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严留下的痕迹也到了尽头。
正当他有些灰心时,须弥戒的团子啾啾叫唤了两声。
林元夕想了想,还是将它放出来,但紧紧包裹在手心,他原地蹲下抱着剑,如果不刻意观察,只会以为林元夕埋头蹲着看剑。
他小声说:“团子,怎么啦?”
团子也跟着小声啾啾,艰难地在林元夕手中转个身,用它的小喙朝树干一旁的密丛虚空啄了啄。
林元夕疑惑,“那边怎么了吗……等等,是说那边有东西?有人?”
团子点点头。
“你知道我在找什么吗?”林元夕轻声问。
团子的疑惑充斥了它的小眼睛。
林元夕看出来了,叹了口气,“要是我们能交流就好了。”
团子啾啾叫,安慰似的蹭了蹭林元夕手心。
林元夕将它放在肩膀上,团子用它的小爪爪牢牢抓住林元夕肩膀的衣服,一人一鸟朝着刚刚说到那个方向前进。
小心翼翼拨开那遮挡住的枯枝落叶,那深处竟然露出一个洞穴。
林元夕心里一喜,想着多半那个就是刘严“藏尸”的地方。
于是他加快脚步,手臂挡住额前的枝干,弯曲着身子小跑进去。
洞穴里有股腐烂的味道的,说不出来是什么,很像儿时乡下外婆家那片竹林的的味道,那片竹林里有他曾外婆的坟墓,地上的泥土也常年湿润,像是随时将人陷入进去的淤泥。
每次和外婆去摘菜,或是上坟,都要到竹林里去。林元夕总是仅仅拉着外婆围兜一角,小心翼翼贴着外婆走。
腐烂臭味的泥土,像一只隐藏在地下的、看不见的、吃人的怪物。
一进山洞,阴冷的气息让他忍不住打了个颤,团子见状蹭了蹭他的耳廓,一股痒意倒是打散了那股气息。
林元夕站在洞口观察,里面很黑,完全看不真切,就算有东西他也看不出轮廓,暗暗叹了气,怎么夜盲症也跟着穿越了,修仙也治不好夜盲吗!
原地思索了一下,他决定还是先进去看看,跺了跺脚。他鼓起勇气进去。
走近了,他勉强看见一些轮廓,团子这时用喙含住他一缕碎发,朝左边扯了扯,轻微的刺痛让林元夕反应过来这是在提醒他,他向左边缓慢地移动了几步。
忽地,左脚侧边碰到个什么东西,林元夕停住,然后蹲下,小心试探地伸出手去触碰。
光滑的……皮肤!
找到了!
林元夕松了口气,但又没完全松。
他用手抓了抓,抓到个类似衣领的部位,然后用力一拖,第一下没拖动,反倒差点摔个跟头。
团子见状担心地啾啾两声,林元夕揉揉它毛茸茸的小脑袋,表示自己没事。
随后,挽起袖子,一点一点的将人朝洞口拖,那里有光可以看得清楚些。
费劲力气将人拖出来,林元夕靠在一旁喘气,借着光打量起来。
这人穿着身白衣,脖子上有一圈围脖?林元夕愣了一下,浓黑的长发散落在一地,面色如雪,表情痛苦。手腕那儿有血迹,身上也有多处脏污,脸上也有几处划伤。
原著里一句话带过,只说这人他是采药摔下山。
林元夕一边想着,一边翻找着须弥戒,往外摆出一大堆瓶瓶罐罐——全是他师尊塞进去的。
每个上面还有小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小瓶子里装的丹药的名字,是他自己写上去的。
这个是治疗内伤……那个是回复灵力……还有这个和那个……
他寻思着每瓶看起来符合现状的丹药都倒了两粒在手心,于是,他握着一大把丹药,轻手轻脚地喂给那人,手心中的丹药每一粒都小小的。
是白映檐特意考虑到林元夕人小嗓子细,将原本的丹药打散重新凝聚,化大为小,方便他吞食。
林元夕坐在地上,将人脑袋抬起靠他盘起的腿侧,就着他仰头的姿势,林元夕几粒几粒地将药倒进他嘴里。断断续续给那人喂了十来粒,那人没有意识,光含在嘴里无法吞咽,但那丹药是入口即化,所以倒也不影响。
只是……
林元夕想了想,那把丹药化掉的滋味,忍不住打了个颤。
——超!级!苦!
明明外表带着一股甜味,化开来却是浓浓的苦味儿。
修真界也有糖衣,但是没有颜色。
来自以为真的是甜甜的丹药于是含在嘴里等他化掉的林元夕就这么被它欺骗、上当。
立竿见影,林元夕在一旁等他吸收丹药药效,没一会儿,那人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在地上扭动着身子,缓慢地睁开了眼,林元夕将头凑过去。
于是那伤员,一睁眼,见到的便是一颗脑袋,而且是正瞪大着圆溜溜的猫眼的脑袋。
他吓了一跳,猛地坐起身,发出一声大叫:“啊!”
林元夕也被吓了一跳,朝后摔了个屁股墩。
那人坐起身后连忙手忙脚乱地朝远离林元夕的方向爬行了几步,然后才转过身看刚刚“那玩意儿”。
“那玩意儿”正摸着屁股坐在地上,一脸愤恨地盯着他自己。
“……啊、啊,抱歉抱歉,”看清楚是个小孩儿,还被自己吓了一跳,那人面带歉意,拱手行礼。
似乎发现自己坐着行礼不太文雅,他面色窘迫,又连忙站直,重新躬身拱手。
林元夕摇摇头,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走到他面前,那人直起身子,打量着四周。
“敢问……嘶小兄弟,这里是何处。”嘴里回味的苦味让他面目有些狰狞,他稳住表情,蹲下身,与林元夕平视。
林元夕眨巴眨巴眼,“不知道诶,我是星天外的弟子,这里是外门参加试炼的地方,刚刚有个人走这里出来,我想着来碰个运气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结果发现了你。”
“星天外……山洞……”那人听了以后喃喃自语。
林元夕:“对了,你和走出去的那人认识吗?”
那人回过神,“应该是不认识的。”
“多谢小兄弟的丹药,我叫温良,是一名丹修,今日上山采药,摔下山崖后失去意识,再醒来便是在这山洞之中。”
林元夕听罢,只觉这名字有些熟悉。
诶!
温让说他有个哥哥来着……
根据小说定律,凡是姓名相近的多半有点关系,何况还有来自温让前情提要般的自我介绍。
于是他问道:“你家中是不是有个兄弟,叫温让?”
温良一愣,“我确实有个弟弟叫温让,退让的让。”
还真是。
林元夕笑起来,“温良兄好,我是温让的同修,林元夕。”
"这还真是巧,"温让一愣,随后脸带笑意,“林小友真是年少有为啊。”
林元夕谦虚道:“哪里哪里。”
“哦对了,温良兄,我刚刚寻着那人脚步来时,这山洞被遮盖的严严实实,若不是我的这位朋友,”说着林元夕让团子跳到手心来,“——团子,我还难以发现这处还有个洞口。”
“况且,”林元夕刻意停顿一下,观察温良的表情,“况且,那人走的时候慌慌张张,手里拿着外门试炼统一发放的小木剑。”
说着他将自己的木剑露出来给温良看。
“朝木剑注入灵力,可以和负责试炼的老师进行联系,他却没有试图联系的痕迹。”
“再加上,温良兄你可能不认识他的话……”
林元夕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他看见温良皱着眉思考。
“他故意将我置于这处山洞,并将这遮掩,防止有人寻到我?”温良白净的脸上闪过一抹惊异,“可我和他素不相识……”
林元夕附和地点头表示赞同。
“那他是想做什么呢?”林元夕故作疑惑地发声。
两人陷入了沉思。
“那个、咳、林小友,”温良不好意思地挠头,“我采药摔下来的时候,须弥袋也不甚丢失……请问小友可有水?”
林元夕:“水?喝的吗?”
“对、对。”
林元夕秒懂,“有!”他掏出一竹筒递过去,“这里有些冬酿,入口清甜,温良兄,给。”
“谢谢、谢谢。”温良感激地接过,连喝好几口。
“这药很苦吧。”林元夕看着他,感同身受。
温良苦笑着点头,“唉,小时候我和小让都嫌这丹药苦,所以现在我才成了一名丹修。”
林元夕双眼一亮,“为了炼制不苦的丹药?”
温良颔首,林元夕羡慕了一眼,“温良兄真是个好哥哥,温让好福气啊!”
“只是炼丹的灵草入口多苦涩难咽,众炼丹师想出的方法也不过是在药丸外覆膜一层,隔绝里面的苦味,让丹药入口一瞬味甜,方便下咽。”温良说着,叹了口气。
“这次我便是想来这山崖上采一味相近药性但味甘甜的替换灵植,谁知一个不慎……唉。”
林元夕表示了解,抱着木剑点点头,忽然,他的动作一顿。
好像……忘记了什么……
圆圆的猫眼睁大,他开口:“那个……温良兄,我还在试炼,你还记得来时路吗?需不需要……额我也不知道该走哪里……”
温良抿唇笑了笑,“我记得路,你且去试炼吧。”
“好。”林元夕点点头,迈步朝外走,顺便捞过在半空中扑腾翅膀的团子,走了两步,他又回过头,有些担心,“温良兄……你还是注意一下那个人。”
温良一怔,随即温和地说:“多谢小友关心,我会注意的,我是温让的兄长,你是小让的朋友,也唤我温良兄了,作为你们的半个长辈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那还能摔下山……林元夕在心里吐槽,面上却不表。他打算之后回去悄悄去找师尊说一下这回事,有关系不用他又不是冤大头。
听温良还能打趣,他心里也稍微放了心,松了口气也笑了起来,露出两个酒窝,朝他挥手,挥着挥着他想起了什么,摸出两瓶丹药,小跑到温良面前塞他怀里,然后又扑腾着跑开。
背对着温良,林元夕边跑边挥手说:“温良兄再见,下次我和温让一起来找你玩。”
温良揣着两个小瓷瓶,笑着摇摇头,自言自语:“能和小让做朋友的……果然啊……”
*
顺着进来的路,林元夕小跑着回去,钻出了丛林回到大路他才慢下脚步来。
“完了团子,温让让我原地等他来找我,都这么久了,温让该不会已经出去了吧?”林元夕揉着手心里的团子。
“话说任务是什么啊?为什么我什么都没看见。”
“等等。”林元夕停下脚步,“刚刚注入灵力给木剑时,这上面是不是有字?”
话落,团子和他,四只眼睛重新盯上成为负重的小木剑。
林元夕再次给它注入灵力。
木剑发起微弱的和灵力相同的青绿色光芒,随后上面留下一列青绿色的小字——“风铃草”。
正当一人一鸟面面相觑时,一个人影突然闯入,同时还伴随着一声“林元夕”。
温让气喘吁吁地扶着树干休息,团在在听见声音时便躲回了须弥戒,林元夕转过身看他。
温让喘出一口粗气,正要开口,却被林元夕打断,“太好了,你终于来了!”
“我在林中转了一圈,还没做完任务,你呢?”
温让下意识回答:“做完了。”
林元夕点点头,“我还要找风铃草,你来时有见到吗?”
温让思索起来,林元夕见状松了口气,抬眼瞧他,除了人累些,没其他问题。
“我穿过来这边确实见到了,”他解释道,“风铃草长得和杂草似的,一长就是一堆,我刚刚差点踩到它们。”
林元夕用力点点点头,“那我们快走吧!”他拉着温让衣袖,朝温让身后的路走去。
二人相伴而行,却听一声大喊,“不对!我让你在原地等我你怎么走了!?”
“我循着你穿过秘境入口时遗留的灵力来时,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哦!原来你靠灵力找人的啊,我说呢你让我在原地等你,我还在想你怎么知道我在哪儿。”
“对,这是一门秘法……不对,我在质问你!别打岔!”
“好好好……诶!快看那儿,那是不是风铃草?”
“对……”
“那我们快摘了走吧,走吧走吧,有什么我们出去再说,我还要和你说一件事呢!”
声音越来越小,一高一矮的少年逐渐远去,温良停下跟着他们的脚步,见他们凭空划出一道空间裂缝,窜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