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茶扶着姜致下马车,另一边陆小山也下来,咋咋呼呼跑到姜致旁边。zuowenbolan
“哎哟可把我憋死了,茶喝多了。”陆小山看向旁边站着刑部的人员,一副怂样,“哎大哥,你们刑部的茅房怎么走?可否行个方便,先让我上个茅房?”
那小哥看了看陆小山的脸,向旁边的人说:“你带他去上个茅房。”
他们从马车上下来,自觉地分作两堆,一堆是来看戏的,另一堆是梨花园的人。孟复青翻身下马,来到最前面,他背着手,目光全场扫过一圈,威严不容置疑。
“对不住了,诸位配合协助办案的功劳孟某会记在心里,请吧。”他话说得好听,谁不知道即便不配合,也不得不配合。当今圣上与孟复青关系颇好,打小便认识,多数时候都是偏袒孟复青的。
那些个贵人们,要么是某某大官的妻子,要么是某某大官的女儿,以及亲戚之类。这让借着陆小山的面子混在这儿的姜致赧然,她默默往后站了一步,落到队伍最后面。
孟复青背着手站在旁边,看着他们进了刑部的大门,到最后一个的时候,忽然走过来两步,随着姜致一道进门。
姜致不自觉地往旁边挪了一步,听见孟复青不大不小的声音:“姑娘可丢了只铜青雀的耳环?”
姜致硬着头皮笑出来,点头道:“是丢了只。”
红茶闻言瞥了眼青爷,似乎疑惑这等事为何青爷也知道。姜致心中叹口气,只盼孟复青别再说话。孟复青眼一斜,注意到了红茶的目光,敛了神色,话题一转道:“姑娘可要孟某帮忙找找?虽然刑部没这项业务,不过偶尔助民为乐,相信君上也乐意看见。”
姜致仍然笑得僵硬,“那多不好意思,孟大人还是先忙完公事吧。”
孟复青从喉咙里应了一句嗯,忽然加快步子,几步走到了队伍最前面,进了房间。孟复青拉开椅子坐下,一抬手吩咐:“先让他们说说情况,记得记下来。”
尹松得了吩咐,又吩咐下去,一时间分成几队。姜致同一个贵妇人分到了一队,她看着贵妇人有些眼熟,但是没想起来是谁。在她们前头还有几个人,她们便站着。
姜致听见贵妇人抱怨了一句,“怎么这么慢?本来就晦气,还要沾染更多晦气……”
姜致捂嘴咳嗽一声,偏过半边身子,看见陆小山在那儿同人侃大山,说得绘声绘色。她会想起他当时那说话都哆嗦的样子,不禁好笑。
陆小山看见她,还颇为自豪地挥了挥手。姜致只当瞎了,不做回应。
又站了会儿,她面前那贵妇人再次不耐烦地埋怨:“怎么回事啊?还有没有天理了?”
天子的道理便是天理,姜致皱眉,觉得她过于莽撞。她心中念头未落,妇人身边的丫鬟已经开口:“哎我说你们怎么办事的?怠慢了我们安平郡主你们担待得起吗?”
姜致微垂头,原来是安平郡主,难怪她觉得眼熟了。安平郡主是宁王的女儿,宁王是当今圣上的叔叔,早就去了封地。早年因着太后喜欢,他两个女儿留在宫中,姜致在宴会上见过几次。除了安平郡主,还有一位安乐郡主。前几年安平郡主许了人家,便携夫婿回了宁王封地,许久没回来过了。
安平郡主太久不曾回来,只怕不清楚京中情况。刑部换了孟复青做主,哪儿还能有什么怠慢啊担待的。
姜致低咳一声,盯着鞋尖,听见前面问话的人声音停了,有人走动的声音由远及近。
越来越近,最后声音停在姜致耳上,低沉又磁性的嗓音在她耳朵里炸开。“安平郡主?臣是按程序办公事,不知郡主有何指教?”
姜致感觉耳膜发痒,她微微抬头,用余光瞥了眼孟复青,见他目光未看过来,便悄悄抬头挠了挠耳朵。
孟复青身形高挑,比安平郡主高了一个头来,气势上便让人不自觉心虚。安平郡主等得不耐烦,也不管这许多,嚷嚷道:“我都等了多久了?还没好?是我太久没回京了,竟不知你们办事效率变得如此低下。”
姜致放下手,为这位安平郡主默哀,越是顶撞青爷,越是没什么好果子吃。她咳嗽一声,只希望别连累她,让她快些问完话,快些离开这里。
孟复青端出一个笑容,笑意未达眼底:“那郡主有什么需求,不妨说来听听?”
安平郡主脸色稍缓,心道这人还是个识时务的。“我要快点解决事情,然后送我回去,否则……”她厉声道,“小心我告诉皇兄!”
孟复青仍旧笑着,转了转大拇指的玉扳指,抬手吩咐:“来人,请安平郡主上座。既然郡主嫌弃我们服务不周到,那便先别询问郡主了。”
有人应是,搬了张椅子过来,孟复青对安平郡主做了个请的手势,安平郡主趾高气扬的脸,刚要开口,便被孟复青两个收下按在椅子上不准动弹。
安平郡主不敢置信地看着孟复青,嘴上又骂咧起来:“你!你好大的胆子!敢这样对本郡主!”
姜致闭眼,觉得没眼看。
孟复青道:“臣的胆子也就比郡主大一点,倘若郡主有意见,但凡向圣上说明。对了,臣之名姓,孟复青。”
他最后那句落得字正腔圆,自带威慑气势,一时间房间里都安静下来。谁都没说话,除了陆小山这个缺心眼的拍着手掌叫好,“青爷威武。”
孟复青自然没给陆小山眼色,在紧张的气氛里平静地开口:“看着郡主,一定不能怠慢了礼数。等大家都问完了,再询问郡主,让郡主享受享受这样的待遇。”
实在过于嚣张,从前是听别人说,到底是隔了时间空间的屏障,没有那种冲击力。如今真在眼前见识到了,姜致真琢磨明白了“鬼见愁”三个字的真谛。
所有人又都恢复先前的秩序,原本还有些微词的也都闭了嘴。姜致略等了等,便等到了自己。
陆小山已经被询问完了,跑过来看热闹。
“姓名。”
“姜致。”
“哪个致?”
“‘何以致拳拳’的致。”
“多大了?”
“二十三。”
这话不是姜致答的,她的“二”字口型还定着,便听见那个曾在她耳膜内炸开的声音替她回答,脚步声居然在回答之后,姜致有些神奇地想。
随即反应过来,孟复青如何知晓她的年纪?
她不解,闭上唇扭头,对上孟复青一双笑眼。这人刚才分明还一脸沉肃,怎么忽然又笑起来?
姜致头皮发麻,眼前问话的小吏还在看着她,她点头。
陆小山又添柴:“孟大人真是断案如神啊,这都能知晓。”
孟复青哼笑一声,记录的小吏差点多给添一笔,他怀疑自己听错了,孟大人刚才笑了?对着眼前这位姑娘?
他又抬头看了一眼,嗯,姿色尚可,不过都二十三了,想来也为人妇了。嘶,大人这癖好……有些特别啊。
孟复青俯身,手指落在簿本上,如此一来,更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小吏照例询问之后的东西,姜致一一作答,很快结束。陆小山笑问:“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嗯?”孟复青直起身,看向姜致,眼底似乎染了些消息,又似乎是阴沉的厌,姜致心中一遍。
孟复青说:“恐怕不大方便,方才姜姑娘委托我,替她寻一寻她最爱的一只耳环。孟某虽然不才,倒也愿意一试,至于旁的,陆公子更可放心了,有孟某在,必然会保证姜姑娘的安全。”
他手指落在姜致坐过的椅子椅背上,轻轻敲了几声,“至于陆公子,上回陆太师说,倘若公子再犯事……”
他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全由陆小山自己体会。陆小山脸色难堪,他上回打碎了他爹一个心爱的古董花瓶,这事原不归刑部管,不过当天正好孟复青也在,目睹了全程。
“唉,那、那你记得送她回家,我先回去了啊,姜致。”陆小山走得垂头丧气,剩下姜致十分茫然,她何时说过?
孟复青接过她的眼神,理所当然地曲解,“劳烦姑娘略等一等了。”
姜致扯出一个笑容,她此刻觉得自己像贼,在和一个捕快玩游戏,一个名为“贼到底是谁”的游戏。她是那个道行不深的贼,而孟复青,是那个胸有成竹的捕快。
刀架在脖子上,说错了话,便要了命。
她被请到另一间房,似乎是孟复青常用的房间,房间里摆设齐全又简朴。领路人说:“姑娘先坐会儿吧。”
姜致点头道谢,又不好真坐,便在房间里走动,沿着墙走一圈。红茶跟着她,小声开口:“老祖宗,您什么时候委托青爷替你找耳环的?”
姜致心道,我哪里知道。面上不显,说:“就方才的功夫罢了。”
红茶毕竟记得自己身份,不好追问太深。
约等了会儿,孟复青过来,他站在门口,自有气派。“走吧,姑娘。”
姜致迈出门,跟在他身后,一起出了刑部大门。几人在门前站定,红茶刚要起身扶姜致上马车,孟复青开口:“你家姑娘要与我去寻耳环,不若你先回去吧。”
他背着手站在那儿,眼神像鹰一样盯着红茶,红茶被他看得心里哆嗦,结结巴巴点头。“那、那劳烦大人照顾好我们老祖宗了。”
姜致被她当面这么喊一句老祖宗,又是一阵背脊发麻。眼看着马车走远了,姜致转头看孟复青,开口:“不知孟大人要如何替我寻回那只铜青雀?”
孟复青似笑非笑看着她,“姑娘就只有铜青雀要与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