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清楚地看见你 第6章 第 6 章

说起和陈肆的第一次见面，那天的光景在我的记忆中已经模糊，我依稀能看见少年肆意的笑和张扬。遇见他之前我一直以为自己的生活像一滩平静的死水，陈肆的出现无疑是让这滩死水起了些涟漪。

高一下学期我转学到了陈肆所在的一中，至于转学的原因我在原本的学校里是最不受待见的那个，我独来独往惯了。在人群之中我往往是最孤僻的那个，即使是同班级的同学也很少聊过关于学习之外的话。可以说我是班级里最不起眼的存在，唯一出色的就只有成绩。

之前同那些同学相处的还凑合，直到我逐渐与班级里的另一个男生江夏阳熟悉。江夏阳长的很好看班里却莫名的排挤他，见到他就像在躲避瘟神，我与他建交是在一次体育课上，班里几个男生玩起了恶趣味将篮球一下一下砸在他的身上，我无法坐视不管叫来了老师，老师把那几个男生喊去问话了。

我递给他了瓶水和创可贴，他接过了我的东西流下泪：“谢谢你，不过还是奉劝你不要管我，你帮着我。他们也会欺凌你的。”

我坐在他旁边问道：“他们是因为什么排挤你的？不想说也可以不说的。”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他将腿蜷起把头埋进膝盖里：“因为…我是同性恋。我喜欢上了高老师。”

高老师名叫高陈年是学校新来的一批老师，因为长的帅还很温柔和同学们相差的不是很大，学校里很多情窦初开的女生都喜欢他。

“所以呢？同性恋怎么了？两个人因为相同的性别就被判定为精神病，这也太过滑稽了。”

他抬起头看着我没有在说些什么，我那天值日又因为要复习在教室里留到很晚才离开。我想起班主任交代我一些东西要放回杂物间，就拿着东西上了楼，学校里基本上没有人了。

我即将要走进杂物间时听到了一阵呻吟声，我听到一个熟悉沙哑的声音慢吞吞的喊着：“高老师。”

我不想被掺和进一些事情，想把东西放下再走。结果却不小心打翻了箱子里的废弃玻璃瓶发出叮铃嘡啷的响声，这声音的大小里面一定听的到。

我看到了跑出杂物间的江夏阳，他的衣衫有些凌乱。刚才慌乱的神情在看到我后平复了下来：“阮周…怎么是你？”

“你就当我什么都没看到吧，我不会传到外面去的。只是最好不要在学校里，被其它人撞见了不好。”

“我相信你…一个人回家吗？我们刚好顺路。”

“我在教室等你，你先处理好那些事吧。”

江夏阳听到这些话脸有些红了：“好…好的。”

一路上我和江夏阳聊了很多很多，他告诉我他父母三年前就离异了。高陈年是他那时的邻家哥哥。每当父母吵架或者受了委屈他就爱往高陈年家里跑，随着长大他发现了自己对高陈年的感情不同了。

说道这他的脸有些红了：“最后还是靠死缠烂打才追上了他。”

我和江夏阳逐渐养成了一起上下学的习惯。直到有一天学生内部自己组建的贴吧不知道谁上传了一段高陈年和江夏阳的音频，他们的事情被传遍了学校。

一个很平常的课间，我在厕所里撞见了江夏阳，他浑身都湿透了。手臂上都是淤青和伤痕他绝望的坐到地上向我哭喊着：“高陈年的父亲知道了，他去国外了！阮周…我是不是糟糕透了，我就是喜欢上了一个人，为什么要让我遭受这些。”

我抱住了他企图给他些温暖，我将身上的干外套披到了他的身上：“需要我去帮你找老师吗？”

江夏阳对着我笑了笑，我本以为他会重新调整面对生活。我记得那天傍晚的云霞很好看，身边同学都朝着明智楼的方向跑去，我听到有人喊着：“有人跳楼了！好像是二班的。是那个同性恋！”

周遭的学生都朝着那个方向跑去，他们神情激动手中还拿着手机在那喊着：“大新闻！大新闻！”

我内心有些慌乱，明明有机会可以阻止的，就应该多在意些江夏阳的状态。班里的人都跑出去凑热闹了。我在班级群里找到了高陈年的电话，我唯一能帮助他的就是联系高陈年了。

“你好，有什么事吗？”

“我是阮周，这通电话是替江夏阳打的。江夏阳出事了！他从学校最高层跳下去了！。能回来看看他吗？他需要你！”

电话那头沉默了，通话随着滴的一声后被挂断了。电话挂断的那刻我知道江夏阳爱错了人。

警察到学校调查时，我向他们提供了之前偷偷拍下的江夏阳被殴打的照片。我曾经提议过要去告发那些人。江夏阳拒绝了，他说算了吧，也许他们欺负我就不会欺负其它人了，我的人生也就这样了。

我不明白上天为什么要将所有的不幸降临在江夏阳的身上，而那些霸凌着们却可以毫无愧疚感的活着。

一晚上的大雨后地面上都结了冰，我故意透露了我将他们告发的消息。他们将我堵进厕所里往我身上浇了一桶冰水，我发着抖蜷缩在地上，我没有反抗任由他们殴打着我。

他们殴打累了走了出去，我狼狈的坐在地上。程予从厕所隔间里走出，他将手机交给了我，手机页面上是我被殴打的视频。视频里的画面很清晰，他们谩骂的声音也被清楚的记录了下来。

程予在班级里是和我同样透明的角色，江夏阳出事后他找到了我，他是江夏阳的发小在得知江夏阳是同性恋后就很少往来了，甚至一直在漠视。他告诉我他后悔了，他需要一个忏悔的机会。我对程予不是很信任，他抵押了他一件重要的东西我才肯和他合作。

我将抵押的东西给了程予，他接过东西不解的问道：“阮周我知道你和我一样愤恨，我不明白为什么非要用这种方式。”

“其它方式有用吗？无非就是和解，和解有什么用。对他们的影响大吗？”

我带着这副狼狈的样子去报了案，程予跟着我去的。他将拍摄的视频给了警察，我的受伤程度被检测为了轻伤二级，因为我父亲的特殊身份。他们格外的重视这起事件。最终霸凌事件的主谋被判了刑，那些霸凌的参与者也得到了惩罚。

崔叔叔大老远的赶了过来，为我安排了转学。临走前我去看了看程予，他激动的扶着我的肩膀说：“夏阳抢救回来了，他没有死。”

我欣慰的笑了：“活着就好，还有我今天是来给你告别的。我要转学了？”

程予有些不敢相信：“为什么？恶人都得到惩罚了啊？”

“我个人的选择。程予再见，等什么时候江夏阳醒了请替我转告他。”

见惯了前学校冷暖的我不再想和新班级的人建立太深的关系，导致大家都以为我不很好相处的人。这些人中我最忌惮的就是陈肆，霸凌事件的发起者长的很帅和班级人里的关系都很好才敢这么肆无忌惮。

陈肆的笑容让我起了那位发起者看似灿烂实则恶心的笑。

我那么想避开的人，在新一轮位置的排布中，我和陈肆成为了同桌。我想着尽力避开跟他交谈，他平日里总是笑嘻嘻的。上课的时候时常嘟囔一两句打趣的话，把周围的一圈都逗笑了。他很喜欢和我搭话，总是问些有的没的问题。我每次都是处于礼貌的回应。

陈肆有时会带很多小包的零食，我的桌洞里他会很自然的放上一些。还会夹着一张小纸条。纸条上写着同桌慢用哈不用感谢我的，字迹的旁边经常会画着可爱的卡通小人。我时常会觉得陈肆很烦，不过我能接纳这种行为至少被人在意着。

我逐渐打破了心中的那个刻板印象，陈肆真的很好。我不擅长社交他就将班里的同学挨个介绍给我认识。我落单的时候，他会站在我们身边朝我伸出手：“我落单了，阮同学可不可以收留我。”

我逐渐可以理解江夏阳的那种感情，我好像喜欢上了陈肆。我想和他永远在一起的那种喜欢。

我记得那天晚上是满月，我即将入睡之际。陈肆叫醒了我，他带着我爬上了学校的天台。他指着那片星空说：“今晚可是流星雨，准备好许什么愿了吗？”

我弹了一下他的脑袋：“流星雨这种也就骗骗你了。”

陈肆抚了抚头后，挠起了我的痒：“你居然敢弹我，看看我陈肆的绝世武功。”

我控制不住的笑了起来，我笑的卧在了地下。陈肆似乎是没意识到我的动作，我这一卧他直接面对面倒在了我的身上。我们贴的距离很近，近的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我能感受到心脏热烈的怦跳，陈肆的耳根也红了，他有些慌乱的将我拉起：“对不起…这真的是意外。”

陈肆是班里著名的脸皮厚，我真的还第一次看到他这副害羞的样子便说道：“得亏是我看到了，要是陈愿看到了不得嘲讽你。”

“哪有啊？不许告诉别人，可不能坏了我陈肆一中大哥的威名。”他刚才还和公鸡一样昂着头，突然激动的指着那片星空说：“流星雨来了，快许愿！”

星空中有一两道明亮的光线滑过，陈肆一本正经的双手合十看着那片流星。他似乎是许好了朝我看了过来：“许好了吧？猜猜我许的什么？”

“创建□□当老大？”

他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肩头：“我陈某人可是正直的守法青年，我许的愿望当然是要和你做永远的好兄弟。”他突然凑过来紧紧的盯着我：“你许的什么愿？透露一小下吗？”

我很贪心，那天我许了两个愿望。一个是奶奶身体健康一个是陈肆平安顺遂。

“说出来干什么？许愿说出来可就不灵了。况且这两个愿望对我很重要。”

流星雨过去后，我们一起遥望着遥远的星空。他突然望着我说：“阮周，我清楚地看见你。”

我用指结轻轻触了触他的鼻梁：“我不就在你身边吗？当然看的到我了。”

陈肆笑了笑：“别较真啊，说着玩的。”

事后的很多年里我突然回想起了这件事，陈肆正躺在长椅上看着书。我直接坐在了他的腿上：“陈肆，还记得多年前你对说的那句话吗？”

他放下书：“说吧哪句话？我真的好奇当初年少时说过什么话，让我这小媳妇记得那么清楚。”

“我清楚地看着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陈肆听到这句话没忍住笑了起来：“还以为是什么呢？在哈萨克文化里，人与人之间，产生友情或者爱情。是由于被看见，所以在哈萨克语中，这句话的意思是…”他贴近我的耳朵说：“我喜欢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