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阿爷,您咋一个人过来这边了?”篱笆底下种上了金银花花株,邓早早提着桶在给花浇水,见老村长一个人拄着拐杖走了过来连忙放下水瓢水桶迎上去扶着人往院子里带。
老村长笑呵呵的打量着焕然一新的院落,心中感慨万分,这个家总算有了人气,不再死气萦绕的,连空气都清甜起来了。
“在家闷久了,我随意出来逛逛。”老村长坐在阴凉的棚子底下,邓早早给他到上一碗放凉的金银花水,他笑眯眯的喝了一口,“你忙你的去,不用管我,我自己坐会儿。”
邓早早歪着头笑嘻嘻道:“那可不成,您可是贵客,哪有把贵客丢一边不管跑去干活的。”
邓早早瞧着老人家面色红润,说起话来中气十足,看样子是身体养回来了,他心里也暗暗松了口气,毕竟是因为他跟吴家人闹起来才让老村长受了气,气坏了身子。
小年轻心里有什么都藏不住,老村长一眼就能看出他在想什么,老村长笑的慈祥:“寻州小子呢?怎么没看到他人。”
“在后院给菜地浇水,估计快伺弄完了。”邓早早温声问道:“您可吃过早饭了?出来时跟告诉家里说了没?”
吃了吃了,喝了两碗粥呢,老婆子看着我出门的。”家里的小鸡小鸭爱粘着叶寻州,这会儿叽叽喳喳跟着叶寻州来了前院,老村长看着满地乱窜的毛绒绒笑弯了眼睛:“好好好,鸡鸭都养上了,总算有个过日子的样子了。”
叶寻州看向老村长,他松弛的脸上纵横交错深深浅浅的纹路,叶寻州只觉得他又苍老了几分,眼眶干涩起来,嘴唇蠕动,轻声唤了句:“阿爷。”
老村长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叶家小子喊他了?不是他老耳轰鸣听错了吧?他不敢置信的转头看向邓早早,邓早早笑了笑,“寻州在喊您阿爷呢,您倒是应他一声呀!不然他杵那站着多尴尬。”
“嗳,阿爷听着了,听着了。”老村长扶着拐杖起身,一步一步走向叶寻州,叶寻州放下手里的木桶迎上前扶住他,小声又唤了句:“阿爷。”
干哑的嗓音好似几天没喝过水一样,老村长却如同听到了天籁之音,红了眼眶,“嗳,嗳,你这个混账东西,混账东西啊!”
老村长举着拳头一拳一拳打在叶寻州的肩头,邓早早又是心疼挨打的叶寻州,又是担心发颤的老村长,一时间跟个无头苍蝇似的。
“阿爷您别激动,他一身的骨头别让您打坏了手,咱们慢慢说。”邓早早攥住老村长的打人的胳膊,好声劝着:“您坐着骂,站着多累呀,来来来,咱坐着喝口水再骂他。”
好歹把人给拉住了,邓早早端着杯子喂老村长喝了点水,又给他拍拍背顺顺气,才安抚住激动的老村长。
叶寻州呆愣愣的站在棚子外头,傻乎乎的顶着大太阳,邓早早没好气的啐了一口:“傻子。”走过去把他给拽进棚子里。
小俩口相处方式让老村长失笑,邓早早双臂抱胸坐到老村长旁边,“你好好站着不许动,阿爷,您骂吧,想怎么骂都成。”
老村长让他说的一愣一愣的,随即笑着摆摆手:“他好好的,好好的就行,小混蛋心里苦,阿爷不骂他,舍不得骂他。”
叶寻州垂着头一声不吭,邓早早伸脚踢了踢他,还是没有一点反应,邓早早不好当着老村长的面凶他,硬憋着一口气,等人走了再来收拾叶寻州。
“也就是您心疼他,才能忍受的了他,他就是个木头桩子,瞅他这样我就忍不住,不骂他几句我心口闷的疼。”邓早早一脸嫌弃的絮叨着。
老村长看的发笑,各人自有各人的相处方式,他瞧着小俩口这样就挺好,一个憋不住,一个能憋死,挺般配。
老村长愿意听他念叨,邓早早高高兴兴的把憋了一肚子的抱怨都给说了出来。
都是些鸡零狗碎的事,一会儿说到叶寻州总不吭声,一会又说到他心眼坏闷着气人,小鸡小鸭围着他们叽叽喳喳的跟附和一样,邓早早越说越得劲,老村长越听脸上的笑意越深。
邓早早嘴里的叶寻州沉闷却又鲜活,不再是那个死气沉沉,颓废又自甘堕落的如同行尸走肉的人。
一老一少,一个说一个听,小半日一下就过去了,等叶长云过来寻人了,二人才意犹未尽的停了下来。
叶寻州跟坐在棚子底下的小板凳上像一朵可怜兮兮大蘑菇,叶长云走进院子淡淡撇了他一眼。
邓早早笑着喊人:“长云叔。”底下伸着脚尖踢叶寻州。
叶寻州扶着板凳起身,垂着眼睑不好意思跟人对视,轻声道:“长、长云叔。”
“嗯。”叶长云淡淡的应了声,面上表情淡淡,眼底却染上了丝丝笑意,他把带来的竹篮子递给邓早早:“这是你们婶子上午从地里摘的,拿着添个菜。”
“谢谢长云叔,我就不讲客气啦!您帮我给婶子也道个谢,”
邓早早接过篮子瞅着里面还有两个小香瓜,顿时更加高兴,他们后院里种的菜还都是菜苗不能吃,现在已经快八月了,山野长的野菜也都老成了菜帮子,这几日他还愁着该上谁家去买点菜回来吃,没想到叶长云就给送来了,最重要的是还有两个小香瓜,甜甜的香瓜也算的上是水果,正好前几日叶寻州有些上火嘴角烂了好几个燎泡,吃点香瓜让他补补水分,降降火气。
“就该这样,讲什么虚客气,家里没菜去阿爷地里摘就是了。”老村长被叶长云扶着起身,“跟老头子絮叨了半日都耽误你们做正事了,好在你们不嫌弃我,都这个时候了,我也该回家吃饭了,你们也赶紧做饭吃。”
“阿爷、长云叔你们吃了午饭再走,我做饭很快,一会儿就好了。”
叶长云摆了摆手:“我出来的时候你们婶子已经做上饭菜了,下回再来吃。”
家里也没什么好菜招待,邓早早也就不再劝说,拿了别人的菜总要回点什么,“阿爷、长云叔你们等等啊!”邓早早飞快跑回屋。
父子俩笑着摇摇头,这孩子,不过送了些青菜过来还要去拿回礼,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叶长云扶着老村长才不等他。
叶寻州瘸着腿拦住二人,干巴巴道:“等、等早哥儿,阿爷,长云叔,早哥儿、马上...”叶寻州在二人跟前就会紧张,知道自己让他们失望过,又害怕自己还会让他们失望,所以连说句话都紧张到磕巴。
父子俩含笑看着他,就一会儿功夫邓早早已经拿了东西出来。
见邓早早出来,叶寻州一下子闪到了旁边,速度快的一点也不像是一个腿脚不好的人。
“这是我阿娘自己做的腊肉,阿爷、长云叔拿回去给阿奶婶子们尝尝。”邓早早力气大,直接把篮子扣在了叶长云手里。
“好好好,带回家一家人都尝尝你阿娘的手艺。”老村长慈爱的看了看小俩口让叶长云搀着他回去,“别送了,你们也赶紧拾掇拾掇早点吃饭。”
叶长云含笑看了眼杵在一边自闭装蘑菇的叶寻州,朝邓早早点了点头扶着老村长离去。
人一走,邓早早又雄起了,双手叉腰就开怼:“你杵在那像跟麻秆似的,长辈进门都不会喊人,非得我踹一下你才动一下,隔壁村那个二傻子都比你聪明。”
“你一天天的不气我一下是不是心里不舒坦?改天我非得找大夫去问问你这腿伤是不是伤太久沿着脉络一块坏到脑子里去了,还在那杵着干什么?赶紧把去把花株都给浇了。”
叶寻州也不知道在想啥,跟没听到邓早早说话一样还站着不动,邓早早脾气上来了,“死瘸子,我看你是真的坏到脑子里去了。”
他大步走过去点起脚尖揪住叶寻州的耳朵,大吼道:“你聋没聋?啊~听见我说话没有?臭呆子,你要气死我了。”
叶寻州被他吼的更加懵逼,抬手捂住耳朵满脸痛苦,脑壳差点都被吼炸了,他揉了揉耳朵可怜巴巴的提着水桶去给篱笆下的花株浇水,小声的对着绿油油的藤曼嘀咕了一句:“他小时候可乖巧了,现在好凶啊!”
偏偏邓早早是个耳朵尖的,把他的嘀咕听的一清二楚,狗东西,自己是因为谁才变成这样的?他还好意思抱怨!?!?
气得的邓早早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的,发不出来又咽不下,当即决定中午不给他煮鸡蛋吃,养了屁,养好了还要遭抱怨,气死人了。
然而最后叶寻州还是吃上了他每日必吃的鸡蛋。
邓早早心里那个恨啊!自己真的太没出息了,叶寻州都嫌弃他凶了,自己还管不住手,还给他煮鸡蛋吃,这手不听他指挥,要不,剁了吧!
临近八月,等九月就能下种冬小麦,吃过午饭二人歇着打了会儿盹,等太阳稍微小一点,就准备去地里施肥。
后院挖好的沤肥堆已经沤了不少粪肥,邓早早挑了一担满满的,只许叶寻州挑了半担,小俩口拿好锄头铲子便去了地里。
春季下种的稻谷已经收割完,村民们都在地里忙着翻耕,邓早早一路跟人打着招呼,叶寻州就闷闷的跟在他身后,偶尔跟着应一声点点头。
施肥还好,比耕地轻松许多,家里两亩地二人昨天忙活一下午,今天忙活一上午就给弄完了,吃过饭歇了歇,邓早早拿上让叶寻州编好的竹篓,问:“我去溪边放几个竹篓,你去不去?”
“去。”叶寻州赶紧起身跟上他。
二人沿着溪边寻了上游少有人去的地方将竹篓分散开放在石头块中间,竹篓口小肚宽,鱼虾钻进去就很难出来,就是能不能抓到鱼虾得全靠运气。
放竹篓的时候邓早早瞧见许多螃蟹跟河蚌,放好竹篓后,他脱了鞋子挽起裤腿,“我去水里摸摸抓些螃蟹,你在这等我,不许下水。”
溪水寒凉,叶寻州的腿可受不得这寒气。
邓早早语气强硬,叶寻州只好乖乖寻了个阴凉处坐着等他。
“呀!抓到了。”邓早早刚下水就逮住一只,举起螃蟹朝岸边晃了晃,也不需要叶寻州回应他,自顾自乐呵呵的。
叶寻州揪着一把杂草编了个绳套,他把绳套丢在野草丛里,又从浅滩上摸了两个小河蚌砸开,把蚌肉放在绳套中间当诱饵,左右无事,看看运气好不好,能不能套住野鸡。
他盯一会儿绳套又转过头去看在水里扑腾的邓早早,听着他欢快的笑声叶寻州忍不住扬起唇角。
就他这三心二意的样子野鸡也看不过去,诱饵被吃完了,野鸡毛都没让叶寻州逮到,邓早早倒是收获满满,竹篓里装了十多只大大小小的螃蟹还有不少河蚌。
“明天来收竹篓我再多抓些,螃蟹河蚌放家里多养几天也不死,河蚌得先养一天让它吐吐沙,今晚咱们就吃香酥螃蟹。”
邓早早晃悠着两只白白的脚丫子,他的脚并不细嫩,脚底跟脚趾头上长着一层厚厚的茧子,叶寻州却不敢多看,扭着头四处张望。
回去时经过洗衣服的浅滩,还跟吴白秀打了个照面,二人多一眼都不看她,吴白秀银牙紧咬哼了一声,却不敢再出口成脏。
叶寻州被邓早早精心养了这么些日子,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恢复了少时的几分风采,看着二人并肩而行,吴白秀心里愈发怨恨。
邓早早: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叶寻州唯唯诺诺:你也没打过我呀!
南柯瑟瑟发抖:挨骂跟挨打你想选哪一个?我尽力满足你。
邓早早双手叉腰:有你什么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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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十六章 又是被骂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