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清楚地看见你 第1章 讨厌鬼

伏州

北风潜入，悄然无声，刚感深秋，忽已入冬，伏州城里下了一场大雪，路面上起了一层薄冰，天阴风冷，机场里却是人潮汹涌。

谌意刚从传送带上取下超重行李箱，一件深色大衣外加厚厚围巾，却还是冷的她指尖发颤，果断转去咖啡店，一杯热美式在手，总算回魂，给许姨发去平安落地的消息，推着行李车出了航站楼。目光落在来往人群，思绪由淡转浓，快四年没回了，伏州风光依旧，可时间太凉薄，她仍有不想见和讨厌的人。手机弹出两条微信消息，划开屏幕瞥了一眼，却没回复。

果然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她就不该一时心软，答应许姨回来。

五分钟后，一个电话打来，是个陌生号码，谌意挑了挑眉，划过接通。

“在哪？”

声线冷洌，一如伏州寒冬，不过两个字，谌意已听出他微微不耐烦，她抬眸张望，并不见人。

“看见了，转身。”

电话挂断，一回头他已经来到面前，自然而然接过行李箱，走在前面，没跟她说一句话，连个眼神都没给她，谌意见怪不怪。李自横向来如此，不，应该说，从小到大，他们两个人相处一直都是这样，好像天生犯冲，一开口就是夹枪带棒，互不相让，所以沉默是他们维持和平的方式。

喝下最后一口热美式，谌意眨了眨眼，薄唇抿起淡淡弧度，看着前面大步流星的男人，一米八几的个子，灰色连帽卫衣外面罩一件黑色大衣，宽松长裤，两条腿修长笔直，衬得整个人干练利落，一只手随意插在裤子口袋里，又是一副张扬不羁的姿态，四年没见，这人好像又讨厌了许多。

离别与重逢的戏码，在她和李自横之间绝不可能上演。

行李放进后备箱，李自横径自坐进驾驶位，谌意对车没什么研究，唯一有点印象的是他高中毕业后开的第一辆车。李自横缓缓倒车离开，密闭空间里，谌意总觉得不自在，却又说不出哪里不自在，拉下车窗，冷风扑进来，一瞬间吹的她耳尖泛红。

李自横摁下关窗键，车里空调开了起来，谌意望着窗外出神，身子回暖，解下围巾，露出一截欺霜赛雪的脖颈，她才开口说第一句话。

“还是这么冷，你这几年还好么？”语调轻轻，如细瓷，没办法，照例寒暄一下。

谌意快毕业了，大学不在伏州，临近毕业的几个月时间自由，她忙着租房和找工作，许姨一通电话打来，声泪俱下，她没办法拒绝，只能乖乖回来。

李自横冷笑一声，阴阳怪气。

“劳您记挂，一切都好。”

拨弄着额前的碎发，谌意并不在意他的讥消。

“开慢点，我要睡觉。”

说罢耳朵里塞上耳机，调整座椅，空调热气袭来，谌意懒懒打了个哈欠，昏昏欲睡。

李自横一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胳膊抵着窗沿，目光从前面的红灯缓缓转到谌意的睡颜，跟他记忆里讨厌的样子分毫不差，肤白胜雪，眉目清冷，像一场秋意渐浓，似乎只要卷下几片落叶，整个人便跌进风月丛生的张扬，是一种迷人的寡淡。

收回目光，几个工作电话打进来，一一按掉，李自横嘴角划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

讨厌鬼又回来了。

车里很安静，李自横听着自己心跳如鼓，一发不可收拾。

电话铃声不合时宜的响起，谌意被吵醒，眼里一片茫茫，蹙着眉头，看到窗外熟悉的路口，这一觉她睡的心满意足。

“小意，快到了么”电话那头是个亲切温柔的声音，李自横的母亲，家里的一把手，许汝耘女士。

“快了，许姨”刚睡醒的声音，慵懒中透着些许撒娇的意味。

话了两句家常，许汝耘念念叨叨，是无法抑制的思念与期盼，谌意心里不由得生出暖意，她想起小时候父母犹在，承欢膝下，也算得上幸福美满，不过那都是她上初中之前的事情了。

谌意不自觉陷进回忆里，那时候谌家家境富足，称得上挥金如土。父母都是炒股票发的家，钱财如过眼云烟，不过信手拈来，可惜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股市崩盘，血亏到底，谌家一夜落魄，谌意不解世事却也明白，从前的生活回不去了，可只要一家人在一起，这日子再难捱也总会过去，只可惜世事无常，高利贷如催命一般如约而至，最开始好言相劝，最后拳打脚踢，父母头破血流跌坐冰冷瓷砖，谌意被关在房间里哭到失声，家里值钱的东西都被洗劫一空，最后只轻飘飘落下一句，有本事人死账消，否则你女儿也会被嚼的连骨头也不剩。

最后，父母双双跳楼而亡，果真，身死账消，天地间，剩她孑然一身。

十二岁的年纪，她学着处理父母突来的死亡，葬礼上，她来往奔忙，眼神空洞，宛如木偶。亲友齐聚，商量她今后如何如何，你一句，我一句，话里话外都在嫌弃她是个拖油瓶，赔钱货，谌意只觉得人情冷暖，她在一瞬饱尝，强撑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直到李家夫妇到来，谌意只记得他们是父母生前至交好友，当着一众人，李家夫妇斩钉截铁，会把谌意当作亲女儿看待，不劳他们费心，这一句话，犹如一记响亮的耳光，血缘亲情，不过尔尔。

谌意眼里的泪终于决堤，却依旧挺直脊背，纤弱又坚强，直到许汝耘将她搂进怀里。

十年一瞬，李家待她恩深义重，视如己出。

谌意有时候也有种错觉，李自横是不是捡来的。

“谌意，到家了”李自横淡淡说着，扯开安全带，下车去拿行李。

她从回忆里抽身，回到现实，李家的别墅在静寒山下，北湖旁，是普通人以为的天价，绿化极好，道路干净，坡道蜿蜒，路灯紧随，冬日的雪落在这里显得格外静谧和谐，有种遗世独立的感觉，谌意一度觉得住在这能延年益寿。

拿着围巾下车，却见李自横大大咧咧坐在自己的行李箱上，长腿随意搭在地上，有种说不出的野性，抬手点了根烟，吞云吐雾间，谌意居高临下睨着他，眼里流露不满，抬脚就要踹，李自横长腿带着行李箱轮子一划，轻巧躲过，眼里多了一丝轻蔑。

那眼神就好像在说，几年不见，没点长进。

谌意盯着他，眸似点漆，猛的凑近，带着一股沉静冷冽的香气，是李自横曾经无比熟悉的味道，纤细指尖夺下他嘴角香烟，摔在地上，狠狠碾过，向前走去，只丢下一句。

“行李给我拿进来。”

风吹起她飞扬的发丝，如玉般出尘，落在李自横眼里的，是刚才一闪而过的莹白手指，还有那香水的味道，是他送的，

总归...不是太狠心。

第一次写文，这个故事也许不完美，但是尽我所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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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讨厌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