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素今日之所以回来的晚了,是因为赶早儿洗了衣服交工后帮织布坊的大娘送了布匹进城。
自打君无为住在她家里这几天,她往东家讨块猪肉西家讨块香肠的事很快的传开了,从而导致几乎半个清平村的人都知道她最近过得窘迫。执素年纪小,看着也非常乖巧,虽然村子里大家都生活的很清减,但遇着个事却也想着差她去跑腿给她几枚碎钱饱腹。
“谢谢孙大娘。”执素接过了一摞比她人还要高几分的布匹,笑得有些腼腆。
“要不还是分做半数吧,太重了。”孙大娘看着有些不忍。
“没事。”
“那你小心些,这布是送给梦回坊的贵客人,可是定不能脏了一块。”孙大娘看着甚是不放心的跟着她走出门。
“嗯,我记下了,路上我会很小心的。”
执素虽然分不清这尺布匹是什么料子织的,但是单摸着非常的舒服,又细又软又滑,端着比她一个姑娘家的肌肤都还嫰上几分,心里便知道是个贵重物,也不敢怠慢。
布匹还是很有几分的重量,执素看着时间越来越晚,心里又不敢太耽搁的没有停歇的赶着路。
入了城,九衢城依旧是繁华热闹的。
最近莫名的有不少入城的马车,看着车辕上的氏腾,竟似是外境的来客。
“冰糖葫芦,卖冰糖葫芦喽!”
“捏糖人了,现作现卖,公子可要卖个回去送给心上人?”
“有新鲜出炉的包子馒头面馒一尾子三个!”
执素抱着又高又重的布匹稍停了脚,歇了几口气,擦了擦额角上的汗,随即抱着那布继续往城中心走去,找着那一家叫梦回坊的店铺,她听孙大娘说,是一家达官贵人开的香料铺子。
在城中心走了许一会儿也没有找到,饶是吹来了一阵风捎来了几道香教她引了过去。
“姑娘是?”坊中的香娘走了过来。
“是清平村孙大娘托我送来的,半月前新赶织出的缎子。”执素将手中的布匹小心的递了过去。
“哦,原来如此。”
那香娘敲了敲手中的香斗,接过了那布匹仔细的检视着,随后笑道,“孙大娘的手还是这般的巧,倒是劳她费心思了,这匹新布来的正是时候,我今儿个本来正准备亲自赶她那里唠嗑几句催一催的,没想到正巧儿姑娘送来了。”
说着,她扭头高唤了一声,“小芍,快将这匹布送过去给先生备上几套新衣。”
“来了!”
坊中的小丫头忙赶了过来接走了布匹。
香娘收了香斗道,“姑娘且待一刻,我去房中将钱取来付你。”
“好的。”
执素点了点头,那香娘便转身一撩门上那一串香珠帘矮身走了进去。
梦回坊是九衢城中最大的调香坊。
举目望了过去,见着坊中布置得雅致,几方木架上放满了不少用密封的琉璃匣装着甚为名贵的香料,雅梨木上正燃着的是一道暖香,细闻之下便生了如痴如醉的感觉,听着教人飘飘欲仙。
执素从来没有到过这等地方,心中有几分好奇,却也不敢乱走,只在等待的时候四下张望着。
最后目光落在了壁上的那一幅有关调香传说的彩画,便权当话册看了起来,那字有些小,她当走近了些。
正看着的时候。
“咳!”是一声非常低的咳嗽声。
执素的耳力生得锐,便下意识的望了过去,正巧看着有丫头托着茶盘走了出来。
帘子挑开,便是看见了里面正坐着一个文冠带珠披着鹤氅的男人,那是一件灰色的重衣,是用非常密的针脚与上好的缎子织的衣,更一针一线绣着一只高飞的仙鹤。
只望了一眼,却教她留了份心。
那是一个教人难以不去注意的人。
“咳!”又是一声甚为虚弱的咳嗽声,见他掩袖低了头,脸上更见了几分的苍白。
眼下正是夏日天,那房里却起了三盆的火,只掀了帘便觉得里面透出来的热气像是一个火炉一般。那个男人非常畏寒怕冷的坐于火盆边,看着是一个久病缠身一碰就倒的病秧子,但是他的背上却背着令所有武人都为之瞩目的一对金紫双色的绝世神锋。
那一对剑执素是认得的,是却姑小国的镇国王剑!
这个人……
像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暖室里的男人咳了几声后望了过来,隔着掀起又落下的香帘望向了她。
捧香婢托着暖好的鎏金暖手壶走了回去,那香帘便落了下来,隔了两个人的视线。
“给,姑娘。倒是又得劳你帮我捎一趟。”香娘拿着十串尾子钱走了过来,笑道,“还请姑娘帮我好生谢过孙大娘,她可帮了我的大忙。”
说着给她也塞了几枚跑路的碎钱。
“谢谢香娘,我会代你转达的。”执素腼腆的收下了,扶身向她一礼而谢。
“姑娘慢走。”
执素离开了。
梦回坊的暖香依旧丝丝的正燃着。
袅袅的白烟,如丝如缕。
“咳!”又是一声咳嗽。
“先生在看什么?”有人问道。
“没什么。”
顾思平捧着暖壶背剑坐在了那里,隔着一方火盆愕然见着对坐着的人是北昭的六皇子淄睢。
暖香穹中奉了三盆碳,这会儿又正是夏日里,虽然这几日常有下雨,却也实在难以叫正常的人经得住这样的温度,淄睢本身便是武人的身子骨,生得刚阳健硕,脱了上衣光着膀子坐在这里都让他有些熬不住一刻。
“都这么些年了,先生这身体竟还是没有半点儿好转。”淄睢就着脱下的上衣扇着风,长叹了一声道。
“陈年旧疾药石无效。”顾思平抱着暖壶面容仍见了几分虚色,“我这病体本不宜见人的,但是殿下,放弃烈定如此大的事,你竟不先与我商量一二?”
“我已经决定了,又有什么好说的?”淄睢不甚在意。
“殿下!”
语气重了几分,顾思平忍不住又咳嗽了起来。
一旁的随侍白汤见他咳得揪心,便忙跪坐了下去拍着他的背为他顺着气,“先生。”
淄睢不由得皱紧了眉头,叫来了旁边的侍仆,道,“你且将厉大夫请……”
“不必,我尚可。”
顾思平伸手拦下了他,待稍微咳缓了些,道,“殿下,九衢城是隐国的中心枢纽不假,扼住它如扼此国咽颈,这也不假,但若得手,于北昭却是百害而无一利。”
“为何这般说?”淄睢眉头皱得更紧了。
顾思平抱着那一方暖壶微笼起了广袖,他长缓了一口气,抬头望他,道,“殿下,没有烈定,你何以越过隐国的铜墙铁壁来取千里之外的九衢?”
“取九衢城只是一个开端,我要的是隐国。”淄睢道。
“……”
顾思平双手笼在袖子,微敛着目,似有思忖,“殿下有事瞒了我。”
淄睢抬起头望向了他,却是不语。
……
“此次与你同来的谋士是何人?”水榭中,君若无收起了那枚玉佩问他。
“是顾先生。”
“北昭第一谋士顾思平吗?”君若无若有所思。
“怎么问这个?”淄睢不解的望向他。
“哦,没什么。”
君若无立于水榭之中,望着池中的鲤,他道,“原只是随口问问,但若来的人是他,你最好还是留几分心。”
淄睢听出了话中的凝重,不由得跟着站了起来,望着他的背影,“此话何意?”
君若无转过了身,道,“顾思平此人深不可测,难以推敲。他现在虽是北昭人,但是,他以前是却姑的子民,更曾是却姑女皇的枕边人。他会是最主张北昭夺下烈定国的人,因为烈定一夺,被烈定牵制住的却姑便可彻底的脱离两国任何一方的掌控。”
淄睢脸色彻底的沉了下去。
君若无道,“万万慎察,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顾思平,绝对有重整却姑翻覆一方的能为。”
……
“先生会如此想,怕不是先生有事情瞒我呢?”淄睢笑着用上衣扇着风,颈上但挂着一圈兽骨链子。
顾思平抱着手炉抬头望向了他,道,“殿下以为我有事瞒你?”
“先生心思旁人不敢猜测。”淄睢摇头。
“……”
话谈到了一方死结处。
顾思平抱着暖手的鎏金炉子微敛下了目,只思了片刻,便抬起了眸望他,“殿下既然这么对这隐国的九衢城感兴趣,那好吧。”
淄睢有些意外他竟然这么快就松了口。
顾思平松开了笼在袖中的双手,将手中的那一方手炉放在了一旁。
他抬起头望着他,道,“一个月,我就夺下这九衢城给殿下玩玩,让殿下亲眼来看一看,这块即便到手的肥肉为什么不仅吃不下去而且还会如梗在喉寝食难安。”
“介时,殿下在决定是否放弃烈定也是不迟的。”顾思平道。
却姑:国城名。
——
介于这篇文无论新旧都有不少的读者定错了位,就说一下吧。
这篇文它属于谋略博弈文,是一群机关算尽搅弄风云的文士的主场。前期男主女主主要走感情线,他们搞事,男主目前处于学写大字没上线的情况,要等一段时间才能跟他们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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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