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这个梦。xiashucom
姜致皱眉,难耐地扭动身体,试图从梦境中挣脱,尽管她从来没有成功过。这一次也不例外。
于是她又看见了自己,着一身藕粉色的裙装,站在桃花树下。似乎是三月天,阳光暖洋洋的洒在她稚嫩的脸上,化成烂漫的笑容。满树的粉白在头上绽放,配着新抽的嫩芽,和一个树下的她,形成一道好风景。
姜致睫毛微微颤抖,梦中的自己很年轻,很天真,与她自己是相去甚远的。她意识游离,觉得梦中人似乎不是自己,可是又忽然变成了那个姑娘的视角。
树下的人伸出手折了一枝桃花,凑近鼻子嗅了嗅,桃花味道在脑子里绽放。她笑容更盛,正欲踮脚再折一枝,忽而被人抱住,将她禁锢在怀中。双手的主人着一身玄色衣袍,目光顺着衣袖往上爬,是一张完美的脸。若是鼻子不够挺拔,便显阴柔,眸如黑玉,眉若点墨,唇有些薄,亦不显血色,因此显出些病弱之气来。
这原也没什么,若这张脸不是青爷的脸的话。
从少女时期开始,姜致便一直重复地梦见诸多上京女子的梦中情郎,青爷。青爷全名孟复青,是孟家现任当家人,亦是当今刑部尚书。
青爷揽过她,头埋在她肩颈,蹭着她耳朵和脸颊,实在暧昧非常。
老天爷作证,她对青爷没有一点邪念。别问为什么她会梦见青爷,倘若她知道,她也不会梦这么多年了。
她内心欣喜,转过头,笑嘻嘻在他鼻子上啄了一下,而后便被男人掌住后脑勺,探入唇舌。吻很霸道,一点看不出病弱之气来。姜致气喘,被迫和脸贴着脸,他的气息喷洒在自己脸上。姜致忍不住一抖,青爷手臂一用力,将她带到桃花树上,欺身过来,又是一段换气时间。
姜致听见自己笑着说话,“阿青。”
阿青?她竟然这么亲昵地喊青爷……
还未想完,青爷又低下头来。他眼神里带着压抑的欲,他的脸也沾染了旖旎气息,看得人心发颤。
姜致只觉得自己罪大恶极,谁不知道青爷一张阴恻恻的脸走遍上京,哪里有这种诱人的时候。也就在梦里有了。
而后便是些见不得人的画面了。少女的娇声,男人的闷声,都让姜致脸红心跳。平常梦到亲吻便掐断,今日不知怎么回事,她怎么也没醒,活生生自己过了场春戏。
许久,姜致惊醒过来,胸膛剧烈地起伏。她揉着太阳穴,慢慢找回些意识来。每回做这梦,她都像是梦游去和人打架了似的,没什么力气。
她微偏头,落入视线的是一间巨大的房间,顺着视线走过去,有书架子,武器架子之类。目光转回身前,轻纱床幔落下来,似有若无地被风吹动。姜致意识还未完全归位,只觉得有些奇怪,却没明白哪里奇怪。她小幅度地翻了个身,正欲起身,动作一顿。
身旁竟然还有一人,这人还有着一张面熟的脸,她不久前才见过。此情此景,姜致脑子卡壳,宿醉的头痛雪上加霜,她眼珠子都停住,有些难受地挤动脸上皮肉。
喊出那个名字,“……青爷?”
青爷撑着下巴,噙着笑看着她,眨眨眼睛,当真与梦里无二致。姜致一见他这样,梦里回忆便被勾起,她脸微红,避开他的目光,视线直愣愣地往下,落在青爷铜色的胸膛上——什么也没穿。
姜致倒吸一口凉气,低头看向自己,竟然也一丝/不挂,只有一床红被堪堪遮住雪白的春光。姜致心跳停了一拍,孤男寡女,躺在一张床上,她还浑身酸痛,只能说明什么一件事。
——她、她把青爷霸王硬上弓了。
姜致一时消化不来这事,她扶额让自己冷静下来,正在斟酌如何开口,便听见青爷说:“我还是第一次,你得负责。”
嗓子微哑,沙沙的声音与梦里重合。她又是脸红,又是惊讶,还有难堪。
有些艰难地开口:“什、什么意思?”
青爷薄唇化开一道弧度,好似春光潋滟:“三媒六娉,明媒正娶那种意思。”
姜致呼吸一滞,动作比思考快,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青爷打晕了。青爷头一歪,栽倒在鸳鸯枕上,姜致呼吸紧张,看了看自己的手刀,应当没用太大力道。她伸手探了探孟复青的鼻息,确认无事后迅速裹着被子起身。
衣物竟然都被扔得七零八落,祖宗诶,昨晚上她到底干了些什么事啊,她有些焦急地翻找,许久才找齐自己的衣裳,动作利落地穿上,逃离犯罪现场。穿衣服的时候太慌忙,腰身撞到了架子,架子上放着的轻剑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一声。
她来不及想这么多,只想快些离开再说。她关门的动作很轻,生怕惊扰了他人,被抓个现行。出了门,眼前的景物全是陌生的,楼宇假山与小道,她都不认得,四通八达的路她都不知该往何处去。看了眼不远处的围墙,姜致双眼放光。
她确认周边无人,迅速靠近围墙,轻巧地翻过去。跳下来的时候腿有些软,她又在心里暗骂自己。
稳住身,姜致看清眼前的路,这是一条小巷子,似乎是宅后。姜致思虑不了太多,沿着巷子一头往前走。
走了许久,走到大街上,人来人往的街市让她松了口气,她认得这条街,她与陆小山常来。
此时是三月,风微寒,灌进她脖颈。姜致裹紧了衣裳,沿着边缘往家走。衣裳里那些青青紫紫红红的印记,隔片刻便叫醒她的羞耻。她生怕被人看见,不过街市上各人有各人的忙碌,并无人注意她。
姜致步子微快,冷风怼着脸一顿吹,她意识全都归位,什么都清醒。太阳穴突突跳,她把青爷那什么了,造孽啊。
姜致咬唇低头,终于回到姜府门前。城东姜家,百年大族,在上京是有头有脸的家族。家族枝叶庞大,族中大官小官,垒一垒也能筑城墙。
楠木的匾额上书两个金色大字,飞舞蜿蜒成“姜府”。守门的小厮认得她,给她开了门迎进去。
大门进来是一个敞亮的院子,绿植放着一排,围出几条小道,小道通往各家院子。住在姜府的,是姜家本家几位,主要有三房,外加一个姜致。
姜致走那条回自己院子的路,她的院子名为“无成居”,她自己取的。院门口有小厮和婆子,见了她恭敬地起身迎接。
“老祖宗,您回来了。”
姜致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心虚,她一夜未归,实在心虚。她道:“我昨儿宿在了照渠楼。”
婆子丫鬟自然不敢过问这些,笑脸迎她进门,“老祖宗可用过早饭了?”
几个人迎着她进了房门,院儿里几个丫鬟都是各房送过来的,惯会装笑脸人,背地里不知道说多少她的坏话。不过姜致早就习惯了,她不需要她们绝对的忠诚,反正姜家好吃好喝供着她,旁的闲话,只要不当她面,随她们说去。
姜致被她们拥着坐下,绿茶给她递上茶水,道:“老祖宗,你日后还是带个丫鬟出去吧,省得平白叫人担心。”
姜致尴尬地笑笑,没说好或者不好。她接过茶水,喝了一大口,这么一通闹下来,确实口渴。
她茶喝得急,有些呛到。红茶连忙替她拍背,“哎哟老祖宗,你小心着些,喝这么急做什么?”
姜致被她的话一呛,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真七老八十了,呛口茶就要魂归西天了。其实她不过二十三岁,若论起年龄来,她尚且算年轻人。不过放在女人堆里,她是个老姑娘了。
上京城谁不知道,姜家有位二十三岁还未成婚的老祖宗,平日里就爱喝酒逗鸟,是个女纨绔。
姜致放下茶杯,脸色微冷。她的情绪变化并不掩饰,一众丫鬟明晃晃察觉到,有人打圆场。
“想来老祖宗昨儿喝了酒,今儿还没沐浴呢,黄茶,快着人备水,伺候老祖宗沐浴。”这是最小的丫鬟青茶。
她院儿里四个丫头,若论起来,也就青茶待她有一分真心了。姜致脸色稍缓,她现在确实只想洗个澡,换身衣服,放空心情。
姜致扇扇手让她们下去,“你们且下去吧,我这儿不用伺候。”
几个人应声退了出去,姜致从侧门往自己卧房去。
她平日里扎个马尾,发型看不出什么问题来,只是稍微乱了些。姜致叹口气,扯了簪子,解开头发。铜镜里一张娇憨的美人脸,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姜致收起笑容,动手取下耳环首饰,才发现丢了只耳环。她皱眉头,暗道不好,掉了只耳环,指不定又要被她们编排成什么样子。
算了,她叹口气,取下那一只青雀的铜耳环,收进首饰盒里。有小丫头进来倒水,“老祖宗,水倒好了。”
“嗯。”姜致应一声,“你出去吧,让她们都不必来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