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君无为刚想要唤人,声音却只在舌头上打了个转咽了下去。
不能叫人。
既然君家的大公子想要他的命,在他察觉之后,怕是暗杀变成了明杀。他有伤在身,双腿不能行,应对直面相搏便是连逃的机会都没有。
小厮趋利,在这样的大家庭里,让他们倒向自己这一边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大意了。
真的是太大意了!
“沙——”君无为一手的紧紧地攥着底下铺着的金丝软缎。
他着实没想到,同宗府宅里,对方竟然会这么直接的向他下了手。
现在该怎么办?
心中焦燥的四方环顾着,却是没有发现任何刀具尖锐的物什,让他这会儿想要放血也做不到。
攥着锦缎的手甚至渐渐地扭曲了起来。
君无为的面色越来越沉。
——毒蔓延到了哪里?这腿还能保住吗?会不会死在这里?
每冒出一问,心里便多了一份恐惧。
“谁?!”敏锐的察觉到了有人走近。
一声非常娇俏的笑声响起,还未等他回过神来,便感觉有人翻进了他的被子,隔着近,甚至还能闻到女儿家的柔媚馨香。
君无为懵了一下。
“七公子,是我呀,你不认得我了吗?”一只藕臂攀上了他。
君无为懵然的望了过去,这会儿才看清了来人的模样,是那个在外院中置办点心的婢女小桃花。
“……”久久地沉默。
“七公子,你这一次到家里都好一阵子了,也不找我,可不是忘了我有了新欢?”
贵圈,真乱。
此情此景教他望着只觉得头疼,不亚于腿上毒伤的疼。
君无为前世的生活非常的简单,就是办着一间不大的小琴馆,白天教三五个学生弹琴,午后跟旁边的街邻下棋,晚上就看会儿书早早睡了。
很清减的日子,不富裕,过得温饱,没有什么大起大落的茶水人生。
不比现在,每一天都过得很刺激。
贼特么的刺激。
连续被折腾没个消停,便是他性子来得沉静也沾了些暴躁。
“……”
“七公子,你真的忘了我了吗?”见他久久没有开口说话,小桃花有些不安的往他怀里钻,“少爷……”
“怎么会呢?你的好我可是一直记着在的。”君无为抓住了她伸过来的手。
“七公子……”那婢女嘤咛了一声。
君无为望着她,微有侧眸的听辨着院外的动静。
“公子?”见他还没有动手,那婢女有些疑惑的睁开了眼睛。
“不急,今夜我们便来玩一些刺激一点的吧。”收回了视线,君无为笑得很淡。
正说着,伸手拔下了她鬓间的那一支刀簪,就在小桃花还有些茫然的情况下,用那支刀簪将床上的那一衾金丝缎给划开。便是直接撕成了布帛。
“公子是要……”
“不喜欢吗?”君无为笑容很淡的望了她一眼。
“公,公子真坏!”只听着耳边微羞的一声娇嗔。
唇角还有着很浅的弧,只是没有一丝笑意。
世间千百闻,别人想要选择过什么样的生活,并为自己的私欲使尽多少的手段,他一向不会多置喙一句长短。
即使他不喜欢。
只要对方不曾怀有恶意,不曾铸恶罪,他只做了两相敬远。
烛火正照着他的目。
濯水洗过后君无为借着烛火炙烤着这支发簪的锋处,一旁是用簪子划开了的锦缎,他用烈酒洗去了双腿上残余的药膏,随即在用刀簪划开了毒伤之处开始放血。
那个婢女被五花大绑的绑在了床上,连同着嘴上也绑了一缎金丝锦不让她出声。
那处毒伤着实如千万根芒刺一般疼得让人几欲发疯尖叫。
鬓角直冒着冷汗。
“唔——唔唔?”婢女不知她有何意。
君无为伏在案上强压着这锥骨的疼痛,任着大汗披身,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静无波,只带了很淡的笑意,道,“别急,好戏还在后头。”
好戏,确实还在后头。
他虽胸无大志蜗居惯了没什么抱负,但还真不是任人鱼肉之辈。
“哗!——”墙上的那一卷价值连城的书字被他一力掀下。
墨宝堆落在了火盆里。
只要他能勉力够得到的,易燃烧的东西,全堆成了一簇架着留空,君无为借着椅子艰难着走了过去,一手掀开了灯罩,取出了里面的长明灯。
那个施老头是下午给他接得骨上的药膏,睡前一直没有什么异常,这毒想必是后发势的。
他的好大哥怕是掐着时间,等着睡一觉天一亮来给他收尸罢。
想睡觉?
呵。
“嗒。”烛火点燃了那些墨宝落在了几块大烟头上,直烧着昨夜未来得及撤走的宵夜,火色起得不大,更多的是生了重重呛人的浓烟,顺风飞了远去。
叫救火,永远比叫救命来的奏效。
*
水榭楼台。
飞檐下的锦灯高悬。
一池载叶的红鲤摆尾而游,惹碎了水中的那一抹白月。
“请。”外院的小童领着淄睢走过了假山。
“这君府倒是雅致。”北昭人擅夜猎,到了夜晚眼睛反倒而见得清楚。
“远来是客,若是客人有兴致便在这府上居得几日不知如何?”小童说道。
淄睢矮身往假山上走上,笑道,“那便得看你主人有多少本领能够留住我了。”
“四少已在水榭亭上静候。”
小童在领着他往前走去,端看见了亭中的那一个身影后,才停步,道,“那便就是四少,客人请。”
淄睢顺着他的所指望了过去,深了几分眸色。
也不多说其它,径直从小童身边走了过去,往那一方水榭小亭中走去。
“哗啦啦——”湖中的鲤微有惊动,摆尾间,但乱了一池的水。
重靴停在了亭外的石阶上。
只见亭中的男人文冠落带,一身深蓝的长衣披身而立,立于这一方水榭之中,一双微挑的桃花目见了几分风流色,这一会儿却是有些出神的望着檐角的那一盏锦灯。
“四少?”淄睢望着眼前的人,唤了他一声。
听得了他这一声,水榭中的男人转过了头望了他一眼,似有打量的模样。
半晌。
他拱手而揖,道,“在下诡士君若无,见过北昭六皇子殿下。”
“……”
“六皇子殿下,请。”
既然来了,自然没有临阵退缩的可能。
淄睢但长笑了一声,大步的走了过来,项上的兽骨项链微跳着,他朗声道,“你倒也直接,我以为隐国的文士全是一些说话喜欢七拐八弯的软脚虾来着。”
走近了水榭亭中,淄睢方想进入正题直接开口问他,却忽然闻到了一阵刺鼻的味道。
“什么烧了?”环顾了四周,却也没看见个火星子,“可是哪处起火了?”
“……”
君若为望了过去,眸中见了几分笑,“应该,是有人给一个快要饿死的猫儿扔过去了一条小鱼干想要砸死他,那猫儿捡到了这条小鱼干却也讲究的很,便寻思着生火想要烤熟了它,还不忘蘸点酱油红椒青葱和着吃。”
“哦?”
“然后,等到吃饱了,在顺便揪出这个傻子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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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