿低声提醒,正在打闹的云月明和顾听枫立即停下了脚步,初寻雪也不敢轻举妄动,疑惑地用眼神询问司卿。
“周围全是魔气。”司卿提醒道,“小心点。”
顾听枫眨巴眨巴眼睛:“魔气?”
云月明谨慎地点了点头,扫视四周,他们一路过来居然一个人也没有遇上,实在不符合常理。
她退回司卿身边,他们进来的意图,恐怕已经被发现了。
柳姨娘住的院子本就偏僻,离后山倒是很近了,他们穿过了花园,眼看后山门就在前方,司卿却敏锐地感觉到了异样。
前方的假山传来嗡嗡声,脑袋大的镰尾蜂从假山里飞了出来,一对复眼如灯泡一样泛着诡异的红光。
几人拔剑就战,顾听枫惊恐地大声嚷道:“这是什么鬼?!”
“镰尾蜂!是六级灵兽!”她挥剑砍落一只镰尾蜂,只见其尸体破裂,毒液四溅,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这仅仅是开始,更多的镰尾蜂疯狂地朝他们涌来,翅膀振动的声音震耳欲聋,密密麻麻的蜂群几乎覆盖了整个天空。
镰尾蜂本就带毒,这群镰尾蜂和普通的镰尾蜂又不太一样,似乎更为凶残。
“他们身上有魔气。”司卿身形如风,在蜂群间穿梭,镰尾蜂们虽然凶猛,但在他们四人合力对抗之下,蜂群并不是无法对付。
然而,镰尾蜂的数量实在太多,它们前赴后继,不断冲击着他们的防线。
有魔气,那他们就要小心不能被沾染到,除司卿以外,其他三人的行动一下子变得拘束了许多。
云月明一招横扫掉几只镰尾蜂,一只只镰尾蜂纷纷落下,她的视线清晰了很多,借此机会,她迅速靠近司卿:“有办法净化它们吗?”
司卿与她背对背,抵挡着蜂群的攻击:“假山是巢穴,你掩护我进去。”
云月明兀自一愣,坚决反对:“巢穴里必然更多镰尾蜂,你不能单独进去,我陪你。”
“里面全是魔气,你没能免疫,更危险。”司卿抢先一步往里面去。
云月明无法反驳,她掩护司卿快速接近了假山的洞口,周围的空气仿佛变得更加沉重了,这回,她也能感应到魔气越来越浓了。
顾听枫不断地砍杀着镰尾蜂,为他们争取更多的时间,见他们靠近了洞口,不由得担忧地叮嘱:“你们要小心,千万别挂了!”
云月明正要骂他乌鸦嘴,就听见洞穴里传来一声惊叫,她毫不犹豫也跳了进去。
一踏入其中,云月明便感受到一股失重感,浓重的魔气扑面而来,她连忙屏住呼吸,顺着洞穴下降。
外面洞口只有一个人大小,原来只是冰山一角,里面却是别有洞天,在地底下有一个更庞大的洞穴,空间广阔得让人难以想象,洞里还有各种阴暗的小道,蜿蜒曲折,如同迷宫般错综复杂,如同一个巨大的蜂巢。
洞壁长满了各种奇异的苔藓和藤蔓,沿着洞壁蔓延而下,深不见底,这些植物在魔气的滋养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色彩。
云月明往下降落期间,一旦与它们挨得近,它们就会像活过来一般,藤蔓迅速扭曲、伸展,仿佛变成了无数条张牙舞爪的毒蛇,疯狂向她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