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阿爹见霜九刚回来便又急着出去,喊住他:“急匆匆去哪儿?不吃午食了?”
“村里招工我去看看。”霜九脚步一顿,“阿爹你们先吃。”
“别急,你急也没用。”霜临坐在桌边道,平常他们除了规定的事不会干涉询问霜九都出去做些什么,霜九一般要做什么也不会隐瞒他们,有时也会同他们商量。
宋音便笑道:“小九儿先来吃饭,今日有小炒河蚌肉吃哦,香香辣辣的你爱吃的。”
霜九脚步一顿又十分流畅转了回来,去帮忙添饭拿筷,也不着急询问阿爹了,阿爹他自有道理。
宋音得意道:“这季节蚌壳肉正是好吃的时候呢,今日阿奶去摸了好多,哈哈,他们都在那报工,小河边都没人去摸河蚌螺蛳了正好能炒能炖做两种口味。”
“阿奶手艺好。”霜九舀着蚌壳肉拌饭,辣子放得多十分下饭,将他的嘴辣的通红也不停嘴。
“这天水还凉得很,娘你不用那么辛苦。”霜临其实已经说过,这次便再次劝说一番,知道这一下水便要泡冷水许久,实在伤身体。
“咳,小河浅,偶然一次没关系嘛,难得吃上一顿。”宋音有时也会被自家儿夫郎说上一通,她有时理亏也跟得霜九似的要听训。
“下次我去摸。”霜九暗戳戳帮阿奶解围。
霜临睨他一眼:“知道你身强体健的,不然你又怎会急匆匆回来急着上山开荒?”
“是啊,小九儿,你阿爹说的对,不着急去开荒啊,刚做完港口的活就归家好好歇几日啊,阿奶的厨艺这么好,我可以去报名做饭食嘛。”宋音也点头。
霜阿爹霜阿奶自然不会觉得霜九是去报名做庖丁的,也是相当了解他的性子了。
霜九咽下饭才道:“不累的,阿爹阿奶你们别担心。”
“你才多大,我们自然是担心的,那上山开荒一做便是一整日,你气力再足也不能那些个年轻力壮的汉子比啊,他们筋骨皮肉都长齐全了皮实着呢,你可还在长骨头,被压着不长身体怎么办?”宋音蹙眉担忧道。
霜临也不赞同:“九儿,你可知山上开荒要做些何事,那运土石砍树扛木便是要一整天的,不是一个人就能做下来,虽然他们说不限制男女哥儿,但肯定是没有未婚哥儿和姑娘去山上的,即使你能去也不能和那些汉子共同做活。”
毕竟大部分哥儿姑娘的气力和汉子比还是太悬殊了,只能做些轻省的活计,这是天生的也没法更改。
而且即便他们看得再开要将霜九当作汉子,村中人也定不会让一个未婚哥儿混在一堆汉子之间协同干活,而用假面更加不行,这村里人数就那些知根知底的,霜临也舍不得霜九去受嘲讽侮辱。
霜九一时间陷入沉默,他当时没有考虑那么多,一个是卖气力的活他没少做,二是……他想到同他介绍过的一些的公孙亭,他下意识的信了,再说男女哥儿确实都能报名,没骗人。
只他便觉得这些就足够了,毕竟是雇主的规定也不敢有人反对,但其中关窍还有许多,他没细想周全,想来这个八十文是没那么好挣的,只是回想那人的从容沉静的样子,不知为何霜九总觉得还有机会。
“嗯,是九儿考虑不周。”霜九敛下那点心绪,也不想家人担心:“那我去试庖丁吧,阿奶不用去受累。”
家中总要个人照顾行动不便的霜阿爹,以前霜九还小的时候,宋音便要出去承担一家的担子,也不敢出去太久,只能做点零散的活。
等到霜九大了些,霜临身体好些了,才能多放点心,现在霜九自认为能挣钱了,便不想阿奶出去受累了。
宋音欣慰道:“乖九儿,阿奶身体好着呢,咱们家现在也不缺那点银钱,能吃饱穿暖,家中有鸡有鸭还有小猪呢,九儿你还能打着兔子呢不缺这口肉,所以不着急去挣这个幸苦钱昂。”
霜九抿出一个笑:“我不急,阿奶还是让我去试试吧。”
宋音佯装生气,板着脸:“小九儿不信阿奶啦?”
霜九摇摇头:“不是。”但又不知怎么说出自己那点莫名的直觉。
霜临看了眼祖孙俩,轻声道:“好啦,他想去就去吧,他是待不住的,让他拘在家中恐会长出蘑菇来。”
霜临又看着他崽道:“我不多劝你,你心里有数吧?”
霜九轻点头:“嗯,我会三思而行,尽力而为。”
宋音叹口气嗔怪似的看他们一眼。
这事最终还是由霜临拍板,家中又是一片和谐。
吃完午食,霜九将碗筷洗完,又去家禽圈喂食,他看了看鸡窝里的那只大母鸡,正在抱窝,想来不久就有小鸡出生了。
家中有三只母鸡,一只大公鸡,鸡蛋供应他们一家三口是足够的,有时还能存点去卖了,今年又有小鸡出来,肉是不会缺了。
霜九又去旁边的圈子看鸭子,母鸭早已孵出一串黄茸茸的小鸭子,正摇摇摆摆跟在母亲身后,吖吖的叫着,憨态可掬。
霜九蹲在外边,看着它们琢完食,扁扁的鸭嘴跟小铲子似的,叨叨得吞吃谷子,吃饱了又上旁边吃水,时不时甩甩羽毛屁股。
他趁机薅了把绒毛小鸭,又去旁边的菜地里挖了点地龙来。
喂完食的霜九走回前院,见他阿爹和阿奶正在晾被子,阿爹坐在一边,身上堆抱着被褥,阿奶正绑着竹竿作支架。
他上前帮阿奶扶着杆子。
“谢谢小九儿哟,一连几日雨,今日难得出了个好日头,正好晒晒褥子去去湿气。”阿奶念叨着。
“三月了天渐暖,正是春晖好时候。”霜临笑道,他体寒正喜欢晒这样的日光。
“那是,等下小九儿不是要去报工,我也带你去看看热闹,放放风。”宋音今日老远就听到了村里的热闹,平常没事做的时候也喜欢去江村长那里听听八卦。
就是霜临喜静,平日不怎么出去,村中几乎无人见过他。
“好。”霜临笑笑应道,正好也看看这富户家聘工是怎么一回事。
霜九只听着阿爹阿奶说话,埋头整理着被褥,暖融融的日光下透明的尘絮飘荡。
一家三人整理好,将门锁好出了院门。
霜临腿上盖上一块薄毯被霜九推着木轮椅走在后头,木轮子压在石子土路上微震,霜九心想他要新做个四轮车该怎么减震。
宋音在前头说着今日听到的吵闹声,边笑道觉得今日定有好戏看,不知还能不能看个热乎的。
他们住的房子在村尾,这边大多数房子都破败废弃了,他们附近没有什么邻居,要走到村中心脚程也比较远,霜九平日里也甚少走要经过村户门口的大路,只抄着偏僻的近路归家。
今日天好田中却不见多少村民,坐在门口晒太阳的都是些老人。
他们走近广场,村民大多还是这里,排着队报名的,一旁好几户人家围在一起争吵些什么东西。
静语坐在桌前看着村民一个个上前报上姓名,大部分人都十分安分,跟着流程走,但这么多人,总会发生一些小插曲,例如那一堆十来家不被征用的,吵吵闹闹找村长要说法,村长那行不通,吃饱了肚子就又扎堆抱团上广场来找他来了。
静语有些不耐烦,他从午前坐到午后,这大半天了他饭都没吃,耳朵被吵的嗡嗡作响,就没见过比他还能吵吵的,要不是为了维持威严,他一准儿要将那些个骂人的一个个纠出来都骂回去。
这几家不愧是村中毒瘤,面貌凶恶嘴皮利索叠加起来场面还挺恐怖的,静语默默避开他们的口水攻击,心中无比想念公子,他宁愿回去罚书三百遍禁言三时辰。
非白那家伙就帮了他半日连夜走得飞快,静语在村中连宿了几日,都没睡一个好觉,现在坐这晒着日光听着嘈杂的声音就忍不住昏昏欲睡。
被他雇佣的护卫十分敬业围在这一处牢不可破,不然那十几个汉子恐都要直接上来揍人。
当然其中还有些婆子婶子已经朝静语扔过鞋了,他长到这么大只被姑娘哥儿扔过帕子香花,还是头一次被女人夫郎扔鞋扔石头,让他着实无语,少年莫名委屈。
迷迷糊糊间静语似乎见到一人正朝这边走来,身量高神情冷,眼角朱砂痣红艳逼人,这不是那个好看的村哥儿吗,静语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霜九正准备去聘工,见坐那里监督的确实是公孙亭身边那个矮个少年,只听村民都叫他莫公子,见了他,不知为何很是惊讶的样子,明明他只见过这人一面,连名字也不知,霜九心里稍许疑惑。
他还未上前,就注意到一树下岑哥儿正坐在石头上失魂落魄的样子,霜九便先和阿爹阿奶打了招呼朝岑哥儿走去。
“你在这作甚?”霜九走近,不解道。
岑哥儿一惊抬头看去:“九哥儿?”
他又勉强一笑摇头道:“无事,九哥儿多谢你的关心。”