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路茫茫,漫无边际,一片黑色,分不清天与地。
月褚走在这样的路上,不知多少天,又或许是过去了多少年,这里的时间流速仿佛静止,她感觉不到任何变换。自她有意识以来,就一直这么走着,走着......
她明明记得,自己中了三箭灭魂弩,身体消散成一抔黄沙,神形俱灭。她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是玄晖站在青玄殿中央,冷眼藐视着趴在地上的她。
但好在,那些万分痛苦的经历已经过去,她现在独自走在这茫茫黑色之中,不知何处是尽头,但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一直走一直走。
也许是真的走到尽头了,月褚看到前面茫茫黑色之中,好似开了一道口子,露出些许金色光芒。月褚咬了下舌头,想确认下自己没有眼花,但没有任何痛感,也对,她已走了许久,却没有感到疲惫,这个地方好像不容纳任何五感。
月褚站在这一缕金光面前,伸出手把旁边的黑色拨开,想看得更真切些。就在她手碰到金光的这一刻,猛地整个人被吸了进去。
她感觉到全身好似被换位重组了一般,比黑蛟咬食她血肉的时候,还要疼痛百倍不止。
咦?她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恢复痛觉了。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还没死?
还没容她细想,那道金光瞬间消失,她也“梆”的一声掉在地上,不对,是一朵云上。但这云一点也不柔软,要不她也不会这么疼。
“有客人来了啊。”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月褚循着声音望去,是一位老者。
老者山羊胡高高扬起,着青衣,全身冒着金色光芒,精神矍铄,昂首阔步,看起来颇为不凡。
没过一会,老者变成了一位年轻女子,女子肌肤如雪似玉,白得异常夺目,眉间两点嫣红,明艳动人。眼角朝上倾斜高挑,带有一丝阴鸷之气。
月褚看得入神,眼前这位女子比她见过的任何人都要好看,真想叫胥弥津那些天族长老来看看,天族第一美人青箬仙君也不过如此。
周围是一片无尽白色,大片云团不时变换着位置。月褚被一块云团托举着,前方有一处高耸入云的瀑布,但水柱却是向上流动。年轻女子正是从瀑布中走来,准确地说,应该是飘过来。
随着女子走近,眼前的一切极速变换,水流声渐渐消失。出现了一座金碧辉煌的巍峨宫殿,殿内置有无数烛台,点点烛光汇集将此处照耀得极亮。
容不得她多想,女子突然靠近,握住月褚的手,笑道:“尊贵的客官,请往里走诶!”
女子立刻变为一位阿谀逢迎的生意人,脸上谄媚的笑意和她绝色容颜实在不符,月褚不明地看着她。
她似没有察觉到这股注视,对殿内吆喝道:“伺候客官上座!”
随即不知从哪飘来一张桌椅,移到月褚身下,女子抬手示意,她只得坐下。
面对眼前这一切,月褚完全没有搞懂是什么情况,不是地府,不是鬼市,死后还会到这样的地方吗?她疑惑道:“这是何处?”
“这是虚空之境的长生殿。可算来人了,本君许久没做过生意了,再不来人,我这赋税都交不起了。”女子看着月褚道。
“赋税?在人间?我没死?”
女子轻轻眨了眨眼,垂下眼睫,让她此刻的神情多了一分苍凉,开口道:“你死了,还死得特别惨。”
月褚有些怅然,低下头,轻声道:“我就知道灭魂弩下没有存活的可能,既已死我又为何在此?”
“因你死得太不该。你死时怨气太重,入不了轮回,所以漂浮在这三界外的虚空之境。”
不该?何止是不该?是委实不该!
细细想来,就算是以告三万将士英灵,也不该如此匆忙定罪,没有任何物证,就凭池临一言,恐怕让她死的,并不是出兵霍域魔沼这一件事。
虽然平日里自由惯了,但和众位仙君的交集也不深,想来没有得罪过他们。那一日,为何长老仙君们都像疯了一般,不听她一句解释,就深信她就是向魔界告密的那个人呢?
她心里有太多的谜团未解。
女子顿了一会,继续道:“但不是所有入不了轮回的魂魄都能到我这,大部分亡魂都会在前面九座殿接到任务。”
月褚越发疑惑:“九座殿?我一路上什么也没看到啊?”
女子笑得更加灿烂,握紧月褚双手:“若按你们三界的时间来算,你是这百年来唯一能到这长生殿的人。”
月褚想到自己生前看的话本,似乎这种奇怪的地方,都是天无绝人,不!天无绝神之路!必定能助主人公转世重生,大杀四方。
她看向那女子,眼中露出一丝清明,反握上女子的双手:“你能让我重生吗?”
女子笑道:“往昔之事既已发生,就无法改变,但虚空之境存在的意义便是让那些无法转世之人,有一个回到三界的机会。”
话音未落,女子伸出一只纤细的玉手,指尖一挑,一股白蒙蒙的雾气,从她的手指中冒了出来。
月褚眼前立刻浮现出一幕景象,一些金色的星星从黑暗中飘来,整齐排列在她面前,十颗星星从左至右,尽数亮起,星星上面是一片迷蒙雾气。
女子抬眸望向这十颗星星,解释道:“任务难度根据死时惨烈程度而定,死得越惨,复生难度越大,任务自然越难。”
“然而你,死得比谁都惨。”女子正视月褚,双眉微皱,问道:“唯有完成这十星任务,才可助你复生,你可愿继续?”
月褚想也不想,迅速答道:“继续。”
在虚空之境不知走了多久,好不容易才得此机缘,管他几星任务,最重要的是能让她复生。
“好。”
女子牵起月褚的手,在白雾处轻抚了一下,雾气即刻消散,化为了几排大字:
十星任务“浮生梦”:让魔尊心甘情愿与之成亲,大婚当夜杀夫证道,方可使最后一缕元神归来,真正复活。
女子看完任务,忽地一笑道:“你这任务,有点意思。”
哟嚯,前世没有与那魔尊在战场上一决胜负,本就是她的遗憾,这个任务倒是直接将魔尊送上门来。
胥弥帝君陨落时,曾留下预言——两万年内,霍域魔沼将会出现一位法力能与上古魔神匹敌的魔尊,届时,整个大荒将被颠覆,魔气弥漫、妖魔横行,天族、人族都会沦为魔族的奴隶。
自玄晖带她回胥弥津,她便知道,这个预言就像梦魇,笼罩在所有天族人的心头,谈之色变。她出兵时,距离这个预言实现,仅剩十年,天界人人自危。
她前世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不让这个预言成真。如今,天族众人已将她彻底抛弃,这个预言成不成真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但这并不代表她会转投魔族。作为天族弃子,魔界也不一定能容得下她。
只要能复生报仇,这任务让她杀天族人还是魔族人,没有任何区别。
月褚没有多做思考,眼神里带有一丝凌厉,斩钉截铁道:“这任务,我接了。”
“你倒是爽快,不过这任务要与你绑定,还需附上你的执念。”
说罢,女子伸出一根纤细修长的手指,往任务处轻轻一点,一缕白色的烟雾缓缓升起,停在月褚眼前:“所以你的执念是什么?”
执念是什么?
她一闭上眼,就回到去魔沼的那一天,看到那三万天兵一个个死在她面前,他们身体全都陷在沼泽里,身子进去一半,还失了神智,提起手中的刀就往同伴身上砍,惨叫声交织着刀砍进骨头里的声音,响彻云霄,她现在还能听得到。
然而,她还没有机会查清原委,就死了,还尸骨无存。
月褚缓缓睁开眼:“我想让三万将士魂归故里,让害死我的人付出同样的代价。”
她的语气很平静,听不出任何喜怒,但自带一种刺破骨髓的冰冷感,只有她自己才能体会到,自己的声音,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扎在她身体的每一处,刀刀见血。
女子抬眸望向她,没说话,接着往她额头处轻轻一指,白色烟雾瞬间钻进她的身体。
烟雾消失时,女子才说:“十星任务'浮生梦'已与你绑定,任务有相应的时限,时限内完成可复生,若完不成,你将会彻底消失,再无复生可能。”
这么重要的事你现在才说?看来慢慢修炼,等合适时机潜入魔沼把魔尊给绑了,逼他成亲,再给他一刀,这条路行不通了。
她深吸一口气,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问道:“时限多久?”
女子看她的样子,笑得更加开心,回道:“契约上写着呢。”
说罢,女子手指一抬,月褚面前浮现出一份契约:“卖方虚空之境.....买方月褚......买方自愿完成十星任务。自契约日起,卖方助买方回到三界,买方需在时限内完成任务,任务时限三百日,若期限至任务未成,买方后果自负.......本契约一式两份,卖方执左契,买方执右契.......”
三百日?确定不是三百年?要不三年也行啊!
月褚眨巴着一双杏眼,求助地看着那女子,面露无辜:“这时限还有商量的余地吗?”
“你以为买菜呢?讨价还价的。还签不签?不签你就继续飘在这虚空之境吧。”女子扬言便要将契约收走。
月褚连忙制止:“签!必须签!笔呢?”
话音未落,她手中凭空生出一支笔来,刚想签,她突然反应过来:“等等,若我完成任务还是没有复生怎么办?”
女子闻言,向她使了个眼色:“契约往后翻。”
月褚翻动契约,后面还附有三张牙帖,分别是天界的、魔界的和人界的,每一张都戳有红色章印。
“看到了吗?本君有证经营,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行,看上去还挺正规,月褚提笔飞快签上自己的名字。
看她签完,女子讪笑道:“多谢客官助我做成大生意,这十星任务可没几个人能接!”
月褚皮笑肉不笑,冷声道:“那我可真是太幸运了。”
虚空之境也是看得起她,别人花个三年说不定那个魔沼入口都进不去,这任务居然让她在三百日之内和魔尊成亲,再给他一刀,难度堪比胥弥帝君打败上古魔神创立胥弥津了。
任务若能完成,说不定她月褚还能像胥弥一样流芳千古,到时那群将她踩到脚底的天族老糊涂,还得跪着谢她。
这地方虽然怪异,但却是她回去的唯一办法,再说了,若真能杀了魔尊,再杀玄晖也是易如反掌。
月褚在心里这般安慰自己,被时限逼迫的紧张也稍微缓和了一些。
女子没再看她,伸出手指,随即飘出一缕绿色灵力,钻进她体内。月褚感觉到灵力缓慢而温柔,像是一条涓涓溪水,缓缓地渗透到每一寸皮肤,身体逐渐变得轻盈起来。
月褚伸出双手,兴奋地感受着身体的变化,一回头发现女子已无踪影,长生殿也消失了,周围还是一片无尽白色。
手上突然被绑住什么东西,她抬手一看,是一块白玉铭牌,背面刻有十颗星星和“浮生梦”三个字。
周围的无尽白色顷刻消散,她发现自己在极速后退,身边变换出现着她生前景象,脑子昏昏沉沉,没了知觉,晕了过去。
朝夕过往,浮生一梦。
再醒来时,她已在不周山附近的山邳城。
这是我第一次写的故事,不完美,也没有完结,但一直舍不得删,大家且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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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我杀魔尊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