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中,乔若伊听到乔杨敲门的声音。
“妮儿,起床啦!这都几点了。”
她紧闭着眼,皱着眉头翻了个身,在床头柜上摸了好半天,找到手机后,她才不情不愿地睁开了一条缝。
“嗯……都10点了。”
昨晚熬夜仿佛抽干了她的精气神,她只感觉四肢无力眼皮如有千斤重,一点不想起来。
乔杨的敲门声越来越急促。
最终她还是艰难地爬了起来,半睁着眼去开门。
“阿公,怎么了?”她问。
“那个小程啊,一大早骑马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呢,我怕他出什么事,要不你去找找他?”
“为什么要我去找他?”乔若伊搓着眼睛说。
“你不去难道我去啊,我都这把年纪了,你想让马颠碎我这老骨头不成?”乔杨说。
乔若伊这才反应过来,眼睛陡然睁大,“什么?你说他骑马出去了?阿公!你怎么能让人自己骑马出去呢,要是出了事怎么办?”
“那我这不是让你去找他吗。”乔杨挠挠头,说,“我看他好像有点想骑马,我就问他会不会嘛,他说学过,那我就让他骑着玩玩嘛,又看他骑得还不错就让他敞开来骑,没想到过了一个多小时没回来,我这才来找你的嘛。”
“……”乔若伊无奈道:“马场跟这里能一样吗,真是一个敢给一个敢骑。”
梳洗过后,她骑上马往草原边上的丘陵地带驰骋而去。
贝尔草原平坦广阔,学过骑马的人在平原上骑马基本不会有什么危险,就算遇到意外,路过的村民们也会把他送回来,像他这样思维缜密的人,差不多了也会自己回来,没回来,大概率是出事了。
乔若伊估计他应该是在丘陵地带出的意外,曾经有游客在那边坠马。
果不其然,她在半路找到了回程的白马阿布,但马上没有人。应该是他故意放阿布回来,见马不见人,他们就该知道出事了。
让阿布回家后,乔若伊策马往阿布来的方向疾驰。
找到程澈时,他坐在一块石头上,用自带的饮用水清洗左脚的伤口。
这一路她脑补了许多可能性,越想越心惊肉跳,看到人还全乎,还能动,还会处理伤口,乔若伊忐忑不安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她下马上前查看他的伤势,“你还好吗?”
他盖上了水壶盖子,又把卷起的裤腿放下盖住红肿的脚踝。
“还好。”
“是我们的疏忽,不应该让你做这么危险的事。”
乔若伊低头致歉,这事确实是阿公疏忽了,要是出了事,他可能要担责,还会内疚很久。
“没事,是我自己要骑的。”他双手撑着地站起身,深邃的五官在煞白的脸色映衬下多了种柔弱的病态美。
她帮他捡起地上的水壶,“还能走吗?需要帮忙吗?”
“能走。”
话音刚落,脚下的石子滑动,程澈一脚没站稳,整个人往地上倒去。
“小心!”乔若伊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谢谢。”
他咬紧着牙,眉头微微下压,站稳后,正想把手抽回来,却感受到了一股更大的力量牢牢把他的手钳制住。
“老实点,别一会儿又摔了,净给我找麻烦。”
乔若伊真的很想骂人,要不是他,她现在还睡得美滋滋的,根本不用来这玩什么荒野寻踪吓出一身冷汗。
程澈的手僵了僵,她感觉到对抗的力道在渐渐变弱。
脸上突然传来冰凉的触感,还有些痒,她伸手摸了一下,是水。
一滴,两滴……
抬头看去,刚才还算明媚的天空此刻变得阴云密布。
“要下雨了,先躲雨。”
程澈行动不便,两人走不远,乔若伊就近找了个地方,折了几条带叶的树枝撘在头上,又给他递去两根。
“凑合挡挡。现在是雨季,西川的雨说下就下,但也不会下很久,一会儿就停了。”
他没有再客气,接过她手里的树枝,说:“谢谢。”
两人相对无言。
细碎的雨密密麻麻,草原似乎罩上了一层透明的薄纱。
乔若伊反复拨弄着脚边草叶上的水珠,长久的沉默后,终于开了口。
“上次的事,抱歉,误会你了。”
“没事。”程澈往外甩了甩树枝上的积水,“不过我有点好奇,是哪里让你误会了。”
“那个……”她尴尬地扯出一个笑容,“穿着?”
“穿着?”
“嗯。”乔若伊回忆起那天的他,确实有点痞里痞气,跟辩论赛上简直判若两人。
“主要还是那双拖鞋吧。”她补充道,“在那种情况下,真的很容易误会。”
“……在鹏城,穿拖鞋很正常。”他说。
乔若伊抬头看了看越来越密的雨滴,似乎暂时没有停的意思。
“鹏城啊,有点远,怎么想到要来京大?”她问。
程澈看向远处被朦胧雨幕遮盖的山脉,思绪回到了那年暑假。
那天,也是一个雨天。
紫衣女子在学堂屋顶上打坐,等待夜幕降临。
“小菜鸡,做完这个任务我就下了,今晚九点后再来。”
“这么快?”
“作业没写完。”
“你是学生?”
“学生怎么了?学生也比你厉害。”
“没,我也是学生。”
“也是高中吗?”
“嗯。”
“高考报哪都不要报华大,不要报华大。”
“……你太看得起我了。不过为什么不报华大?不是顶级学府吗?”
“华大的老头是老古板,脾气又差,动不动就吹胡子瞪眼的,可讨厌了。”
“那你想去哪?”
“京大吧,就在华大对面。”
“你在京市读书吗?”
“是。”
……
“京大挺好的。”程澈说,“你呢,这里离京市也不近。”
“我?我发过誓,一定要考上,靠我自己,到京市去。”乔若伊眉眼里的温和瞬间敛起。
他微微转过头,略带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程澈的反应让她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失态,于是故作轻松道:“这里离京市确实不近,自己一个人来玩?”
“嗯,出来透透气。”
“上次辩论赛我去了,你表现很精彩。”
“谢谢。”
把话说开后,乔若伊也不再拘谨,两人闲聊起来。
“其实我很不想再碰到你,真的很尴尬,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碰到你。”乔若伊说,“你怎么会跟着阿公来家里?”
她不明白,他这副生人勿进的样子,阿公是怎么把他带回来的。
“……架不住他热情的邀请。”
“他请你就来啊,你就不怕他是坏人给你下毒迷晕,把你肾给割了。”
“少点脑补。”他斜撇了她一眼,“他不是这种人。”
今早她讲阿公别乱带人回家的时候,阿公也是这么说的,“小程不是那种人。”
得,也算是双向奔赴了。
雨渐渐大了起来,树枝只能勉强作为雨滴的缓冲,雨水顺着缝隙还是把两个人淋了个透。
“阿公确实不是,阿公可好了。”乔若伊把下巴搁在蜷起的膝盖上,“小时候这里还没这么发达,路上要是出现事故,可能很久后才会被发现,我跟着阿公,每天傍晚都要把羊赶到路边去,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助的旅客,再赶回来。”
雨水划过程澈带着些许笑意的面庞,“他大概就是这么发现我的。”
阳光透过厚厚的云层驱散了天空的阴霾,泥土混合着青草的香味弥漫在空中,雨停了。
乔若伊丢掉树枝正想起身,一件黑色的外套扔到了她怀里。
她看向头侧到一旁的程澈,这才想起来,今早出门时太心急,忘记穿外套,身上的长袖T恤已经湿透,此时正紧紧贴着她的肌肤,曼妙的曲线展露无遗。
“谢了。”乔若伊淡定地穿上外套走过去扶他起身,“还能上马吗?”
“能。”
她连忙松开手,转身去牵马。
他看着她通红的耳根,嘴角不自觉扬了扬。
乔若伊把马牵到了他面前,“上马。”
程澈的目光轻轻地扫过马,又落到了她的身上,“你呢?”
“我牵着马啊。”
“有点远,你走回去?”
“那不然你走?”
他看向自己的左脚,看了好一会儿,似乎在思考这个可能性。
“阿公这会儿应该叫人过来找我们了,放心吧他不会让我们就这么走回去的。”乔若伊拍了拍马背,“赶紧,我早餐还没吃呢。”
程澈没再客气,伸手去抓缰绳,乔若伊正好想把缰绳递给他,两只手抓到了一起。
二人如触电般收回自己的手,不约而同把头扭向一边,眼神像找不到焦点一样到处乱瞟。
拉玛村。
“老乔,真不用我们去接他们回来?”
“妮儿说人没事,就脚扭了,她这么大个人了,还不能把他带回来嘛?”乔杨对着酒囊抿了一小口,满足得眯起了眼,“多杰能载三四百斤的东西,还载不了两个人嘛?”
乔若伊牵着马,载着程澈走在草原上。
她时不时闻到一股淡淡的松木香,有点奇怪又有点好闻,仔细嗅了嗅,好像是程澈衣服上的味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累了,她感觉自己好像有点高原反应,怎么突然呼吸急促心率过快……
风呼呼吹过,乔若伊连打了几个冷颤。
人呢,怎么还没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