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因为合服对方改过名字,乔若伊对沧渊这个人没有印象,但对在游戏里结婚这件事印象深刻。
后悔,想起来就是后悔!
当年网恋之风盛行,仙墓算是第一批开展七夕情缘活动的网游。
她对网恋不感冒,所以对情侣任务也是不屑一顾的,更没有去了解,直到她无意中看到任务第三名的奖励是一条黑色的烛龙坐骑。
决定报名参加时活动已经过了大半,她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做情侣任务,看了成亲条件发现没有其他关系限制后,她一个师徒召唤直接把那个菜得整天拉她做苦力的徒弟叫了过来。
是时候也让他尝尝做苦力的滋味了。
“结婚吗,做任务。”
“我们不是师徒吗?”
“规则没说师徒不行,你不想做那我找别人做了。”
那小子二话没说就到商场里买了两个戒指,现在想想,是有那么点壕气在身上的,当时怎么没发现呢?
好不容易结了婚,接上了任务,结果几趟任务下来,她都快被他气死了。
一个任务没七八趟做不下来,操作差意识差,气得她当场连麦指导,费了不少口水,逼迫他陪她熬了好几天才如愿获得了第三名。
拿到烛龙后,她还没来得及好好享受一番,就被迫告别了这个游戏。
没想到,小菜鸡如今竟变成了榜一大神!
又看了一遍技能改动和说明后,花间伊壶酒离开新手村到主城交主线任务。
不得不说现在的仙墓比之从前玩家多了好几倍,要不是她还有一些印象,根本找不到被人团团围着的任务使。
交完主线后,她来到寻仙渡。
寻仙渡是各门派接引使所在,完成新手任务后,要回到门派正式拜师,激活新的技能。如有后悔或选错门派的,这会儿就可以转入其他心仪的门派,正式拜师后,门派不可再更改。
确认拜入九黎后,花间伊壶酒来到了门派据点落霞渊。
落霞渊深处有一个圆形的祭坛,祭坛上燃着紫色的冥焰,据说,祭坛下方镇压着一个不可说的存在。
大巫祝黎笙穿着紫色长袍对月而立,黑色的长发遮住了半边眼睛,却遮不住他风华绝代的容颜。
乔若伊选择九黎的真正原因——她是个颜狗。
门派日常很枯燥,看见帅帅的师尊会让她心里舒坦些。
完成主线正要前往第一个五人本,刚走出主城,屏幕上就闪过了一道红光。
【玩家小熊软糖正在攻击你!】
小熊软糖是个妙音,用的法师天赋,虽然等级比花间伊壶酒高了3级,但这个职业前期跟人1V1等于找死,乔若伊不理解她哪来的勇气开红。
在仙墓世界里,伤害越高的技能需要吟唱的时间越长,没有伤害的技能则是瞬发。
法师伤害很高,这就导致他的攻击技能几乎都要吟唱,很容易被打断施法,对于高玩来说,打前期的法师就像切豆腐。
也许是diss九黎的贴子太多,谁都觉得自己可以上来踩一脚了吧。
乔若伊操控花间伊壶酒喝下一瓶红药水,看准小熊软糖吟唱的间隙丢了一个噬灵咒后撒腿就跑。
噬灵咒击中目标会提供一个减速的效果,每3秒对目标造成少量伤害,伤害虽然不高,但在游戏设定里,中了负面效果吟唱会被打断。
小熊软糖技能中断,就这么一小会儿的时间,花间伊壶酒已经跑出了她的攻击范围,一边跑还一边随手往地上丢东西。
玩过九黎的人都知道,那是毒蛊,是一个比较鸡肋的技能,打不出什么伤害,还容易被避开。
毒蛊类似于隐形地雷,范围不大,伤害不高,但可提供一个负面效果——附骨之疽,可降低敌方少量防御,她愿称之为破防。
她一直认为,没有垃圾的技能,只有不会运用的玩家。
看眼前一直踩毒蛊还一直猛冲的小熊软糖就知道了。
她很给面子的几乎每次都能在附骨之疽BUFF消失之前踩中毒蛊叠上新的BUFF,不知不觉就叠了10层。
10层附骨之疽,效果叠加后加倍,简称破大防。
此时,小熊软糖身上的咒音BUFF也已经叠了11层。
咒音是九黎技能自带的效果,只要对敌方造成伤害包括平A(普通攻击),都会给敌方叠上一层咒音(持续伤害只计算首次),每叠满12层都会让目标眩晕一次。
眼见小熊软糖把筝一横,开始吟唱,花间伊壶酒翻滚上前甩出一个平A,小熊软糖原地眩晕。
乔若伊抓住机会一顿输出,完事原地留下一个1:1的巫蛊娃娃。
这是她最喜欢的技能。虽然没有伤害,但能隐身脱战,在此期间她可以绕后偷袭,也可以溜之大吉,非常实用,当然,也很苟。
很多第一次和九黎交手的人都会一股脑往巫蛊娃娃身上丢技能,小熊软糖也不例外。
隐身效果结束时,她站在小熊软糖身后一边看她对巫蛊娃娃疯狂输出,一边等技能冷却,眼看咒音BUFF快消失了才抬起权杖给她一套连招。
九黎的技能伤害微乎其微,输出的关键在于爆咒音。
瞬发的咒音摄魂的作用是引爆攻击范围内的所有咒音BUFF,BUFF叠得越多伤害越高,没有BUFF就没有伤害,而叠BUFF是个技术活,这也是九黎操作难度大的原因。
不幸的是,小熊软糖碰上的是会叠BUFF的乔若伊。
没溜两圈,只走寻常路的小熊软糖魂归西天。
她开始刷屏,满屏的星号不用看也知道是在骂人,恰好吴教授来电话了,乔若伊不想看这些污言秽语,便匆忙退出了游戏打开又爱又恨的WORD开始按吴教授的建议改论文。
太阳渐渐西下,乔若伊关上电脑活动了一下筋骨,又给胡馨馨发了一条短信,这才换上衣服出门。
从京大出来,转个弯就到了华大,荷诗苑就在华大对面。
时常紧闭着的陆家小院此时院门大开,乔若伊走到门口时,陆承儒正给几盆半死不活的植物浇水。
“爸。”
“嗯。”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她看了一眼沉浸在浇水中头也不抬的陆承儒,默默转身走进屋内。
她走后,陆承儒才用手撑着腰站直来,皱着眉头把手里有些风化的洒水壶丢到一旁,也不管旁边几颗快蔫了的盆栽,跟着走了进去。
水从浇过的那盆花底下潺潺流出,不一会儿,小院门口的地湿了一片。
空旷的屋内仅有一套茶几沙发和几个柜子,最显眼的是客厅边上的博古架,上面摆满了奖杯和奖牌。
一个老人静静地坐在轮椅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墙上泛黄的照片,夕阳透过窗户,为他刻满岁月痕迹的侧脸镀上了一层金色。
乔若伊走上前,手不自觉捏上衣服下摆,说:“爷爷。”
陆远山似乎没有听见,他双手摆在腿上,手里端着一个老式带把手的陶瓷茶杯,一动不动。
她没再出声,只是默默地站在一旁,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照片墙上最大的那张照片。
照片里,一群人站在华大青砖白柱的校门前笑得一脸朝气,坐在第一排中间的中年男子穿着平整的中山装,左边口袋夹着一支钢笔,紧抿的唇角微微上扬,露出几分温和的笑意。
陆承儒进来时,看到的便是两人如同雕塑般静止的背影。
饭菜的香味从饭厅飘来,吴妈走过来,拿着擦手巾边擦手边说:“陆老,准备吃饭了。唉?小姐来了。”
乔若伊向她点了点头。
“爷爷,吃……”伸出的手停滞在空中。
陆远山已经操控着轮椅离开。
“饭了。”她无力地垂下双手。
饭桌上,三个人慢悠悠各吃各的,谁也没有说话。
“咳。”陆承儒清了清嗓子,率先打破了宁静。
“快放假了吧?”
“嗯,过两周。”乔若伊回答。
“你有什么打算吗?”陆承儒又问。
她喝了一口水,放下杯子,说:“我保研了。”
“当初选这个专业,以后你打算做什么?”陆远山吃着饭,不经意说道。
乔若伊的手顿了顿,半垂着的眼睛微微抬起,漆黑的眼里划过一丝讶然。
“考古相关的工作吧。”她说。
“整天接触那种东西,以后谁家肯要你。”
空气突然变得安静,静得甚至能听到窗外车辆驶过的声音。
乔若伊的眼皮又垂了下去,她低头看着碗里的白饭粒,说:“我只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没打算去谁家。”
啪的一声,筷子重重落在红木桌上。
“我看你是要倒反天罡了!我最讨厌你这个样子,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就不能安生一点吗?女人就该以家庭为重,嫁个安安稳稳的好人家,好好相夫教子,其他的事让男人来做就行了,你一定要逞这个强吗?”
“爸,少说两句吧。”
陆承儒皱着眉头看向陆远山,陆远山也瞪着他,父子俩眼神里都带着无法言语的情绪。
“我不认为家庭和事业是对立的,如果失衡,那一定是本来就没有平衡。”乔若伊放下碗,目光直视陆远山,从容且平静。
陆承儒脖子一僵,缓缓转头看向她,仿佛往幽静的古井里丢了一块石头般,他常年没有温度的眼里多了一丝涟漪。
似乎是被她的态度激怒了,陆远山指着她,身体因激动微微有些颤抖。突然他捂住胸口,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爸!”陆承儒噌地一下站起来,连忙从身后的餐边柜拿出两瓶药。
喂陆远山吃下药片后,他看向站在一旁有些无措的乔若伊,用眼神示意她先离开。
记忆中花团锦簇的院子,如今一片萧瑟,半枯萎的蔷薇藤交错纠缠,牢牢地挂在斑驳的围墙上。
乔若伊站在院子里,看着枯藤上零星的绿芽发呆,昏黄的院灯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映在了蜿蜒的小石子路上。
陆承儒从屋内走了出来,从兜里拿出一包烟,看到乔若伊,顿了顿,又把烟塞回兜里。
“还没回去吗?”他抬手看了看表,“我送你。”
“既然这么不待见我,为什么要把我接回来?”
她在这里,从黄昏时分等到夜色渐浓,为的就是问出这一句埋藏在心底多年的疑问。
但她等来的还是陆承儒一贯以来的沉默,甚至,连个正眼都没有给她。
她自嘲般嗤笑一声,转身快步离开了院子。
陆承儒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喉头动了动,终究没再说下去。
走出荷诗苑后,乔若伊沿着路漫无目的地走着,累了就坐在路边的长椅上,静静地看着这座熟悉又陌生的城市。
灯光温暖了清冷的夜空,只可惜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没有一盏为她而亮。
嗡嗡……手机震动的酥麻触感打断了她的思绪,低头一看,是虚拟号发来的广告信息。
眼看时间不早了,乔若伊站起身,往京大的方向走去。
走过一条小巷时,几个穿着拖鞋、染着黄毛、戴着大链子的小年轻拦住了她的去路。
“美女,一个人?”
“一个人多寂寞啊,哥哥们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