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叶寻州吃的太辣又闹肚子疼,邓早早只放了三四个辣椒调味,半边兔肉块加了萝卜块用辣椒炒出一大碗,蒸糙米饭的时候还给打了个鸡蛋蒸了一小碗鸡蛋羹,再拍个黄瓜凉拌就齐活啦!
往后山来回一趟,邓早早是真的饿坏了,闷头猛吃,一口肉一口饭,一口萝卜一口菜,哼哧哼哧的跟头小猪拱食似的。唯有放在叶寻州面前的一小碗鸡蛋羹,邓早早一下都没动,家里所有的鸡蛋都是要给叶寻州补身子的,前几年大悲大痛之下叶寻州把自己的身体折腾的破破烂烂,得长期好好的温补,才能慢慢养回来。
邓早早已经扒拉完一大碗饭,叶寻州才吃了一小半,鸡蛋羹就吃了两口,邓早早挑了几块兔肉夹给他,认真道:“碗里的饭菜都吃完,蛋羹也要吃完。”
“嗯。”叶寻州点了点头。
见他乖乖的小口小口吃着饭菜并没有不舒服的样子,邓早早也不再管他,把锅里剩的糙米饭都盛到自己碗里继续哼哧哼哧的吃了起来。
而后几日邓早早每日天不亮就起来去后山摘金银花,叶寻州留在家里翻晒他摘回来的金银花,没再提过要跟他一起进山。
邓早早一个人花了四日时间把深林附近大片小片的金银花都给采摘完了,晾晒好的金银花没了水分重量不足新鲜的六分之一,二百多斤近三百斤的鲜金银花晒干后只有四十来斤,压一压一个背篓就能装下完。
邓早早看着这几日的收获露出满意的笑容,“今天早点睡,咱们明天上镇子里去医馆把这些都给卖了。”
听到要去镇上,叶寻州脸色微微泛白,他想到那些无处不在的异样眼光不由的呼吸急促,瞳孔涣散开,邓早早提着背篓进了屋,没注意到叶寻州的异常,直到入睡前才发现叶寻州的状态不太对。
家中原有的木板床挪到了窗户边,邓大强送来的木床放在了木板床原来的位置,邓早早自然是睡新床,叶寻州也用不着打地铺了,他坐在木板床上看着邓早早欲言又止。
往常叶寻州都是目光呆滞的坐着发愣,今晚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盯着他不撒眼,邓早早被盯的浑身都不自在,皱眉问道:“你不躺下睡觉,老盯着我看什么?”
“我...”叶寻州吐出一个字,抿了抿嘴,又闭口不言了。
邓早早最烦叶寻州这样,有什么事都闷在心里不肯说出来,顿时来了火气,凶巴巴的开口:“我什么我?有话就说出来,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叶寻州沉默了一下,垂着头轻声道:“我不想去镇上。”
稀松平常的一句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声音平淡没有起伏,邓早早却察觉出了叶寻州的抗拒,邓早早怔了一瞬,“不行,你得跟我一起去,明天去医馆卖了金银花咱们一块去家里看看,就我一个人回去,别人指不定又要说什么闲话。”
邓早早知道他抵触人多的地方,也舍不得强逼他,可叶寻州不能一直这样抗拒外界,一昧的躲避只会让叶寻州一直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里,永远走不出来,邓早早想让他走出来,想要他好起来,就只能狠下心。
叶寻州一声不吭的垂着头颅,昏黄的灯光将他笼罩其中凸显出清冷的破碎感,邓早早狠狠心不去看他,熄了油灯躺下,闷声道:“快睡觉,明天要早起赶路。”
邓早早侧躺着,在黑暗中睁着眼睛没有一丝睡意,心中酸疼又委屈,少时的一幕幕浮现在他的脑海中,他的寻州哥哥软润如玉却又肆意鲜活,嘴角总是带着丝丝笑意,如同清风好似明月。
悉悉索索的声响打破他的回忆,邓早早转头见叶寻州已经躺下,长舒了一口闷气,他就怕这个傻子会枯坐一夜。
一夜难眠。
天不亮二人便收拾好出发去镇上。
出门时叶寻州要去背装满干金银花的背篓,被邓早早快一步,背好背篓,邓早早朝他伸出手,“这会儿黑漆漆的路不好走,我、我牵着你。”
叶寻州慌了,踟蹰着想伸手又不敢,被邓早早催促了好几句才轻轻的牵住他的手,手中粗粝的触感让邓早早难得羞涩,脸颊发烫,耳朵尖泛起红来,他背着几十斤重的背篓走在前面,步伐稳健缓慢。
叶寻州腿脚不好,他们不可能徒步走去镇子上,二人上了官道走了没一会儿邓早早就停了下来,叶寻州以为是背篓太重,邓早早走累了,他松开牵着的手要把邓早早背上的背篓取下来。
“不用,咱们在这歇会儿,拦辆载客的牛车,坐牛车去镇子里。”邓早早寻了块平整的大石让叶寻州坐下。
竹溪村地处偏远,附近几个村子家里有牛的人家为了多挣些收入闲暇时都会赶着牛车出来载客,他们没等多久就拦到了一辆牛车。
赶车的老汉一人收了他们五文钱,邓早早肉疼的数了十个铜板递给老汉,倒不是老汉收的贵,大半日的路程呢,这个价格很公道了,他就是一花钱就心疼。
等二人上了板车坐下,“坐稳咯!”老汉吆喝一声甩动鞭子打在牛屁股上,牛车晃动前行。
车上这会儿还只有他们两个人,牛车边走边上客,一个时辰后板车上就挤了九个人,叶寻州抱腿挨在邓早早右边,左边放着装了干金银花的背篓,邓早早怕他腿缩久了难受,拍了拍他的胳膊,小声道:“我把背篓抱起来腾点位置,你抻抻腿。”
坐在他们对面的阿奶年纪大了耳朵还挺好使,听了邓早早说的话笑着打趣他:“小哥儿真会疼人,小俩口刚成亲没多久吧?”
邓早早一点也不害羞,乐呵呵的点点头,好奇的问:“您咋看出来的?”
“呵呵,俩口子成亲久了可不会像你们这样黏黏糊糊的。”老阿奶话音刚落一旁的婶子接着说:“没错,在一块久了多看两眼都嫌烦,特别是我家那口子,一天天的废话一箩筐,吃饭都堵不上他的嘴。”
“嫂子你可算了吧,你家汉子对你那可是没得说,你就别在这炫耀了。”
“你家汉子对你难道对你不好?哎,说到你家汉子,还真是好久没见过他了,又去外边做工了?”
“都出去快两个月了,嗐,他不出去做工挣钱一家人吃什么呀,就靠家里那两亩地都得饿死。”
“什么死不死的,呸呸呸,好端端的别说这些丧气话。”
有一人先开了口,一车人就能就着话题聊起来,没人再去注意邓早早跟叶寻州,邓早早抱起背篓往左边挪出点空地让叶寻州把腿伸过来。
到了镇上已经临近正午,邓早早下车背起背篓,“咱们先去医馆。”
“嗯。”
自上牛车叶寻州就一直低着头,他扶着车板站稳,等邓早早往前走了好几步跟他拉开一些距离了,他才低着头一瘸一拐的跟上去。
他不想那些异样的目光落在邓早早身上。
“等卖了金银花咱们去买两样糕点,就回家,正好能赶上中饭。”邓早早边走边说,“买些二弟、小弟都爱吃的奶黄糕,再买些阿娘爱吃的红枣糕,咱们家倒是没什么缺的,对了,鸭崽,买几只鸭崽,咱们家离溪边近,养几只鸭子也方便。”
邓早早说着说着才发现有些不对,他说了这么多叶寻州怎么都不回他?邓早早扭头一看,好家伙,叶寻州跟他离了三米远,要不是邓早早眼神好,还以为人丢了呢!
邓早早驻足,低着头走路的叶寻州差点撞他身上,“你、你...”
“一块走。”邓早早与他并肩,叶寻州抿了抿嘴,“你走前面,我跟着你。”
“一起走。”
邓早早撇过头不看他,倔强的站在他身边。
来回的行人侧目打量着二人,叶寻州下意识缩了缩扭曲丑陋的左腿,肩膀微微抖动,邓早早见他没一点动静又转头来看他。
邓早早忽地红了眼眶,叶寻州在害怕。
他伸手去握叶寻州垂落身侧的手掌,刚触碰到,就被叶寻州给躲开了,邓早早才不管,紧紧攥住他躲开的手掌,“别耽误时间了,赶紧去医馆卖了金银花咱们就回家吃饭。”
“早哥哥,你都好久没来了。”医馆的小童十一二岁,一见到邓早早就高兴的迎了上来。
邓早早是医馆的老熟人了,从十二三岁开始,邓早早就会去山上采些常见的草药来医馆换钱,久而久之跟医馆里的大夫学徒都熟了起来。
邓早早摸了摸小童的头,“我这不就来了嘛!”
“胡大夫在不在?”邓早早在大堂里张望着,小童看他身后跟着个人歪着头有些好奇看过去,只见叶寻州沉闷的很,小童皱着眉头撇了撇嘴,他拉了拉邓早早的袖子,问:“他是谁呀?”
邓早早笑着回他:“这是我夫君叶寻州,你可以叫他叶哥哥。”
“啊?你什么时候成亲了?”小童瞪圆了眼睛惊讶的不行,随即又难过了起来,“你成亲都不告诉我,我们还是不是朋友了?”
“现在不是告诉你了。”邓早早捏了捏他的脸,“你还没告诉我胡大夫在不在呢!”
“哼。”小童甩了甩头挣脱他的魔爪,“我阿爷在内堂看诊,背篓里是金银花吧!我先给你过称,阿爷也差不多快看完了。”小童鼻子很灵敏,看都没往背篓里看一眼,光闻气味就知道是什么草药。
“好。”邓早早放下背篓,小童翻了翻背篓里的金银花,“品质挺好,跟以前一样三十文一斤。”
邓早早笑道:“你说的算。”
干金银花一共四十五斤三两,邓早早就算四十五斤,一共一千三百五十文。
如小童说的,没一会儿胡大夫就看完了诊出来,邓早早拉着叶寻州朝他走去,“胡大夫。”
“是早哥儿呀!怎么许久不见你来了呀?”胡大夫近六十岁,笑呵呵的摸了一把他的白胡子。
邓早早把叶寻州推过去,“花了点时间去成了个亲,胡大夫您给我夫君瞧瞧腿。”
胡大夫上下打量了叶寻州一番,“腿怎么了?伸腿给我瞧瞧。”
叶寻州站着一动不动,只说来卖草药,没有要给他看腿啊?叶寻州心里有数,他这腿先不说能不能治的好,花费肯定不会少,他不想白费银两。
叶寻州看向邓早早,“治不好的。”不等邓早早发脾气,胡大夫先吹鼻子瞪眼了,“你是大夫我是大夫?你说治不好就治不好了?”
在邓早早跟胡大夫的强力压迫下,叶寻州只能乖乖就范。第十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