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应声退出去,门合上的声音让姜致眼皮子一跳。gsgjipo今日这事端意外太过,她是如何也没有想到,她能做出这种事来。倘若男人污了女人的清白,解决办法定然是让那男人娶了那女人,以堵人口舌。
可惜,这事端是她一个女人,污了一个男人的清白。为何如何笃定呢,只因为她身份摆在这里,上京无人愿意与她结亲,想来青爷此等天之骄子,也不屑于馋她的身子。何况在她残存不多的记忆里,确实是她先动的手。
昨日与陆小山约了在照渠楼喝花酒,估摸着是喝多了,又赶巧碰上青爷了,巧赶着巧,才催生出这事端来。
姜致手撑着额头,又骂自己一句造孽,她甩头,将脑子里那些春情秘事一并甩出去。她起身,解了衣裳泡进浴桶里,连头都埋进温水之中。短暂的屏息让她大脑放空,获得了片刻的安宁。
她对青爷是没什么意思的,青爷是青年才俊,虽说因着做刑部尚书常年办案子,又总是阴恻恻一张脸,被成为“上京鬼见愁”,但想嫁他的姑娘也能从城东排到城西,再绕上京一圈。这里头是没有姜致一份的,她有自知之明。这样一位人物,想来对她一个黄瓜老姑娘,也段然不会有什么意思。
既如此,这事或许好办。只要她在家中避一避,等这事儿过去了,她与青爷都当什么也没发生,便算完了。
她从水面浮出来,深吸了口气,听见绿茶扣门的声音。
“老祖宗,您好了吗?大夫人听说您回了,特来问您,今日可要一起用膳?”
她不过洗了个澡的功夫,便知道她行踪了,想来是绿茶通风报信。绿茶便是大房塞过来的,好几年了,姜致吐出一口气,应声道:“那便用吧。”
绿茶得了吩咐,估计是欢天喜地地走了。姜致一双藕似的手臂攀着浴桶边缘出来,擦干净水,换了身干净衣裳。
黄茶便来扣门,“老祖宗,要伺候您梳头吗?”
姜致道:“进来吧。”
黄茶便进门来,替她梳头挽发,“老祖宗今日要梳个什么样式的头型?”
姜致兴致缺缺,满腔的堵闷,只说随意。黄茶便替她梳了个时下上京姑娘们最爱的发髻,“老祖宗,这可是如今姑娘们最爱的发髻呢。”黄茶手巧,发髻梳得有模有样的。
可惜配她这么张脸,二十三岁了,还是位未出阁的老姑娘。她记起今晨的事,心下感慨,现在倒好,连姑娘也不算了。
她又叹口气,梳也梳好了,总归不出门去,便罢了。黄茶打开首饰盒子,替她戴首饰,姜致入眼便是那只铜青雀的耳环,孤零零躺在一堆成双成对的耳环里。她看见了,黄茶自然也看见了,她惊呼一声,“哎哟,这铜青雀怎么少了一只?”
姜致撇嘴,只说昨日喝得多了,不知掉哪儿了。
黄茶替她惋惜,“可惜了,这可是老祖宗最喜欢的耳环。”
诚然,她特别喜欢这一对耳环。用铜打造的一对青雀,配着点翠,煞是好看。不过既然丢了,也没什么办法,想来是与她没有缘分。
姜致从首饰盒里挑了另一对桃花耳环,“丢便丢了,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下回再找人打一对。”
话是这么说,她自己也明白,不可能了。这一对耳环是当年一个从北凉来的商人替她打造的,那商人走南闯北,如今早不知去了哪儿。
如此一想,她心中更添一份堵。
黄茶接过耳环替她戴上,又挑了条蓝宝石的项链,打扮齐全,便出门去。红黄绿青四个丫鬟迎出来,送她出门。
说是送她出门,其实是让她挑两个带着出去。姜致指了指青茶和绿茶,便踏出院门。阳光有些闭眼,她出门的时候回头一眼,望见“无成居”三个字泛着光。
所谓无成,便是一事无成。十五岁的时候,发觉自己一事无成。遂由此三个字。
姜致收回目光,迈着大步往前走。如今姜家是大房当家,二房三房依附着大房,明面上一派和谐,暗地里汹涌澎湃,谁也不遑相让。
绿茶和青茶拥着她进了主院,大夫人刘氏正在布置碗筷,见姜致来了,放下手里东西迎上来。
“老祖宗,您看看今天的菜色如何?合不合胃口?”
姜致眼不用抬便知道合胃口,当然合胃口,她的喜好她们摸得清清楚楚。再如何,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姜致抬眼,看过全桌,笑容和蔼可亲,“挺好的。”
大夫人笑起来,眼角有细微的皱纹堆在一起。大夫人已经四十几岁,她的小女儿都已经十五岁,却被辈分压了一头。姜致都觉得难为了她,只好笑回去。
假笑在这种世家是必不可少的技能,姜致已经熟练掌握。二人说话间,院门口有稀稀拉拉的声音响起,是大房的大少爷,姜期华。姜期华比姜致大两岁,年二十五,早两年娶了妻生了子,还中了科举,入了仕。论起来,算功成名就了。
姜期华挽着小妻子,恭恭敬敬给姜致行了个礼。二人异口同声,“见过老祖宗。”
姜致听得头皮发麻,这么些年了,她还是不习惯。不过还是得端出老祖宗的架子来,让他们起身。
今日休沐,故而姜期华与他老爹姜礼皆在家中。姜礼在他们寒暄过后,姗姗来迟。
“老祖宗今日瞧着气色不大好。”姜礼道。
姜致心中叹气,摆摆手说没什么。写接二连三的老祖宗,听得她心里堵得慌,她当然脸色不大好。
一同落了座,姜致坐在首席,听他们的场面话听得饭都吃不下去,心中暗悔早知道不该来。平日里是各吃各的,只有特殊的日子才一起用饭。平日里他们也常来请,不过姜致甚少答应,也不知是不是今日泡澡水进了脑子,她居然答应了。
大夫人又说了好些话,终于开口:“老祖宗,今儿请您来呢,是有两件事想和您商量商量。一来呢,过两个月是您的生辰了,我们这些做小辈的呢,也不知道该怎么操办,您看您有什么想法吗?”
姜致太阳穴突突跳,只觉得烦,日子过得可真快,她都要二十四岁了。寿辰,每回寿辰尽是麻烦事,她夹了口菜,敷衍道:“随意,你看着办吧。”
大夫人点头,又问:“那邀请名单呢?您有什么想法么?”
姜致随意地笑笑,“随意随意。”
刘氏点头应下,提起第二件事,“这二来呢,是期容的婚事,我们的意思是,想让老祖宗出面,说和说和。”
姜期容便是刘氏的小女儿,生得是极好的,性格略微差了些,人有些娇纵,不过也不是大问题。姜期容的婚事么,姜致来了兴趣,“哪家小郎君?说来听听。”
刘氏道:“孟家那位。”
姜致吃饭动作一顿,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不过抱着一丝侥幸,“孟家哪位?”
刘氏道:“孟家青爷。”
姜致成功食之无味,她咽下嘴里的菜,不敢置信地又确认一遍:“谁?孟复青?”
刘氏点头,说出自己的打算,“青爷今年二十八,马上便要过当年禅师点破的年纪,当时候必然有许多人赶着问亲。倒不如我们先行一步,问过再说。青爷么,虽说年纪大了些,不过是因着命格的事,既没娶过妻,也不是什么旁的毛病。人生得俊俏,又年轻有为,颇得圣上青睐。至于孟家与姜家,便算我们高攀了。因此才来求老祖宗出面不是?”
姜致听着刘氏的话,脑海里浮现出昨夜的梦境,和今晨的场景,觉得她所言非虚。脸的确是生得俊俏的,简直勾人魂魄了。不过……让她一个刚做过这种混事的人,去说和亲事,姜致头大。
她放下筷子,语重心长道:“为什么非得是孟复青呢?我看他也不是很好不大配得上期容。他比期容大了十三岁,这年纪,勉强都可以当爹了。你们也上赶着,实在……实在……你们问过期容么?她今日去祈福了吧?”
她语气有些急,刘氏面色尴尬,只好将此事稍后再议。饭桌上短暂安静下来,姜致自觉失态,思索如何补救,若让她去说亲,她又实在不愿。姜致眼皮不停填,她心烦气躁。
刘氏看出她脸色不大好,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反对,心中还带着些怨念,只觉得她沾了祖先的光,还真当自己身份金贵了。心里虽然这么想,面上还得哄着这位祖宗。“老祖宗别气,这事儿日后再说便是。我听说老祖宗昨儿没回院子,没发生什么事吧?老祖宗毕竟还是个姑娘,日后还是带个人一道出去吧。绿茶,你平日里怎么伺候老祖宗的,这也要我教你吗?”
姜致不快更甚,知道她还是个姑娘,还让她去说亲。她心中冷笑,无非是看重她的身份,她这一支,曾得过情宗皇帝圣谕,亲自提了辈分,金口玉言,他们便成了姜家辈分最高的。可惜这一支人丁不兴,皆是单传,到姜致这儿,更是个女儿。她爹死后,她便成了姜家老祖宗。除了情宗皇帝的圣谕,还有情宗皇帝钦赐的免死金牌和各种殊荣,总之是各种金贵。倘若姜家哪日犯了大错,她也能保下来。
他们不情不愿供着她,也无非是为着这点功夫罢了。
姜致本就不快,被她这话一呛,更加呼吸不顺。筷子磕在碗沿上,气氛严肃,姜致忍住情绪,“我昨儿宿在照渠楼罢了,不过喝多了些酒,下回我会注意。吃饭吧。”
她连撕破脸的资本也没有,除去那些东西,她更像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