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山说:“好品味,我也觉得梨花园的茶啊,是真不错。jiuzuowen”
姜致面上生桃花,一口气呛进喉咙,剧烈地咳嗽起来,她用帕子捂住嘴,正好缓解这种尴尬。
陆小山停了口,看她一眼,又看青爷,“瞧给姑娘吓的,青爷你行个方便,便放我们回去吧。”
青爷目光锁在她面上,似含笑又似否,声音没什么波澜,公事公办的语气道:“我们刑部的茶也不错,陆公子,姜姑娘,请吧。”
姜致最后咳嗽两声,也不敢拿茶水平抚,她看向陆小山,陆小山一脸的倒霉催样子,讨好道:“别啊青爷,咱们是什么关系啊。”
青爷这回是真笑,“什么关系都得走程序,来人呐,请在座各位回刑部尝尝我们新进的茶水。”
陆小山长叹一声,又骂自己倒霉。姜致起身,忙不迭跟上陆小山,一眼都不敢看孟复青。走得太急,没注意到面前的坎,一脚扭下去,被孟复青扶住。
“姑娘小心些。”他目光一转此前的阴冷,忽然如落了满眼春光。可惜落在姜致眼睛里,只觉得后背都发凉。
苍天呐,造孽呐,她完了,她必然是完了。孟复青这眼神都能吃人,她做贼心虚,心虚得很。
她赶忙站稳,推开孟复青的手,往前跟上陆小山。陆小山见她这也能摔,免不得又损她,“姑奶奶,你这是真年纪大咯。”
他伸出手,像奴才似的伺候着姜致下楼。
孟复青的目光落在他们相握的手上,久久不能回神。刑部的人动作麻利,很快梨花园里便清净下来,孟复青才一抖落自己袍子,稳步地迈下楼去。
尹松在门口候着孟复青,“孟大人。”
孟复青应一句,看向边上停的马车。尹松因为他是好奇这是谁家马车,主动解释:“孟大人,那是姜姑娘的马车。”
孟复青唇角一勾,翻身上了马,剩下尹松在原地摸不着头脑,孟大人笑什么?难道是已经对案子有头绪了?
尹松连忙追上去,“大人?您是看出什么头绪来了吗?凶手是谁啊?大人,你等等我,你走这么快干嘛。”
除了看戏的几个,加上梨花园大大小小,好几十号人,前头由孟复青带着,众人便知道定然又死人了。梨花园的那些没有马车,便挤了他们这些人的马车,姜致下去得晚,最后剩下一个先前在台上扮女角的,妆还没洗,被小吏推着上了姜致的马车。
姜致看她打扮,想着反正是个姑娘,也就没拒绝。姜致掀开帘子,看向外头,街边站了许多看热闹的百姓。一个人死了,于他们而言只是一场可以看的热闹,姜致放下帘子,想起面前人唱的《玲珑锁》来。
世有知己,死而无憾矣。
姜致清了清嗓子,和她搭话:“你的《玲珑锁》唱得很好。”
她满脸的油彩,手藏在大袖里,抖落几下袖子,露出一双好看的骨节分明的手来。她的眼睛也很明亮,看着姜致,继而开口。
“谢谢。”
姜致笑容僵住,原来不是她,而是他。尽管嗓子听起来不似成年男子的粗犷,但还是可以听出来是个男人。听闻他们唱戏之人,有些俊美的小男孩儿会被要求唱女角,想来他也是如此。
她捂嘴咳嗽一声,孤男寡女同坐一车,气氛忽然有些尴尬。
他先开口道歉:“抱歉。”
姜致摇摇头,道:“无事。”
反正也就这段路罢了,她别开头,她在梨花园听了许多次戏,眼前这位的她实在陌生。思索许久,还是开口:“抱歉,冒昧请问一句,你是新来的么?”
她怕尴尬,又补充:“因为我来梨花园听过许多次戏了,似乎不大记得你。”
他笑起来,有种女子巧笑倩兮的意味,姜致觉得有些奇怪,他像是还没出戏似的。随后又觉得自己想多了,说不定人家平时就这么讲话。
“是,贵人好记性,我叫李宣,确实是今春才转来梨花园的,这还是我第一次上台呢。”他点头,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有种高兴的色彩。
“不过……唉,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事。”他低下头去,语气也跟着低落。
姜致安慰他,“没事,以后还会有更多上台的时候。”
李宣摇头,眼神黯淡起来,抖落几下袖子,说话时候还有种唱戏的婉转。“日后,再没有机会同柳师哥同台了。”
姜致微愣,说不出话来。她刚才还在心中说一个人死了,只剩下一场热闹可以看,到了自己这里,也成了看热闹的人了。
红茶打听了,死的那位是梨花园的台柱子,柳和之,在京中也算一绝。姜致记得,柳和之生得是极好看的,京中不少贵家妇人都喜欢他,因此名声不大好。虽然私名不好,戏倒是唱得挺好的。
红茶见气氛尴尬,出来打圆场,“老祖宗,您说青爷不会为难咱们吧?”
姜致安抚地笑笑,摇头道:“当然不会,青爷公事公办,咱们清白之身,自然不会为难咱们。”
她话音刚落,便听见有人扣响了车厢壁,姜致掀开帘子,对上青爷的脸。他笑得极灿烂,姜致回想起自己片刻之前的“清白之身”四个字,这马车壁隔不住声音,何况又记得这么近。
姜致想死。
她挤出一个笑容,算是打过招呼。青爷骑在马上,脸上笑容十分瘆人,他的目光落在姜致随着马车晃动而晃动的耳环上。
姜致被他看得脊背一僵,“孟大人有什么事?”
他余光里还瞥见马车里的其他人,便收回目光,故弄玄虚道:“倒也没什么事,不过是某前几日见了只铜青雀的耳环,甚是喜欢,想问问姜姑娘这耳环能在哪儿买到?”
姜致:“……”
她笑容都要挂不住,这话里话外的暗示,她若是还听不懂,便是傻子了。她从牙关挤出一句话:“我对这些也不是很懂,青爷不妨问问别人吧。”
孟复青只当没听见,自顾自说:“此处说话不便,下回某再约姜姑娘细谈吧。”
姜致差点就要转笑为哭,好在孟复青已经骑着马往前面走了。她放下帘子,有些哀愁,总觉得好日子要到头了似的。
与她的哀愁不同,红茶兴奋非常,眼睛里都像装了半个上京夜空的星星,语气激动的:“青爷!青爷原来如此俊俏,我从前只远远见过几回,难怪这么多人都喜欢青爷呢!”
两个女子当着一个男人讨论另一个男人终究不太好,姜致小叱她一声:“红茶!”
红茶意识到失态,端起正经神色来,就这么一路到了刑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